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地府，茶楼里。
茶楼里坐了三桌客人。
“小念去人间了？”吴叔拉着芷容坐在桌边，好奇地问。
不远处，趴在桌子上、双臂拢着脑袋的司徒升微微抬了眼，看了一下窗口那个八卦的男人，又闭上眼睛假寐，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在乎似的。
芷容神秘地笑了笑，侧身坐在凳上，斜倚着桌子，那红色的轻纱罩住了她曼妙的身姿，抬手一扬，露出半截雪白的手臂。她单手支着额头，斜瞄着吴叔，半捂嘴道：“是刘青云告诉你的？消息挺灵通嘛。”
她没有正面回答，但话里的意思已经证实了吴叔的猜想。
吴叔摇摇头，苦脸道：“刘青云这家伙，嘴巴紧的跟蚌壳一样，哪里会说起这些？”八卦爱好者的悲剧，明明身边有个几乎无事不知的老朋友，但他的信条便是公事公办、沉默是金，永远也无法从他的嘴中撬出什么娱乐八卦来。
“那你怎么知道？”芷容惊奇道。
吴叔笑笑，颇为自得地说：“秘密。”
地府中，那些超过一百年仍没有去投胎轮回的鬼，总是有一些自己的秘密的。
芷容可惜地摇了几下脑袋，玩笑道：“你这身本事不去档案室真是屈才了。”徐婷婷请假这事，除了她与司徒升、刘青云、茶楼里的一些鬼之外便没鬼知道了，估计总共不超过十个，而知道去人间的更是不超过三个。就连沙棠这个茶楼名义上的主人，也因为数日不在，还不知道自己的手下已经跑出了地府。
吴叔谦虚地摆摆手，说：“过奖过奖。”
“她去人间干嘛？”他凑近芷容，低声问道。
“你打听那么多做啥？”芷容挤挤眼，小脸上尽是揶揄。她当然知道徐婷婷的目的，不过她并不打算让别人共享这个秘密。相反，有一个徐婷婷与她之间的秘密这点，让她感觉非常好；是谁说过，拥有共同的秘密是两人关系亲密的表现。
只不过……她将视线投向顾璟办公室边的那张桌子，斜眼看着那个天天无精打采赖在桌上的人，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这件事是由司徒升主导的，自然他也同她们一起分享了这个秘密。
司徒升、司徒念、花俊人……这些名字都是一千年以前的事了，那个时候她还没出生，自然无从知道他们发生了怎样的故事。
“二老板啊，好奇是人类进步的阶梯，”吴叔眨眨眼睛，一本正经地说，“你难道不好奇她去做什么吗？”
“……”
“会不会是去见顾璟了？”吴叔摸着下巴，眼睛遥遥地看着窗外。地府的天空是一如既往的黑暗，即使是眼力再好的鬼，也望不破厚重的黑幕布。
芷容抬手自嘴边从左往右滑了一番，做了个在嘴上拉上拉链的动作，笑而不语。
“话说你似乎不太喜欢顾璟啊？”吴叔看着她的神色，隐隐在她的笑意中看到了一些敷衍与嫌弃。
这次芷容说话了：“你说错了，不是不太喜欢，是非常不喜欢！”她鼓着脸，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唉，不知道徐婷婷在人间过得如何？有没有找到要找的人？又有没有遇到麻烦？
如果允许的话，她很想陪着她一起去人间，只不过……芷容掰了掰手指，离她的禁足令解禁还有九年多。因为上次她害徐婷婷意外死亡，她被地府出口所判了十年的地府禁足令，严禁她自由出入地府与人间。
她实在放心不下她。
吴叔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舔舔下唇，正欲追问，却见吴观山朝这边走了过来。
“二老板，有徐经理的包裹，怎么办？”吴观山双手抱着一个方方正正的大盒子，走到了芷容的面前，问道。见到旁边的吴叔，他开心地眯着眼睛，笑着朝吴叔点了点头：“吴叔，你也在！”
“我看你适应的挺好。”吴叔欣慰地说。
“嘿嘿嘿……”吴观山被夸得不好意思，想挠挠头，发现自己的手都被占用了，又将心神放到包裹上，见芷容没多少反应，奇怪地又叫了她一声，“二老板？”
“啊？啊……”芷容从包裹盒子上贴着的纸条中抽回神，揉了揉眉心，站起身，伸出手去，“你交给我吧，我把这个放她房间去。”
“好的，那麻烦二老板了。”吴观山小心地盒子递给芷容，一边慢慢地松开手，一边说，“好了，好，我松手了。”
芷容回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好吧，你松手，我抓住了。”
“咦，小念在隐山也有朋友？”一边的吴叔也站了起来，嘟囔道。他的目光定在包裹盒子的那张薄纸上，那上面印着寄货地址和收货地址，白纸黑字，一笔一画写的清清楚楚。
隐山，嘉荣寄；地府茶楼，徐婷婷收。
“我先走了。”芷容抱着盒子急匆匆地奔向了楼梯。
吴观山目送着芷容的背影，而后回头好奇地问道：“吴叔，你知道盒子里装了什么吗？怎么二老板一副很紧张的样子？”
吴叔摇摇头，笑道：“我若是知道，我就是神了。”
“我还以为吴叔什么都懂呢？”吴观山吐了吐舌头，挠挠头。
“傻小子……”吴叔拍拍他的脑袋，说，“先不说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单单盒子纸条上的字，已经十分了不起了。”
“隐山，也被称为圣山，”他顿了一顿，眼中闪过崇拜之意，接着说，“那里是所有修道之人的梦想之地。”
“圣山……”吴观山睁大双眼，叹道。
“不过它的踪迹飘忽不定，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人知道上山的路。”
“这么神秘？”
“哈哈哈，那山只是在地府与人间的灰色交接处，难找而已，以讹传讹，什么圣山，只不过是座比较安静的小山罢了。”
平时安安静静的角落传出了一阵大笑。饶是司徒升不作声地坐在那边，已经十分引人注目，这次他一嘲讽一笑，瞬间成功地吸引了茶楼中所有鬼的目光，就连原本急着上楼的芷容也停住了脚步，转回身劈头便骂：“你胡说什么，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的肯定比你多。”司徒升半撑起身子，似乎是在仔仔细细地检查着自己的指甲，淡淡地说。
吴叔也没料到自己这么随口一科普，竟然引得他们吵起来，插口说道：“隐山虽说只是座山，但山中灵力充沛，天材地宝应有尽有，确实称得上圣山一词。古往今来，有多少修道人不辞辛苦地翻山越岭去找它……”
“修道人……”司徒升意味深长地咀嚼着这三个字。
吴叔神色一凛，认真说：“道，自然是天地之间的正道，而并非是什么炼阵逆天的魔道。”
“说得好，”司徒升懒洋洋地拍了拍手，说，“好一个正道！”
“哼，你又阴阳怪气什么？”这话吴叔不敢明说，在场的伸着耳朵的客人不敢明说，倒是由芷容无所顾忌、大大方方地说了出来。
她走下楼梯，将包裹放在桌子上，拍了拍手，做出一副随时准备开打的架势。反正她已经习惯了，她与司徒升就像是天生的冤家，好话说不到两句半，便开始打起来。
气氛一触即发。
而这时，沙棠办公室的门默默地打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