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的事我听说了,四小姐胆识过人、聪颖才慧,非一般闺阁女子所能想比。”楚明渊看过情报,他好奇的是东方伏雅多年前还困于轮椅,现在怎么就能躲过刺客的刺杀而且还能跟着刺客没有被甩掉。之前府里也有信过来,当时东方伏雅避祸来到定王府,鬼面事后的调查了解到,那些刺客放到杀手联盟中水准足够一流,被刺客追着还能跑了四条街着实算得上轻功了得。
“都怪家里这些年宠狠了,危险重重的,也不知道她若是伤着了哪里,家中父母兄长可不要心疼。”东方伏城说到这,朝着楚明渊一礼,“小妹胡闹闯到了定国王府,给王爷添麻烦了。”
楚明渊一边摆摆手,一边注意这条甬道的情况,“要说添麻烦,明皓这一路是真的要给四小姐添麻烦了。”
东方伏城这几日试探了不少口风,楚明渊对四妹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倘若楚明皓和四妹在一起,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桩好姻缘,美中不足便是这当家主母之权不在妹妹手中。当然,并非东方府贪念定王府的借势,只是若是二房,在京城难免有些地方会不方便。不过,这样或许才最是妹妹想要的吧,不用同那些夫人虚与委蛇,不用与家族牵扯太多,纯粹些的感情也是做父母兄长的都希望的。
既然打定主意,东方伏城可就要多多夸夸妹妹的好了,“王爷,歇息一下吧,我们早上进入迷雾,现在又在山洞里,转了这大半响也不知天色如何,若太过疲惫,过些时候若是遇到什么情况也不好应付。”
他们现在已至二龙山腹地,二龙山是尚碧与苍冥间天然的屏障,也有人喜欢到二龙山攀爬登高,只是这几日他们所经过的山谷溪流都远离前人留下的安全路径。相传二龙山曾有两条巨龙泯灭于此,龙骨化作山脉横贯东西绵延数百里,血脉成了溪河湖泊。龙乃上古神兽,本身集天地灵气,二龙山似也承了这灵气,即便是在这初冬簿雪下也生机勃勃。
楚明渊从怀中取出地图借着火把的光,估算一路上行进的路程,大致推算自己在什么地方。东方伏城则是用炭笔在几张纸上记录着什么,这种难得的历险经历,不论对于楚明渊还是东方伏城来说都是极为珍贵的际遇,留下只言片语的描述和应对突发状况的心得都会成为家族的底蕴。
“与王爷同行数日,还不知王爷想去这禾子昌故居寻些什么呢?”东方伏城问道,“家妹视禾子昌为悬壶济世的目标,对禾子昌留世著书、药方、典故甚至话本子都颇有研究,她说,禾子昌的故居中可存着不少稀有灵药;他与诸多武林高手、朝堂政客为友,这里说不定也会有名帖孤本、绝世武功,神兵利刃也说不定。”
楚明渊挑眉,江湖传闻禾子昌的墓陵中满是秘宝,这并非空穴来风,要不然也不会引来那么些夺宝人,只不过这些人却没有真凭实据,要不然也不会由他们二人叩开这沉睡几百年的山谷。
此处算的上是禾子昌安居晚年的地方,不论选址还是其中机关都是禾子昌闲暇间亲自设计的,禾子昌除了醉心医术,也颇懂阵法之术,而这与那些土夫子显然不是一个路数。禾子昌有悬壶济世之心,无奈并未寻到心仪的弟子,说到底禾子昌的故居是留要给后人的,那些江湖莽夫可是打错了算盘,要不然也不会在外围就被机关阵法之术困住了大半。至于这些楚明渊是怎么知道的,自然是在初代定王的手记中看见的,定王一府自开朝便世代守护北境,对北境知之甚详。而东方伏城的这些信息却是来自伏雅,所以这次哪怕东方伏城也是真的对妹妹刮目相看。
话说回来,东方伏城的问题其实也是楚明渊想问的,东方家难道只是来寻寻药材找找药方?“此行本就随缘而来,若是寻当然是寻随缘之物。”
“王爷在下有一事相求。”东方伏城起身一礼,“禾子昌乃医仙,是家妹崇敬之人,可否让在下多挑几本医术给她带回去?”
