惊魂未定的众人休息了一夜之后,到了次日早晨用饭之时,吴粲就向蓝思妤问道:“少司礼,如今苍夷人谋害使团已成事实,你还要继续调查下去吗?依我看来,倘若不能够尽快建成雷丘城的话,苍夷人的威胁始终是难以消除啊。”
“少司马你也不必急于一时。”蓝思妤经过一夜的深思之后,对于遇袭一事已经有了自己的看法,这时也并不在意吴粲的态度,“昨日之事是否确是苍夷人所为,单凭从些死者身上的物事还不足为信。思妤心中更是有两点疑问,一则对方袭击的时间为何恰好在我们派人出使苍夷的前夜;二则倘若此事确实是苍夷人所为,他们完全可以出动大军光明正大地夺取雷丘,又何必派这么点人突施暗手?在这件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思妤是绝不会轻易返回津口的。”
“那不知少司礼你还打算怎么查下去?”吴粲不无讥讽地问道。
蓝思妤镇静地抿下一口清茶,随即用一丝不善的眼神注视吴粲,口中冷冷道:“思妤料想昨日之事与苍夷人并无关系,因而出使苍夷的计划还得继续下去。而且为了确保这次出使的成功,思妤打算亲自前去面见苍夷族长,以便能够将对方的态度了解个清楚。”
“你要亲自去见苍夷人?”不但吴粲听后吃了一惊,在座的谢纯、柳越等人也无不骇然失色。蓝思妤身为两江国的少司礼,又是此次出行的正使,倘若深入夷族之中遇到危险,那他们这些随行的人将如何向中央交待?
“你们不必太过惊慌。苍夷人原本并未与我国有正式的冲突,他们总不至于连面都不见就公然对我们不利吧?我这次见他们只不过是为了问明他们的态度,并且了解他们族中如今的情形,并不会与他们商谈任何实质问题。所以即便深入他们族中,应当也是能够平安返回的。”蓝思妤见绝大多数人都对她亲赴苍夷的想法心存疑虑,只得又耐心地向他们解释了自己敢于犯险的理由。
“少司礼,蛮夷之人不知礼义,决不可轻易以常理揣度。倘若他们真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韪,那您可就实在太危险了啊!”尽管蓝思妤说的不无道理,蓝思妤的一名亲信还是立刻就站出来进行劝阻,随即又有数人一齐附和这个的说法。
蓝思妤眼见自己下属都持劝阻的态度,不免就流露出深深的失望之色,而吴粲更是从一旁道:“少司礼,去苍夷的事情你可要想好了啊,反正我肯定是不会去的。倘若你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到时候后悔可就晚了。”
蓝思妤并不是一个轻易气馁的女子,她心知自己只要打定了主意前往苍夷,那么其他人的意见就并不重要。不过尽管如此,她还是要得到一个人的支持,于是她缓缓地将目光转向了谢纯:“谢旅领,不知道你可愿意随我一同前往苍夷?”
“这个……”其实谢纯原本也是要护送其他人前往苍夷,然而遭遇了昨晚的变故之后,他的心中也不免变得谨慎起来。而且即便他自己敢于冒这个险,可护送蓝思妤却又要另当别论了,毕竟他也认为蓝思妤的身份太过尊贵,如此以身犯险确实还值得商榷。
“呸呸,谢纯才不会跟你去冒这个险呢。蓝姐姐,昨天你们才刚刚遭了苍夷人的暗算,今天你就要跑过去主动见他们,你不要命,谢纯还想要命呢。”谢纯尚在迟疑不决之中,吴莎就已经坚决地表示了反对。
吴粲这时也示意谢纯慎重考虑,谢纯面对这样的情形,犹豫之下终于还是没能答应蓝思妤。如此一来身为正使的蓝思妤就显得极为孤立,饶是她素来沉着稳重,这会儿也不免显得黯然神伤。
用过早饭后谢纯便监督起营地的修复事宜,不过由于吴粲表示他们不会再驻留多久,因而修复的过程也就显得比较草率。可是正当他专心地忙碌之时,却见蓝思妤缓缓向他这边走了过来。
“谢纯,你随我过来一趟,我有话要与你说。”蓝思妤的语气虽然十分平缓,但却自有一种不容质疑的威严。
谢纯料想蓝思妤要说的事情肯定与出使苍夷有关,他由于心中存有愧疚,故而当场就紧跟着蓝思妤走到营地外面。蓝思妤眼见四下无人,便不再继续前行,口中则不带任何语气地问道:“谢旅领,你是当真不敢前去犯险,还是担心我去了苍夷会有危险?”
“谢纯也是在战场上拼杀之人,怎么会胆怯到不敢犯险?只是我也和众人一样,觉得少司礼你亲自前往苍夷不太妥当,所以先前才会有所违逆,还请少司礼能够见谅。”谢纯有些惶恐地解释道。
蓝思妤听了谢纯的话后微微一笑,仿佛这样的回答已经在她的意料之中,随即她就轻轻上前走了两步,又转过身直面向谢纯:“谢旅领,你也是个心思聪颖之人,昨天的袭击到底是不是苍夷人主使,难道你真的就看不出来吗?”
“谢纯心中确实有所怀疑,只是倘若此事不是苍夷人所为,那又能会是谁主使呢?”除了苍夷外最有嫌疑的显然是吴粲,不过这样的事情以谢纯的身份显然不适合说出来,因而他提出了疑问后就谨慎地闭口不言。
蓝思妤的态度此时却直白了许多,并且絮絮地讲述了许多的心意:“我两江族历史上嫁祸于人、贼喊捉贼的把戏也不知闹出过多少起了,思妤若是心中没有把握,也不敢轻易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其实吴氏想要兴建雷丘也是蓄谋已久,而且趁着如今国内动荡之机,在中阻力也确实要小上许多。只不过眼下西疆已然不宁,南方的属国又面临异族入侵,倘若此时东方再生出许多事端,我两江国可真就是危机四伏了。所以思妤虽然明知此行使命艰难,但仍然还是希望能够促成雷丘一带的和平,谢旅领,你可能够体谅我的苦心?”
“那么少司礼还是希望谢纯能够护送你前往苍夷了?”谢纯沉思之后缓缓地问道。
“不错。思妤虽然自忖不会真有人敢对我不利,可是此去苍岩山绝对不会是一路平坦,也只有谢旅领你在我身旁,我才能够有信心完成此行。”蓝思妤语气肯定地予以了回应。
虽然先前吴莎对蓝思妤的评价不高,可谢纯听了此女的一番话后,也明显能够感受到对方那股真切的忧国情怀。他本就只是出于善意才会在先前拒绝蓝思妤,这时听对方说了这样的一通道理之后,自然就再也没有了违逆她的打算。
蓝思妤在得到谢纯的允诺之后,心情顿时就好转了许多。不过当吴粲得知谢纯转而同意保护此女后,他对于谢纯的不满自然地又增添一层。
谢纯也并非没有考虑过吴粲的反应,不过他此时已经怀疑昨晚之事是吴粲主事,更是难以抗拒蓝思妤家国大义的感化,因而显然无法违心地去依从吴粲。然而他既然作出这样的决定,不免就使他与吴莎刚刚有所进展的关系蒙上了一层阴影。谢纯的心中只觉得万分苦恼,可是眼下他却也只能够随着自己的心意去行事,毕竟他既然承担着保护蓝思妤的职责,那至少也应该做到无愧于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