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在公安系统供职的老k知我不时撰写些“闲来之笔”,他似“慧眼独识”,认定这些篇幅是鞭笞邪恶呼唤道德,以期净化社会空气。我虽不敢贪天之功,但也不便妄自菲薄,只得来个淡然一笑,权作折衷。这老兄还古道热肠地盛邀我到他戒备森严的“官邸”,拿出几份卷宗,我恭敬不如从命地阅毕,择其一卷,去粗删繁,披露如下:
我叫铁难恭,一个令人费解又有些男性化的名字。今年四十有二,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入狱前的社会职业是一个工厂的技术员,文化程度大专。
我为什么突然杀死与我相亲相爱近二十载的丈夫?因为当时恨使我发疯发狂,使我变得歇斯底里,或者当时觉得不杀死他我的自尊从此荡然无存。
我前面已经讲明,我与我丈夫过去的确相爱,而且不加夸张地说是爱得如漆似胶,并始终如一。为什么?爱情这东西除了难以说清楚的原因外,一个因由我们是青梅竹马,从两小无猜时就认定我们是天生的一对儿,就好得像真的小两口儿似的,除了我们两个很少跟别的孩子一起玩。另外一个原因我们的结合经历了可谓“生死别离”的考验。那是我们两个考上大学后。本来,我们两个的入学志愿报得一模一样,谁知因考试成绩有别他分在北京,我分在武汉,他为了与我同去武汉,坚决要求降低自己的分数线。虽然他为此意愿几乎跑细了腿,嘴上也急得起了一层水燎泡,可有关部门仍不同意。他为了实现自己的愿望,毅然舍弃了到北京上大学的机会,第二年在重新高考时只填去武汉一个志愿,并如愿以偿。在武汉五年,我们朝夕相处,课外时间形影不离。我毕业后分配到郑州,他还得留校学习一年。分别时,两个人哭得昏天黑地。好在我们不是天各一方,今后见面的机会多得是,再说他表示毕业后也去郑州,我们才挥泪暂时分别。谁知,在这一年中,出现了一件意料不到的情况。我所在单位一个风流倜傥的上司爱上我了,并且当他得知我已有恋人时采取了威逼有加的手段。这威逼固然有权力魔杖的法力,但起决定作用的是他向我捶胸顿足地宣称,如果我不嫁给他他将去少林寺修行并终身再不婚配。当我将这种令我无奈的苦衷告诉我在武汉的他时,他十万火急地来到郑州,绅士般地将决斗的白手套扔给对方,以此与对方来个“中原逐鹿”,以你死我活见个胜负高低。最后是我挺身站在他们中间,并以死作赌注要他们两个人罢手,方避免了一场流血。我的上司见他爱我似命,便无奈地叫我们立刻举行了婚礼,他说不然将难免控制不了自己而愈发不顾一切。
就这样,我们将结婚作为一种盛情表达形式而由恋人变成了夫妻。
我们的确是视结婚为爱情的过程而不是作为结局。这就是我们结婚近二十载依然相爱如初的原因。
谁知,爱情的旅程也非一劳永逸。前不久,在夫妻生活上我对他有些散淡了,但却由此而造成无法弥补的苦果。半月前,我们单位检查身体,医生突然提出对我做进一步火碱检查,并断定患了性病。我一听觉得名誉受到难以容忍的伤害和奇耻大辱,抑制不住地与医生大吵一顿。到底是医生为了治病救人,耐心地叫我找一找传染源。我一听就明白了医生的弦外之音。为了弄个明白,回到家就劈头盖脸地问他为什么得了性病不告诉我,并且使我也受到了传染。大概是突然袭击吧,他一点准备都没有,开始吱唔了几句,接着“咕咚”一声跪在我前面,一边抽着自己的嘴巴,一边声泪俱下地乞求我的宽宥。我气咻咻地质问他怎么得的性病,他说不久前到海南出差,在朋友的怂恿下,为了补回由于我对他的疏远而失去的性爱,他居然斗胆去尝试了“三陪”的滋味,结果一失足成千古恨,不久便发现自己被传染上了性病。他虽然如五雷轰顶,吓得浑身像打摆似地抖动不止,觉得无颜再见我;可是,他又不想将实情告诉我,想暗暗治疗,万一要是痊愈,岂不保全了美满的家庭不致于被拆散。他越是存有这个心理,就处处表现得对我敬而畏之,在夫妻生活上又避而远之。结果,我以为由于我对他的疏远而招致他的不悦,所以就主动要与他过性生活。可他又害怕因性生活传染上我,又害怕拒绝我的要求引起我的怀疑,最后在强烈的动作下,他抑制不住地委身于我了。
我听到这里气得扬起手掌“叭”“叭”给了他两个耳光,一时间感到得了性病宛如封建时代罪犯被脸上刺了字一样,走到哪里都会遭到人们的唾弃、鄙夷和耻笑,永生永世也休想洗刷掉罪名。于是我疯狂地抄起一个平时锻炼身体用的哑铃,狠狠地砸在他的头上。他顿时脑浆迸裂,死了。
他死了,我也不想活了。于是,我急忙给儿子写了封遗嘱,正要用菜刀自杀,没想到儿子回来了,上前夺过我手里的菜刀。就这样,我因杀夫罪而锒档入狱……
断想录:一个杀夫者的忏悔录,虽然不长,但却是带血的文字。在当今开放的时代,大浪淘沙泥沙俱下,难免过去一些龃龉丑恶的东西死灰复燃,诸如文中提到的名为“三陪”实为卖淫就是一种。被传染上性病的杀夫者固然犯了罪,因为杀人触犯了国家法律。但是人们不禁会问,如果文中讲到的他能够洁身自爱,不寻花问柳,那么这一对儿近二十载的恩爱夫妻会一个变成刀下鬼,一个将受到法律的无情制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