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将军二进的小院子外重兵驻守,濮阳太守焦急的站在院子里,看着伏雅进门,眼睛就一直盯着她。伏雅并不在意,领伏雅进门的亲兵低声解释道,“太守在屋内絮絮叨叨的,被公子赶出来了。”
伏雅扫过一眼,太守和他身边的几人,“外面那些守兵是濮阳城驻兵?”
“是,不过我们来的时候,看上去,太守并不知道蒋将军就在濮阳城。”这小兵倒是识时务的有问必答。
眼见着就到了,门帘被江汉从里面掀起来,“姑娘。”
伏雅点头示意跟着江汉走进去,却又住步回头“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王涵。”王涵想要恭敬地行礼,但胳膊却抬不起来,嘴角一咧,不过现在他只想着若是姑娘能在公子面前提一句自己的名字,未来说不定就有前程了。
“王涵你胳膊脱臼了,等军医来了,让他帮你安上,在这之前不要用左臂。”伏雅说完话,人也已经走到帘子里面,留着王涵傻傻的楞在那里,姑娘竟然注意到了他的伤。
伏雅进到屋内,血腥气就更浓了,微微皱眉。刺客此次来势汹汹,看江汉胳膊上都被砍了一刀就知道了,“你去包扎伤口吧,这边交给我了。”伏雅虽然对着江汉说话,眼神却先关切地看向楚明皓,楚明皓微微摇头,用眼神示意伏雅去看看蒋经纬。
是箭伤,伤在右肩,“怎么不拔箭?”这里有几位大夫,在那边商量着对策,见问话的是个小姑娘,都没有当回事的继续讨论,连理她都没理。
“咳咳,”楚明皓眼睛里生出冷意,“箭上有倒钩。”拿过旁边放着的一只箭递给伏雅看。
这倒钩做的刁钻若是拔箭必然带的血肉模糊,伏雅略微思索,取出随身带的丹药喂到蒋经纬口里,将他扶起来,背对众人,凝神静气。
几位大夫见伏雅将病人扶起来,气势汹汹的冲过来“你这小丫头干什么呢,病人不能移动,还不快出去!”
伏雅并没有理会他们,箭再不拔人就要死了,衣袖一挥,将靠近的几人往外推了几步,左手掌心又迅速的凝出一股劲力拍在箭尾上,带血的箭簇穿透蒋经纬的身体叮的一声射在被子里,带出一小团棉花。
伏雅这一串动作惊的可不只是那几个大夫,连江汉都微微皱眉,显然他没有意识到东方伏雅的内力竟然这么高,他以前只以为她只是连了点拳脚功夫,下意识的江汉挡在楚明皓的身前。
伏雅手上动作不断,连点几大要穴,快到只能看到残影,内力再出护住心脉,看那几个大夫还傻楞在那里,“愣着做什么,过来包扎,小命不想要了?”
这几个老头虽然自以为是,但手上的动作不差几分,伏雅放下心来,闭眸专心输出真气。饶是伏雅内力再深厚,输出半刻钟的真气也是到了极点,伏雅面色有些苍白,略作调息后撑着床边站了起来。
江汉用看妖孽的眼神看着伏雅,别看只差一字,真气和内力根本不可能同日而语。内力只剩一成,只会感觉有些虚弱,多运行几个大周天就能养回来,而真气却是修行中最纯净最凝实的部分,从真气的多少可以直接判断内力的多少。适当的输出真气能促进大周天运行的速度,但真气输出过多是会影响寿元的,当然即便这样习武者一般也只有在很危急的时候才会给他人输真气。今天若是让他来输送真气,他连东方伏雅一半的时间都坚持不到,这个看上去娇气调皮的大小姐,还真不简单。
“你不用这样。”楚明皓担忧的看着伏雅,扶着扯裂的伤口,站起来走到她面前。
伏雅皱眉看着楚明皓的动作,“扯到伤口了?”伏雅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不好,本来就一直赶路伤口不容易愈合,再扯到伤口可不止一点半点的麻烦。
“包扎过了。”楚明皓摇摇头,再看看床上躺着的蒋经纬,“传令下去,在濮阳城停留三天。”
伏雅示意楚明皓回到太师椅上坐下,搭腕诊脉。
“姑娘。”
伏雅听声回头,琉璃立在一旁用内力护着乘着汤药的玉碗。琉璃来了,伏雅也就不用提着精神了,闭眸运行小周天那边几个大夫还在商量后面的汤剂,又想问问这位年纪轻轻的姑娘有什么想法,可被那名护卫一瞪,老老实实的龟缩在那,箭取了,药开了,却还赖着不走。
楚明皓很不待见那几位大夫对伏雅的态度,也就不想搭理他们,可几位大夫坐立不安,想上前打听打听这位姑娘出身何处,却不得机会。
门外,濮阳太守终于在师爷的提醒下,进来回禀说太守府已经收拾好,请公子移驾,还把小轿都抬进了院子里。
楚明皓也不客气,冷着脸上了软轿,大大方方的住进了太守度里最好的院子,明园。伏雅看着院子正堂两厢丈宽有势,院子里摆了个环水的小假山,池子里的水与外面花园一脉相连,花园里种的白果树,金黄的叶子铺了一地,不免地,池子里也飘了几片,锦鲤游动,别样的江南气息。
楚明皓在正堂继续和濮阳太守打哈哈,伏雅身为医女自然不用陪着了,转身进了西厢房。
“小姐,您脸色不好。”琉璃到了伏雅身边也没有得着机会打听出了什么事。
“出去,我要练功。”伏雅坐到床榻上,随手摸了摸铺着的床单,再看看锦绣罗帐,这个太守捞了不少雪花银啊。“去给我查查这个苏耀祖。”
伏雅这一入定,就错过了中午饭,退出修炼状态的时候,听见外面嘻嘻嚷嚷的,伏雅推门出去,琉璃守在外间,芙蓉却是现在门口,“怎么了?”