“东方府兄妹之情果如传闻般让人艳羡。”定王府向来香火稀薄,他也是八岁那年才有了明皓这个弟弟。
“王爷,前面有出口。属下打量一眼是一个山谷,有大片的花草,应该是药草。”
楚明渊和东方伏城对视一眼,“走。”
山洞中虽不说狭窄逼仄,但也不甚宽大,将将能够两人并行,心里头有了目标,往前走也就更有劲头了些。果然又前行了不多会转过一个拐角便看见了出口。疾行两步站到出口的台阶上,便被谷中的景象震惊了。
入眼是红的绿的白的一大片的各式药草,隐约键能看出它们之间隐隐的分割线,只是几百年未曾有人搭理过,药草自行生长没有半分条理,东方伏城忍不住赞叹了一声,眼尖的看见离他较近的几株药材,这比药王谷药园里的药材不管是成色还是大小上都好太多。
几个随从试探着迈下台阶进入谷中,打探一下前路。
“站住。”东方伏城呵斥住他们,这个地方比他想的好太多,他有些别的想法了,“王爷我们借一步说话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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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的东方伏雅将近入夜的时候碰上了大麻烦。
“寒山关处现在已经不再滚落山石了,但已经塌落下来的土堆巨石掩盖住了寒山关的官道,驻守的将士将那里围了起来,是否要准备修通道路?”
“靖州城中,共统计民房一百五十六处倒塌,还有八十多处基本也不能住人了,到统计的时候,一共四十七人遇难,具体来看,城南受灾最为严重,很多伤者也都居住在城南,现在这些百姓无家可归,基本都集中在城南那几条大街上。”
“大牢里一共逃出去了三名犯人,飞贼王影,这是个惯偷刑部下的通缉令中人,没想到前些日子他在靖州作案竟被我们给逮着了,再怕是有些难了;杀人犯陈田,他刺杀了静安侯府的人,因涉及皇亲卷宗都上报刑部了,等待问斩;最后是个臭乞丐,在林大人府前胡闹抓了起来,本来过几日也是要放了的。这三人是否要派人把他们都抓回来?“
“驿站那边递话过来说是裂了几道墙,无人员死亡,但马厩塌了,横梁正好砸死了九原八皇子最喜欢的坐骑。”
“卑职刚从城门口过来,快要闭城门了,但有越来越多的进城百姓,已经要排起队来了,这城门还关吗?”
“大人,”门口又跑进来一个衙役,“城门有个八九岁的娃娃说,南边富来镇的郝家村,都都让山给埋了。”
“什么!”
“哎呦,作孽啊。”
楚明皓坐在桌案前,看着那份刚统计出来的文书,一脸凝重。堂下贺兰章等人,还有几个或者刚从牢中放出来的未与李守风谋逆的老官员,或者官场上的墙头草,也不知是在骂天还是骂地,吵吵嚷嚷的,都在等着楚明皓拿主意。
东方伏雅刚来便看到这样一幕,躲在后堂听了一会儿墙角,也不见他们商量什么正经的法子,心里暗骂这些老狐狸。贺兰章几人是军中小将不懂其中的弯弯绕,可这些靖州官衙中的官员却是个个油条,这么大的天灾又加上顶头上司谋逆,他们本就有不察之责,看看这位钦差也不像是办事的人,这会儿若是揽点事在身上,办好了说不定能将功赎罪,可若是办砸了,那就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伏雅跟着送茶水的丫鬟进去,端了一杯茶放到楚明皓手边。
“你来了?”楚明皓想笑笑,可真的是有气无力,焦心的很。
伏雅没说话只伸出了一只手。
楚明皓见此,将手里的折子递给伏雅,“之前答应你的事,可能会有耽搁。”
东方伏雅一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回京的事,把折子丢到一边的桌案上,“手给我。”伏雅自己抓过楚明皓的手开始把脉,又一手拖住楚明皓的脸颊拇指向下一拉,在楚明皓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又迅速撤回了手,“眼底通红,脉象疲弱,公子莫不是忘了你还是个病人?如何能彻夜不眠呢!”
