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托尼客气的对说一休说:“你们的丹萍小姐实在太厉害了,她的团队是我见识过的中国最专业的采访团队,太棒了!非常羡慕你有这么好的员工,这么好的团队!”,直夸得丹萍有些不好意思了。
一休听罢也连忙毕恭毕敬的说道:“感谢托尼先生的抬举,关键还是您肯赏脸他们才有机会发挥!”说完趁机将自己肉呼呼光秃秃的圆脑袋又往托尼的圆脑袋方向凑去。
正当丹萍担心这两颗灯泡马上就要撞在一起的时候,托尼把身子往后欠了欠,然后指着满十对一休说:“还有这位满十先生,实在太Nice了,非常棒!那天在去长城的路上,一路跟着我飙车呵呵,真没想到中国还有开车这么棒记者,而且还很懂我们意大利足球,跟他在一起真是太开心了!您当初是如何找到这样智勇双全的员工的呢?”
一休愣了一下,诧异的看看那边与其他意大利佬们谈笑风生的满十,然后望了望丹萍,丹萍赶紧给他使眼色,使劲提醒他千万别穿帮。
一休不愧是人精,立刻领会了意思:“是啊,他和丹萍都是我们社的骨干,这次当他们得知公司指派他们负责对您采访的时候,一直都兴奋的睡不着觉哦!托尼先生您可要常来中国常来北京啊,以后您一过来我就安排他们俩人陪您!总之能采访到您真是我们杂志社的最大荣幸啊!”说完便赶紧招呼麾下高官们轮番去向托尼敬“酒”(其实是敬北冰洋,满十他们店里实在是没有酒卖)。
在路璐的带领下,一大群骨干们就开始向托尼等人发动攻势了。尤其是路璐,岂能放过这样的好机会,举着北冰洋嗲声嗲气的往过来凑,紧紧的搂着托尼胳膊不愿松开,甚至还把脸贴过去,同时不忘又举起手机对着镜头来几张自拍。
一阵喧哗之后,托尼略微皱了皱眉眉头。
他觉得与满十丹萍金元元们相比,一休们有些“热情过度”且不真诚,他也看到丹萍在旁边也不怎么自在。更加令他惊奇的是,丹萍今天似乎跟满十不怎么说话,全然没有那天在长城时的那般默契。
托尼有些诧异,就挣脱路璐缠的紧紧的手臂,对一休说:“不好意思我明天就要离开北京,突然想起来刚才的采访还有一个环节没有收尾,我想单独邀请您的下属丹萍小姐和满十先生一起去喝个咖啡,把剩下的事情处理完,您看没问题吧?”
一听此话,一休这边当然不敢有问题,于是就眼看着托尼带着丹萍和满十率先离去。
临走的时候丹萍还不忘狠狠的剜了一眼张楠,张楠马上把头低下,这一幕恰巧也被金妮看在眼里。
托尼把法拉利的钥匙扔向满十,满十一把接住。
“想不想试试?”托尼问道,满十当然想,可又不好意思马上说出来,于是像个孩子那样看看法拉利,然后又看着手上的钥匙,托尼读懂了满十脸上的表情,赶紧笑着拍拍满十的肩膀:“赶快上车吧车手,呵呵!我们还要赶时间呢!”
一听这话,满十便迅速拉开车门钻进了驾驶室。
车子启动了,七扭八拐出了胡同。刚上大路不久,满十和丹萍几乎同时问托尼:我们去哪儿?托尼意味深长的挺起背,然后又慢慢靠向座椅,没有马上回答,停顿了一会儿,开始说道:“先往前开。”
气氛有些尴尬。
丹萍望着托尼严肃的表情,正准备开口问话,托尼率先问道:“丹萍、满十,你们两个最近是不是在闹什么别扭?是不是工作上有分歧?今天采访满十也没来?”然后望着丹萍和满十,似乎有所不满。
丹萍和满十面面相觑:“没有啊,”丹萍率先说道,“满十他确实有其他拍摄任务,是吧满十?”满十愣了一下,也赶紧说道:“是啊,是的。”
托尼显然不相信二人的话:“是在麻辣烫店进行采访吗?你俩就别骗我了,再不说就不理你们了哦。”然后就靠在椅子上假装闭目养神起来。
满十莫名其妙的望着丹萍,而且也不知道把车开向何方,很是无辜。
还是丹萍聪明:“是的,不瞒您说,我们是在采访点上有一些分歧,主要是在‘MadeinItaly’方面,而且分歧很大。”丹萍一脸诚恳的说道,“我们为此还大吵了一架,不过现在没事了,是吧?”说罢赶紧给满十使了一个眼色。
满十虽然不及一休那般人精,不过倒也反应的过来,也附和道:“没错,我拗不过她,现在确实没事了呵呵。”
看到托尼仍有些狐疑的目光,满十赶忙继续说道:“托尼我向佛罗伦萨的队徽保证,我们两个之间绝对没有任何问题”,说完还用手指指佩戴围巾上的百合队徽。
托尼这才像个孩子似的笑了起来,不再追问下去,丹萍偷偷呼了一口气,还好托尼没有顺杆儿爬的按照自己的解释问满十他对‘MadeinItaly’到底是何见解”。
见气氛缓和了,丹萍于是提醒道:那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呢?您刚才跟我们社长说好像还有个什么结尾没弄完?
