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仅剩的一丝从容,在迷茫、黯淡的天际中悄然沉寂下来,随意投射的悠悠夜影让人不禁的发慌。
耳边聆听着静谧的枝桠萧萧,女孩失了血色的脸茫然的沉睡着,那样的安逸折煞了身旁惊慌的女子和少年。
身穿灰白医服的男子正在为她诊治,杨娴与源希神色焦灼的候在一旁,担忧的目光在女孩的睡意中投下一层绵绵的暗影。
良久,路远近取下胸前的听诊器,源希立刻疾风般的上前,脚步从容而仓促。
“怎么样了?”
“从检查上来看她的身体似乎没有什么大碍,”
源希听着他的话,愣了几秒,目光透着不解。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若是无碍,筝儿怎会无故晕倒?”
路远近瞥了眼秦筝,平日无比自信的俊逸脸庞,神情颇有些受挫。他出生于医药世家,拥有极高的医学天赋,15岁便因超凡的医学成就,就读于宾夕法尼亚州大学,后学成归国,年纪轻轻,就在三城四镇颇具盛名。他一向喜欢医学挑战,原以为没什么难题能拦住他,如今倒是真正的碰到了挑战。
“从检查结果来看,秦小姐的身体确实没有异样,只是她为何会晕倒,我一时也实在是没有什么定论。”
源希听的面色微沉,路远近不禁的望向一旁的杨娴。青染候在门口,她一声浅叹,偏过身子身唤她,“青染,”。
青染立刻恭谨的上前,“夫人,”杨娴轻挑了眼,偏过冷厉的目光,嘴角带着一缕客气、疏离的笑意。
“青染,先送路医生先回去吧。”
“是,夫人。”她恭敬的俯身,路远近的神色不太自在,脸上有些尴尬,对着杨娴稍稍点头,方才随着青染默默的退了出去。
千回胜哪抵一回输,他无医不医的招牌估计是保不住了!
“我们去请别的医生,三城四镇那么大,必然有人能够治好筝儿。”
他小心的掩好女孩身上的被子,她那样安静的躺在床上,悄无声息的,苍白的面容失了往日的神采,仿若一具毫无生气的瓷娃娃,让人看着心疼。
杨娴犀利的瞥了眼,并未做声。耳边倏地传来敲门声,急促而短暂。她端谨的转身,青染从外面进来,目光利索的迅速扫了眼源希,神色平静的朝着杨娴的方向过去。
“路医生说他会尽力想办法的,夫人也不要太过焦灼。筝儿定会没事的。”
杨娴仿若放心的点头,片刻,转身望向床边神色忧思的儿子,朝着他的方向步履沉沉的过去。
“源希,你去外院那边看看。那么多客人,我们不能失了礼数。尤其是傅家那边。去吧。”
他低了目光,不放心的瞧了眼秦筝,神色暗暗的,心中虽不情愿,但还是顺从的起身。
“那母亲在此照料,我等会儿再过来。”杨娴淡淡的应了声,“好,”源希沉重的开门,步履沉重的往前迈了几步,又回头望了眼床上的女孩,眼中添上一抹决然的神色,匆匆而去。
“怎么了?”杨娴敛了神色,青染立刻上前,眼底暗藏的冷静瞬间崩塌,“那位姑娘在暗门。”
姑娘?莜离!脸上的诧异一闪而过,杨娴并未想到她会去而复返。她正愁无处找她。
她立刻语气匆匆的吩咐,“快让她进来,”“是,”青染恭敬的应了声,还未转身,杨娴倏地唤住她。
“让人到门外守着,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任何人进来。”
她端着脸色,青染不敢违背,敛了神情,脚步匆匆的领命而去。
一袭白色长衣的少年候在身旁,莜离从容的坐在床边,她伸出手仔细的探了探秦筝的脉搏,片刻之后脸上的神情确定下来。
“怎么样了?”青染等得有些焦灼,秦筝的病情来得突然,连路远近都无从下手,怕是会有大碍。
莜离转身望了眼身后的少年,并未言语,而是轻巧的将头靠在离秦筝心魄最近的地方,安然的轻闭精致的双眸,巧落的洒下一层暗影。白皙、修长的手轻握着秦筝的掌心,传递着淡淡熟悉而陌生的温热。
杨娴始终未置一言,只是安静的看着莜离。这样的治疗方法,她还是第一次见。但她还是坚信,只要有莜离在,秦筝定然会无碍。她一直都是这样的相信着,相信着自己的感觉。
良久,莜离精致的双眸倏地睁开,清冷、犀利,杨娴看的眉间一凝,瞬间如初,款步姗姗的上前。
“谢谢你。”
她一声低笑,冷静、理智,莜离清冷的神色顿了几秒,心中第一次生出一股敬意。
“你不问她有什么大碍…就这么相信我?”