“你的医术居然这么好。这也能看出来?”楚明皓避重就轻。
堂下静悄悄的,东方伏雅拾起折子看着,“贺兰章去取一杯白水来。”
“这位姑娘是?”老油条喵喵楚明皓又瞄瞄伏雅。
“这位乃是镇国侯府的小郡主。”贺兰章回身解释到,挑了个最显著的身份亮出来,“师从药王谷慈杭堂主,奉陛下御旨随军诊疗小公子。”
听贺兰章这么给她作势,伏雅有些无奈,默默拾起刚被丢在一边的折子快速的略了一遍,“靖州辖下十二县镇,这份折子虽汇整的简略,但也大致都覆盖到了。”左手捏了笔,在折子上划下十几笔。
楚明皓认真看下来,又深深的看了眼东方伏雅,“陛下圣明啊。”
“嗯?”没头脑的听到这么一句,伏雅有些回不过味来。
楚明皓几根手指轮着敲了一遍桌子,“少了一个?”
东方伏雅点点头,又过了一遍靖州界上的几个镇子,“曲水湾。”
台下的人面面相觑,说道曲水湾才有位大人了然的挑起眉,周边几人这一打听才知道这是靖州和云隐山庄交界的一个疹子,地势陡峭,因曲水在此处由原来的南流突折向东流而得名。原本还对伏雅看政务有些意见的大人,这下低下头与身边的同僚开始窃窃私语。
“靖州的肃清还在进行,很多部门都还瘫痪着,”今天他一天跑了许多地方捉拿余党,安排人接手政务,“这些偏远的县镇怕是顾及不到了。”
“这也没有办法,从刚才这位大人所说的来看,很多地方都可能会有山体垮塌、河流改道,我们能收到这折子,无非是官道所至,而羊肠小路通向的偏远山村,我们却不知道具体什么状况。”通过折子似乎能看到失去家园的百姓,哭嚎着瑟缩着,“我认为我们应该安排四路人马,沿官道去各县镇,一方面具体的探查各县镇的受灾情况,监督各县衙的赈灾过程,也方便捉拿叛贼,另一方面带一些粮食药草大夫之类的,尽快让百姓重建家园,涌到靖州城的灾民才会减少。”
“这需要很多人手。”
“所以我建议寒山关先不要修了。”东方伏雅瞥了一眼台下,继续同楚明皓讲“执行肃清任务的人马可以顺带领了抓捕逃犯的事,反正都要在城里掘地三尺。”
楚明皓点点头,略一沉思便有条不紊的开始给堂下众人安排任务。城南集中的灾民按民居的位置做了登记,再集中备了炭火和稀粥。城门新入城的百姓也分别登记,领导安置的地点,吃些东西垫点东西,处理一下伤口。诸如此类,楚明皓做的很是顺手。
伏雅有些唏嘘,这般能人在京城中却未见其名,实在是世人愚矣。再想,陛下此次点名让楚明皓来靖州处理李守风谋逆一事,果真是慧眼识珠啊。
“听闻东方大人在宫中担任宫正司宫正一职,想必写折子这种事定然熟练于心了。”楚明皓递给伏雅一个新的折子和毛笔。
“额,”东方伏雅僵笑着摇摇头,“我不会。”
“我也不会啊。”楚明皓推脱的很无辜。
“下官或可以代劳。”堂下一位着四品官服的大人站出来。
楚明皓歪歪头,用眼神跟伏雅说:你想让他写?
撇撇嘴,这靖州可不是他们两个的,自己写折子自然是要如实汇报情况,并争取一些物资和时间,当然还有些旁人不适合知道的情报,代笔可使不得。
看东方伏雅已经有了决定,楚明皓一身轻松的对众人挥挥手,“散了,都忙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