托尼继续笑而不语,丹萍一时也不知道托尼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
“也到了下午茶时间了,带我去喝杯咖啡吧,有没有好去处?先说好不去星巴克什么的啊。”托尼搞起了突然袭击。
“漫咖啡啊!”二人竟然异口同声道,然后便马上诧异的互相对望了一下,托尼也惊诧二人竟如此默契:“还挺齐心哦,你俩是不是经常一起去啊?”说完一脸坏笑的看着二人。
丹萍的脸腾的一下子红了:“没有没有!”满十也赶紧摆摆手:“真的没有,托尼!我发誓”说完又用手指指自己脖子上的紫百合围巾上的队徽,两个人的囧样跟在长城脚下公社那时候的一模一样,托尼又被逗乐了:“好,就去那里!”
一路上托尼还打趣道:“满十你是怎么知道这家咖啡店的呢?”,仿佛要把侦探做到底。
满十显然是个不会撒谎的主,再加上人其实也没有那么木讷,于是就笑道:“有一次啊,我去相亲,对方跟我约了个地方,结果放我鸽子了,我傻傻的在那里等了一上午,就是这个咖啡馆,我就记住了!”
托尼听罢哈哈大笑,直呼满十在胡扯,满十像意大利人那样耸了耸肩:信不信由你。
托尼接着笑问丹萍道:“丹萍,你不会也是相亲被人家也在那里放了鸽子吧?”然后就又哈哈大笑起来。
丹萍赶忙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和那家老板是朋友,之前来过几次,在那边做过几个采访,觉得环境还不错,咖啡味道也不错,比较地道,所以推荐你去那里”。
托尼若有所思的笑了笑,不再往下追问了。
车子辗转到了“漫咖啡”,托尼显然也被这里的环境吸引住了。三个人找了个地方坐下,丹萍给这家店的老板打了个电话,正巧老板今天在店里,于是赶紧过来跟丹萍一行人热情的打了招呼。丹萍低声跟老板耳语了些什么,老板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走开了。
“你跟老板说了些什么?”托尼仿佛很感兴趣。
丹萍笑道:“先不告诉你”。过了一会儿老板亲自端上来热气腾腾的咖啡,然后抱歉的告诉丹萍他们说自己还有事要做,先不奉陪了,然后就礼貌的走开了。
丹萍假装不经意的喝着咖啡,同时也在偷偷的关注着托尼的反应,显然是希望对方能够发现有什么不同。
连向来粗心的满十也发现他们的所用的杯子和周围的顾客的好像不太一样:杯身较小不说,上面还密密麻麻的印了一些奇怪的图案,随杯子一起端上来的一小块有些皱吧的餐布上也有着类似的图案。
不光是杯子与桌布,勺子的把手上亦是如此,再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这些图案竟十分相称,连起来竟然像是一幅画!
没错,是一幅画。满十抬头再一看,原来三套杯具都是这样,只是每幅画的内容有所不同。单就杯子、勺子及桌布本身的造型而言,其实是再普通不过,但有了这几幅画在上面相映成趣,便马上显得非常的与众不同。
满十的桌布及杯子上的图案是衣冠楚楚的两男一女站在一个雾气蒙蒙的屋子里,手里面端着食物,面朝不同方向,表情各异,若有所思。
丹萍的则是两个西装革履的外国中年男子端坐在厚大的椅子上,一个是黑人一个是白人,都是光头,面部表情比较模糊也很怪异,仿佛在听着审判的结果,他们身前的桌子上摆着一个牌子,隐约可以看到”ITALY“的字样,有点儿像是在国际法庭上或国际商务谈判会上的意思。
托尼的图案视觉冲击力最强:一个上半身****的妙龄女郎,坐在酒吧的一角抽烟,旁边满是衣冠楚楚的秃顶男人们或坐或站的散落在周围,但仿佛都无视这个女人的存在,目光游离在别的地方。
“AlbertoSughi”托尼轻声用意大利语说道,然后低头缓缓的抿了一口咖啡,良久没有说一句话。
丹萍见托尼陷入沉默,也不好意思马上说什么,只是和满十一起盯着托尼。
过了好半天,托尼才从深思中回到现实中来,开始问道:“丹萍,你和老板的关系不错,想必知道这套餐具的来历,能说给我听听吗?”
