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分,孙老板步入餐厅,习惯性扫视一圈,没发现如玉小姐,皱着眉头问:“如玉呢,怎么没来吃饭?”
孙夫人那天确实回娘家了,不过当天即回。孙老板并未与她商量如玉小姐婚事,因为他已经决定拒绝何家了,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告诉她:“何家来提过亲了,我没当场答应,拖了一下。”
如玉小姐漂亮聪慧,提亲的人络绎不绝,孙夫人并不在意,漫不经心地问:“哪个何家?”
孙老板说:“何家湾何家大院呗。按说家世不错,可那何家少爷楞头青一个,刚从府城读书回来,少不更事。”
孙夫人接口道:“何家乃世家,家底丰厚,根基牢固,如何出了个愣头青少爷呢。棍棒底下出孝子,筷子头上出败子,何家这是宠坏了他。”
孙夫人叹息道:“如玉若做了何家大院少奶奶,也算有了归宿,对她有了交待,你如何不问问如玉自己意思呢?你不是放言如玉择婿须她自己中意吗?其实这也是溺宠。”
提起如玉,孙老板又问:“她人呢?如何老半天迟迟不出来。”
孙夫人也觉诧异:“我也老半天没见她了。真是女儿大了管不住了。”
孙老板恨铁不成钢,叹道:“哪里像个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一天到晚抛头露面,我们盼望她当千金小姐,其实只不过是鱼贩子女儿,不成器呵!”
孙夫人说:“你这又何必呢,责备女儿连自己也埋汰了进去。小红小红,你是小姐的丫头,你应该知道小姐到哪去了。”
丫头小红应声而至,说:“小姐午后便出门,说是去找胡小姐,为何到现在还未回府,我就不知道了。”
胡小姐是如玉小姐同窗,孙老板怕如玉孤单,与胡家合请一位塾师,二位小姐一同授课。如今早不读书了,但俩人已成闺蜜,经常相互走动。
孙老板孙夫人认识胡小姐。
孙夫人还是责备:“你为何不跟着小姐,由她一个人胡闯。”
小红垂下头轻声道:“小姐从来不允许我跟着。”
孙老板关照:“现在你马上去胡家把小姐接回来,告诉她老爷我命她立马回家,她再不回家我便提着鞭子来找她了。”
“是。”小红吓得一吐舌头,答应一声转身而去。
“哎呀,小孩子玩心重,你又何必生那么大气。”孙夫人为孙老板斟满酒,劝道,“你先喝吧,我等她一会,大不了我们先吃,她回来了让厨房热一下嘛。”
“你就惯着她吧!”
孙老板端起酒杯,待他喝完一杯绍兴加饭酒,小红急急忙忙回来了,禀报道:“老爷太太,小姐没在胡小姐家。胡小姐说,我家小姐今天压根没到过胡家。”
孙老板问:“你不是说小姐告诉你她去胡家了吗?”
小红答:“是呀,小姐就是这么亲口告诉我的,我还叮嘱小姐早去早回,免得太太操心呢。”
孙夫人猜想:“会不会与胡小姐一起,又去找别的同学或者朋友了?”
“可是胡小姐在家呀。”小红急得快哭出来了,说,“我进胡家时,胡小姐好端端正与家人一同吃晚饭呢,她亲口告诉我压根没见到小姐。”
一道不祥的预感划过孙老板心头,这兵荒马乱的年头,年轻轻小姐外出未归不是好兆头。他焦急地在餐厅徘徊,问:“今天有什么人找过小姐?”
管家回禀:“今天一早何家少爷来过,他先找老爷,我告诉他老爷不在,他又求见小姐,我想不能轻易让他见小姐,就告诉他小姐也不在,他在院子里逛了一圈就走了。”
孙夫人说:“会不会是他约了如玉出去呀?”
管家断言:“不会,他压根没见着小姐呀?”
“哎呀,现在的年轻人古灵精鬼!”孙夫人叫道,“说不准他将如玉骗至何家大院,扣押着不准她回家了。”
管家说:“就算小姐轻信上当,他有本事骗小姐进何家大院,何老爷和云香太太也并非无理之人,无论如何何家也算名门望族,断然做不出扣押小姐之事。再说何家若留小姐,一定会派下人通报。”
孙老板觉得如玉不可能跟何少爷去何家大院,何少爷再能言巧语,如玉做事还是有底线的。
“胡乱猜测毫无作用,快快派人寻找!”孙老板急吼吼叫嚷,“所有家丁丫头老妈子全部出动,人手不够再叫上鱼行伙计,凡是亲戚和如玉所有朋友闺蜜,分别派人询问。”
孙老板一思忖,觉得不可掉以轻心,必须防范于未然,叮嘱道:“管家你亲自去一趟何家大院,不动声色地询问何少爷行踪,注意礼貌。若是何家人胆敢扣押小姐,我跟他们没完!”
孙家的晚饭吃不成了,一群人乱哄哄涌出孙府,东奔西走。孙老板和孙夫人坐镇孙府,孙夫人从年轻时跟着孙老板卖鱼,相濡以沫,同甘共苦,不怕孙老板,此刻急火攻心,冲孙老板叫嚷:“都是你都是你,女大不中留,如玉若早早出阁,也不可能闹出此等事情。这个不行那个不配,你想让如玉嫁个太子呀!”
