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这地府,说大其实也不大,从冥界口到茶楼一线,经过时间回廊、奈何桥、观景台,嘿嘿,我常走的就是这条路。”芷容拉着徐婷婷出了茶楼,遥指着她带她第一次走来的那个方向说。
她吐了吐舌头,说道:“其实我也只认识这几个地方,所以在我眼里地府就是这么几个地方了。”
“那阎罗殿呢?”徐婷婷眨着眼睛。
“咳咳,”芷容捂着小嘴,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窘迫,“这个……其实地府很大,因为地府真的太大了,所以有些地方我也不知道在哪。曾经有一只千年老鬼,仗着道行高深,立誓要走到地府的尽头,后来听说他在路上魂灭了,所以要多喝固元茶,否则没了魂魄都没法转世了。”
“不是因为地球是圆的吗?”
“那是上面的说法,”芷容歪着头,看着那个喋喋不休提问的鬼,抬手敲了一下徐婷婷的脑袋,“地府是另外一个空间,很大很大很大。能装得下古往今来全世界所有的魂魄的地方,大到你无法想象。”
徐婷婷揉揉脑袋,眯着眼,视线从茶楼延伸至远处。
茶楼门口没了排队的鬼,显得冷清许多。
她举目远眺,地府的天空泛着淡淡红色,有点像是傍晚太阳落山时出现的火烧云的场景,虽然地府是没有云的。她的目光所到之处,一片茫茫然,都是那张淡红色的背景图,没有建筑,也没有别的景物。
“好吧,很大很大。”徐婷婷顺着芷容的意思敷衍地说,而后疑惑地问道,“观景台、奈何桥、时间回廊在哪里?上次你带我过来的时候怎么一个都没看到?”
她跳了跳,抬起两只手臂,双手虚握成拳,留一个空心,做了一个望远镜的动作贴在眼前,扁着嘴道:“还是看不到。”
“这几个地方离茶楼很远了,就连最近的观景台,我们走过去都要花一天的时间呢。”
徐婷婷惊讶了:“那上次我们不是咻的一下就到茶楼门口了吗?”
“嘿嘿,那是我们族的秘法。”芷容不以为然地说。她转了转脑袋,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徐婷婷那双亮晶晶的闪着光芒的眼睛。她就喜欢看她露出这种看什么都新奇的惊叹表情,像是一个懵懂刚出生的小孩。
简直是传说中的瞬移!
徐婷婷双眼发光,心里沉浸在自己“咻”的一下消失、再出现的幻想中。
“这次我们慢慢走过去吧。”芷容扯了扯徐婷婷的衣服,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底子好,穿什么衣服都漂亮。”
徐婷婷红了脸,而后才迟钝地反应过来,拉扯着身上的裙褶,说:“这不太方便吧?”
“穿这一身挺合适的。”芷容的嘴角拉扯到最大,露出一个十分灿烂的笑容,瞬间击败了她犹豫不定的情绪。
地府中虽有光,却没有路,也没有多少可鉴定位置的建筑。回头望了一眼,茶楼越来越远,而前路却依旧模糊。
她被芷容拉着,就像来时一样,飘荡在虚空中。身后是茶楼,而身前、左侧、右侧,乃至上边、下边似乎都是路。
“芷容,你知道怎么去吧?”徐婷婷望了一圈周围,脸上浮现担忧的神色。
“嘿嘿。”芷容笑而不答,学着徐婷婷刚才的动作,将双手虚握成望远镜的样子,放在眼前,在虚空中转了一圈。
徐婷婷看到她笑的时候,心里就莫名地放了心。她调皮地将双手堵在芷容的拳头前,捂住了那两个空洞,笑盈盈地说:“你看到了什么?”
“猪蹄。”芷容放下手,答道。
“打你哦。”徐婷婷嘟嘴道,佯装生气地拍了一下芷容的脑袋。她的身体又向上浮了一些,裙摆轻柔地拂过芷容的手臂。
“……”芷容愣住,表情呆滞地摸了摸头。
“傻了?”徐婷婷在她眼前挥了挥手。
芷容随着她的手势晃了晃脑袋,视线渐渐地定格在她悠然自得的笑脸上,眨了眨眼睛:“你敢打我?”
“别那么小气了。”徐婷婷倒不觉得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她还老摸她脑袋、敲她脑袋呢。她生前和朋友间都是这样打打闹闹的,就算是鬼,也是一样的相处道理吧。
她拉着芷容往前飘了几步,没心没肺地笑道:“走了,傻瓜一样的。”
“走错路了,笨蛋。”芷容终于从某种不可置信的恍惚中回了神,拉着徐婷婷换了一个方向。
徐婷婷摸了摸鼻子。
“那到底阎罗殿在哪里啊?”过了一会儿,她念念不忘地问道。任何一个人都会对传说中能主宰世间万物生死的地方感兴趣吧,她自然也不例外。
她拉着芷容的手,晃了晃,好奇地问道:“在哪里啊?”
“在下面。”芷容指了指自己的下方。
“你去过吗?”
芷容转了转眼珠子,摸摸鼻子,简单地说:“呃,我去过一次……”
“哇!”徐婷婷崇拜地看着她,羡慕道,“我也想去看看阎罗殿是长什么样子的?我看电视上鬼都是要去阎罗殿报道的啊。”
“所以只是电视上啊。”芷容扑哧一笑,“天道轮回,万物生死都是冥冥之数。一般鬼是不会去阎罗殿的,因为按人间的习惯,那里应该叫监狱,只有穷凶恶极的鬼或者生前犯了弥天大错的鬼才被关在那里。普通的人成了鬼,身无长物,放了执念,无欲无求,逍遥过一段日子,无聊地乏了便去投胎。”
“啊?”徐婷婷不禁咂舌,一张小脸上满是震惊,只觉得原来的世界又崩坍了一片。
“那阎罗殿里有阎罗王呢?”
“有啊,不过他几千年没出过殿门了。”芷容说,“大家只知道他一直在,只是没人见过他,也没人知道他的样子。”
“那阎罗殿远吗?”此刻,徐婷婷就像是一个好奇宝宝一般,不停地追问道。
芷容皱皱鼻子,鼻翼稍稍动了动,精致的小脸上露出追忆的神色,叹了一声:“很远很远,我一直用秘法,还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地府空间辽阔,上下左右皆成路,因为不知道方向,其间走错路也花了不少时间。每当她回忆起那段漫长的路途,总觉得有些孤胆英雄的意味。
“我想想,一个人走在路上时的风景,与两个人时看到的风景,真是不一样。”她低头看了一眼两只交握的手,不觉笑了笑。
“不都是同一条路吗?”
芷容轻轻地摇了摇头。这一条路,从茶楼到观景台,从观景台再到茶楼,她来来回回走到好多次,匆匆而过,没有哪一次能如此刻这般笃定、从容,心里充斥着莫名的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