于是丹萍开始回忆起来:三年前丹萍负责采访AlbertoSughi这位意大利国宝级的老牌画家,本来采访是安排在中国进行的,那是一次极其重要的采访,甚至都惊动了外交部,为此丹萍甚至提前几个月学习了意大利语,但临成行时,80多岁高龄的Sughi先生因为身体不适没能前来。不过为了不让中国的画迷及喜欢他的人失望,在杂志社及外交部的共同努力下,他还是派他的助理--小儿子RobertSughi千里迢迢来到中国,在这家咖啡厅安排丹萍对他父亲进行了视频采访。
由于整个采访进程父子俩比较满意,加上小Sughi也十分喜欢这家咖啡馆,临走时就送了一套印有老Sughi作品的咖啡餐具送了丹萍。这套餐具总共由8个咖啡杯组成,每个还配有分别图案的勺子和小餐布,且每张小餐布上均有Sughi的亲笔签名,说白了就是老Sughi的8幅作品的微缩版。
丹萍自己对绘画远没有文学感兴趣,再加上自己在家中也几乎不煮咖啡,于是随后就做了个顺水人情,把杯具们统统送给了她的老朋友—这家咖啡店的老板。
哪知后来店老板跟丹萍说,几乎所有来过的上点儿年纪的意大利、法国的顾客都很喜欢这套杯具,有几个还甚至打算把买走,让老板出价。因为是丹萍送的礼物,所以老板一直没有轻易同意,直到后来有对意大利老夫妇十分的执拗死磨硬泡非要得到不可,无奈之下,店老板象征性的收了些钱卖给他们2个,再后来店老板怕用的人太多损坏了或再遇到想买杯具的顾客比较难以应付,所以就干脆收藏了起来,只有丹萍等老友过来聚的时候才偶尔拿出来一用,其他多半时间则是锁在柜子里不见天日。
今天正是在丹萍的授意下,店老板又拿出了这套杯子来招待托尼这位新客人,托尼果然轻易的认出了杯子上画卷的作者,但令人不解的是托尼非但没有很兴奋,反而一反常态的有些消沉。
眼前的托尼像是十分疲惫的样子瘫坐在那里,继续陷入痛苦的思索中。
丹萍于是小心翼翼的试探问道:“Sughi老先生是整个意大利及整个欧洲‘存在现实主义’画派的最杰出代表之一,托尼先生您应该认识他吧?他现在在意大利过的好吗?身体好些了吗?现在媒体上几乎没有他的什么报道,能告诉我一下吗?”
托尼继续沉默不语,良久,他才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托尼用深沉的语调跟电话那头说了半天,搞得丹萍与满十摸不着头脑,只能一边喝咖啡一边看着托尼,由于托尼说的是意大利语,声音又比较小,丹萍只能隐约听到托尼的电话打到最后像是在问路。
这时托尼突然抬起头来,问满十道:满十,你知道东风艺术区怎么走吗?满十立刻说道:当然了,就在将台路上,离咱们这儿很近,开车也就十几分钟。
托尼眼睛一亮,赶忙匆匆挂了电话,拉着丹萍满十他们就准备起身离开。二人更加莫名其妙了,可又不能说什么,只能跟着托尼往外走。
正当丹萍火急火燎的跟老板打招呼说要走的时候,突然间托尼问丹萍道:“丹萍,能否问下你的朋友,这咖啡杯可不可以送给我一套?”眼神近乎哀求。
丹萍非常诧异,马上跟老板说明了情况,老板立刻表示当然可以,反正这个也是丹萍当时送给他的,物归原主而已。
托尼非常感激的和老板握了握手贴了贴面,然后小心翼翼的把杯具包起来,便推门而出,貌似真有什么急事。
多年后,丹萍与满十才知道,托尼所在的拉尔维诺家族与Sughi家族之间曾有过多么惊心动魄的故事,那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