杨娴望着她嘴角明媚的笑意,万千高山清冷,终有冰雪消融的一天,缺少的不过只是一份信任罢了。
“我一直都相信。”
她浅笑着应了声,似一位故友,莜离第一次觉得,眼前的她在这一刻不再是那高处不胜寒的秦家掌权人,而只是她的一位旧友,秦筝的母亲。这一点多少让人欣慰!
秦筝点了点头,心口充盈着笑意与温暖,“放心吧,她会没事的。”眉间沾染的笑意倏地冷凝。
“怎么了?”杨娴顺着她的目光瞥了眼紧闭的浅金雕花门,并没有觉察到有何异样。
“你有客人来了,我得回避一下。”
“客人?”杨娴微微沉眉,还未来得及问,莜离与少年已经往暗门的方向利落的退了出去。
“夫人,外面好像没有声音啊?”
青染侧耳聆听,内堂流淌着静谧的气息,微声可闻,耳边依稀飘扬着内院林立的枝桠轻轻摇摆的声音。
她低眉思忖,不知秦筝是何意?
“还请见谅—”耳边倏地一声冷喝,杨娴与青染相顾而视,神色微诧。
“吵什么?”青染从里屋出来,微挑目光,不悦的沉眉。门口的守卫见了她立刻恭敬的退至一旁,顺着他们的目光,傅天泽深沉的身影驻在那儿,不远不近的距离,似茫茫黑夜的也沙罗,眉目阴魅。
“两位怎么上这儿了?”
她不卑不亢的上前,神色沉敛,语气客气、疏离。傅天泽并未言语,望了眼身后的玄风。
他一脸无事的立在一旁,站定身子,佯装不知,不咸不淡的表情,仿似在等着观摩好戏。傅天泽看的有些无奈,还未应声。
“吱”的一声,也金雕花门微微轻啼,嘶哑、犀利,似在无声的黑夜中控诉心中的不满。这样的安谧,让人随意打扰,多少惹人不快。
傅天泽与玄风款步上前,玄风绅士一笑,率先道:“今日登府,我们是客,理应来拜见夫人。今日的戏已经落幕,我们是来向夫人告辞的。”
“不想…打扰了夫人。”傅天泽巧妙的接过他的话,意有所指,杨娴翩然的低下目光,瞬间挑起。
“傅少哪里的话,今日是我怠慢了。好戏既然落幕了,我派人送两位回去…青染,”她唤了声,青染倏地瞳孔微张,远处清冷的身影一闪而过,惊诧了她。
“青染,”杨娴重新唤了声,精致的妆容微微染怒。
“夫人,”她闪烁着目光竭力的平复心绪,心里似有千万只鼓同时敲着。
“我身体有些不适,你替我送客人出去。”她端着冷然的面容,青染恭敬的俯身,“是,夫人。”从容的动作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悄然的斜过内院外墙,心里忐忑的很。
不疾不徐的步伐,青染生怕与莜离他们撞上,故意走得很慢。更深露重,傅天泽心情不错,神情难得的闲适。隔着傅天泽,青染不自觉的望向一旁的玄风,温然的少年,深邃的目光,似古井幽潭,清澈无邪,却一眼望不到底。
莜离清冷的身影轻落的穿过外墙,一瞬而逝,青染舒缓了神色,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偷偷的瞧了眼一旁安静的男子。似不经意间,安然的男子不知何时轻抬了目光,在女子清冷的身影消逝的刹那,眉目轻移,恍如隔世。
“他们走了吗?”“走了。”青染恭谨的应声。
杨娴在床边的黑色敞椅上坐着,目光静静的落在秦筝苍白的面容上,神色落寞。青染看着有些心疼。
“夫人,你去歇息吧。我守着就好。这几日府中事忙,夫人不能累坏了身体。”
青染目光柔柔的望向床上安静躺着的女孩,莜离确实是有本事的人,秦筝的面色看着好了很多。胸口平静的吐着呼吸,一起一伏的,似疲累的沉睡着,睡好就会醒了。
“那姑娘还真是有本事,路医生都看不好的病,她这么轻易就治好了。”
青染忍不住轻笑,却又不知为何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叹?只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在感叹什么?秦筝无事,原应该是高兴的事。可不知为何,莜离的每一次出现,都会让她有种不祥的预感,心底不自觉的愈发蒙上厚重的阴影。
杨娴眸光一闪,凝了眉间思忖的冷意。她目光灼灼的望着秦筝,那样清淡的面容,在遥远的记忆深处的某一方碎片里,她也许见过。
佳音安静的候在身后,杨娴转过身问她,“筝儿的样子是否像一个人?”
秦筝睡着的样子稚气、柔和,褪去了平日的张扬、率性,佳音凑近她,仔细的瞧了瞧,知夫人说的是谁,不确定的回道:“眉眼间是有些像,但又不是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