孙老板叫:“我也没让她玩得不归家呀!”
孙夫人大哭:“如玉要是出什么事,我可怎么活呀,我跟你没完!”
孙老板咆哮:“哭哭哭,你就知道哭!”
孙府管家匆匆忙忙赶至何家大院,何家已经用过晚饭,何老爷和云香太太正听何六汇报帐目,何大鼻子回房躺在床上,静等阿四报信。
门房老寿禀报孙府管家求见,何老爷觉得分外意外,已经掌灯时分,管家有何贵干。何老爷心里对孙老板有气,一挥手说:“不见。”
云香太太觉得何老爷不讲情理,哪有不见之理,对老寿说:“请他进来吧。”
孙府管家进客厅,斟酌着字句说:“此刻求见何老爷何太太,实在冒失,可事在紧急,还请何老爷何太太海涵。我家小姐至今未归,今天何少爷来过孙府,不知他是否见过我家小姐呢?”
何老爷大惑不解,问:“他今天去找过你家小姐?”
孙府管家说:“是,何少爷一早登门,偏偏不巧小姐外出,他没有碰到。不知后来他们碰面了没有,何少爷有无约我家小姐。现在找不到小姐,我们也是病急乱投医,凡是接触过小姐的人都询问一遍,看能否找到有用线索。”
“这倒奇了,你家小姐失踪,居然责怪我家少爷登门拜访!”何老爷顿时生气,直着喉咙嚷,“孙老板这是怀疑你家小姐与我家少爷私奔了,或者说被我家少爷拐跑了,何家少爷有拐带人口的嫌疑?”
何老爷如此说,管家受不住了,摇着双手解释:“何老爷误会了误会了,孙老板并无此意,只是病急乱投医,差敝人询问一下。”
“哼哼!”何老爷有点幸灾乐祸,“即使被我家少爷拐跑了,也是你家小姐轻浮!”
云香太太自言自语:“好端端一位千金小姐,如何说不见就不见了呢?你们孙老板有无仇家,报复不到孙老板把气出到他女儿身上。”
“没有。”孙府管家不见何大鼻子,眼珠骨碌碌乱转,随口问,“我们老爷规规矩矩做生意,并无仇家,即使生意上不和睦之处,也不至于扣押如玉小姐呀。如何没见何少爷呢?”
“如此说,你们当真怀疑我家少爷了。”何老爷本身对孙老板抱有成见,孙府管家一再追问何大鼻子,他心里更加不自在。问,“是否孙老板认定我家少爷约了如玉小姐,然后将她藏匿在何家大院?不但少爷有嫌疑,连老爷我与太太也是同案犯。”
孙府管家点头哈腰道:“何老爷言重了,我家老爷并无此意。因我早上在孙府见过何少爷,所以过来随便一问。何家大院是何等样人家,断断不可能做出扣押小姐之事,只是何少爷与如玉小姐都年轻,相约去外面游玩一番也有可能,玩得兴起忘了归时也是有的。这不何少爷也不在府中吗。”
何老爷说:“孙老板对我何家大院有猜忌呀,婚事不成也就罢了,何必如此不信任我何家呢。管家若不信,我可以带你巡查一遍何家大院,看有否你家小姐。”
孙府管家忙说:“何老爷言重了言重了,如果见到何少爷,问一声便尽知了。”
孙府管家想何大鼻子若在府中,看来与他无关,若不在府中,何大鼻子的嫌疑就大了。
云香太太洞察孙府管家心思,回头吩咐杏花:“你去把少爷叫来。”
何大鼻子听说孙府管家找来,蹭地从床上一跃而起,三脚二步冲进客厅,连声嚷嚷:“如何了得,活生生一位大小姐,如何可能说不见就不见了!”
孙府管家见何大鼻子果真在家,心想如玉小姐失踪看来与何家真没有关系了,苦着脸对何大鼻子说:“何少爷说得是呀,可不说不见就不见了。早上我告诉何少爷小姐在鱼行帮忙,不知后来何少爷去鱼行找过没有,有无碰到如玉小姐?”
何大鼻子无故地说:“我没找。我若去鱼行找了,孙老板不是发现我了吗,他不是不待见吗,我何必自寻无趣。”
说得在理,何大鼻子若去鱼行,孙老板必定发现,即使他视而不见,底下人也会禀告。可如玉小姐失踪已是铁定事实,孙府管家不死心,又问:“何少爷是何时回府的呢,今天一天未见到如玉小姐?”
何大鼻子双手一摊:“没见过。早上从孙府出来没处去,我便去自家店铺巡视一番,喝了一杯茶,早早便回何家大院了。”
何老爷说:“管家你回去转告孙老板,说此事我与太太深表同情,可我何家是行得正立得直的人家,不可能做扣押如玉小姐之事。婚事成也不成,待他与夫人商量后再定,眼下找到小姐要紧,没有小姐还谈什么婚事。”
云香太太也催促:“你赶紧回去帮着找人吧,孙家不知乱何等样了。”
孙府管家连连抱拳施礼:“是是是,我这便回府,打扰何老爷何太太!”
何大鼻子热心地说:“我跟你一起去找如玉小姐,多一个人多一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