“苏家小姐,”芙蓉指指正在跟侍卫说话的丫鬟,伏雅隐约看见被侍卫挡着的一个明蓝色的身影,“风筝掉进了院子里,要进来取,被侍卫拦下了,已经去找了,一会儿给送出去。”
伏雅看了一眼就没兴趣了,“公子呢?”
“吃过午膳便歇下了,刚回来半个时辰。”琉璃回答,“小姐,奴婢现在将吃食端进来?”
“嗯。”
本以为这一段小插曲,这就结束了,可伏雅显然低估了这位苏小姐的单纯性。晚上苏太守设宴,楚明皓拉着伏雅也去了,本来苏太守对于东方伏雅的到来极为不满,可当听到伏雅出自药王谷,是药王谷准谷主的弟子的时候,两眼瞬间放光,“方姑娘,真是钟灵毓秀,药王谷真是人才辈出啊。”
“苏大人过奖了。”伏雅面上一红表现出受宠若惊的样子,“小女子受师命指派,给公子调养身子而已。”
“哎”苏太守摆摆手,又让侍女倒酒,“今日若不是姑娘,本官哪里还能在这坐着,本官敬方姑娘一杯,姑娘随意。”
伏雅一笑,看看手里的酒盅,皱眉但也喝下了,谁叫自己搬出了江湖客的名头。楚明皓有些皱眉,不冷不热的跟太守搭话,苏太守见楚明皓有吩咐,自然好生附和着,眼角瞧见方东举杯喝尽了酒,心底一乐,虽然这姑娘出身江湖,但能跟药王谷搭上关系,也是不错。
楚明皓有伤在身,也不能喝酒,便多聊了几句濮阳的风土民情,伏雅一边耳朵听着,一边努力的吃东西,“苏大人,您这杨湖鱼应是今日快马加鞭送回来的吧?”
“方医女还有些眼力啊!”苏小姐笑道,“这杨湖的鱼肉质鲜嫩又少刺,正是父亲特意让人做了给公子补身子的。”苏小姐给身后的丫鬟一个眼神,另取了一个骨瓷碗翘着兰花指亲手盛了一碗汤,越过伏雅举到楚明皓面前,细细一声“公子…”
苏太守的这一桌只坐了苏家人,苏夫人临着苏大人,然后是苏大少爷、苏二少爷,苏小姐的身边坐着伏雅,伏雅又挨着楚明皓,一圈人都盯着苏小姐看,苏大少爷轻哼一声,苏二少爷低声唤了一句“妹妹…”。
楚明皓一直没有吭声,苏小姐也就只能一直端着,到底是个娇小姐,伏雅眼见着苏小姐的手臂忍不住的轻颤,嘴巴也抿紧了。伏雅生怕这一碗鱼汤洒在自己头上,便站起来伸手接过鱼汤,看着苏小姐面上的不甘,伏雅笑到,“苏小姐金贵,这些事还是让丫头来吧。”
苏太守一个人精,见楚明皓不悦,立刻转开话题,“秋日蟹肥,下官让人去嘉善湖捕了一篓,这可是濮阳特产,公子可要尝尝。”
楚明皓本来对这些鱼虾蟹的就不怎么喜欢,但隐约记得方东有次特意约明月跑去京城第一酒楼醉香楼吃香蟹,“嘉善蟹颇为有名,方姑娘也尝尝。”
“是,公子。”
蟹子上桌,楚明皓先拿了一个,“充盘煮熟堆琳琅,橙膏酱渫调堪尝。一斗擘开红玉满,双螯啰出琼酥香。”
伏雅也赶紧拿了一个,刚掰下一只蟹爪就听身边的苏小姐说,“方姑娘看来并不知这蟹应如何吃。”
伏雅微微皱眉,又很快掩去“哦?不如请苏小姐示范一下?”
“蟹脚要用大钳子剪掉,放在一边,等一会儿放凉肉与壳很好分离。”苏小姐的玉手握着缠着红绳的钳子,格外显白。孙小姐讲着要怎么处理蟹壳,几个小巧的工具,将蟹肉一点点挖出来,好像在侍弄一件精美的绣品,甚至苏小姐取出蟹肉后仍能将蟹壳拼回去。
伏雅一笑,“苏小姐还真是手巧。”
苏小姐眼角含笑,甚至不自觉的抬了抬头,骄傲的像只孔雀。这次苏小姐学聪明了,没有递给楚明皓而是奉到她父亲面前。
“晓晓有心了!”苏太守含笑,苏夫人接过盘子“姥爷这可是女儿一片孝心啊。”
“公子有伤在身不便动手,下官借花献佛,请公子尝尝咱们濮阳特产!”绕了一圈,蟹肉终于到了楚明皓面前。
“这是苏小姐一片孝心,本公子怎能夺人所爱。”楚明皓笑着推回去,“方医女,刚才你也看清楚了,不如就由你替本公子剥一盘蟹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