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少年时期限最辉煌的几个记忆瞬间便是打零工了。打零工和打短工的涵义是不是一样,我说不清楚。不过,至是和时下颇为时髦的大学生勤工俭学很相似,也是为了挣点钱减轻家庭负担。
那天,同事买了一包开花豆请客,我笑着问,你知道这开花豆是怎么做的么?于是我对他讲述了制做开花豆的工艺程序:大豆用水浸泡过,分盛在一只大筐之中,再用一只嵌有锋利的十字铁片的小木板做工具,几个唠唠叨叨永远有着说不完的琐事和家长里短的妇女坐在一间很破旧光线也很昏暗的小阁楼上,两手不停地一边说一边做着,那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潮乎乎的豆腥味儿。在墙角坐着一个年仅十三四岁的又黑又瘦长着一双大眼睛的少年,他也默不作声在做着同样的动作,一双小手很费力地将一颗颗大豆捺在小木板的铁片上……那个男孩便是我。这样重复的工作要整整干上一天,到下班时,只觉两手又酸又疼,再看一眼身边筐里堆着的并不很多的大豆,便很有感触地想到挣钱的不易。
文革期间在家赋闲,也有过几次打零工的经历。长则半年,短则两月,辟如去街道的修善队干水泥工、辟如制刷厂抽树棕,辟如在南海街的一家棉制品厂给人家拆袖套上的纱线等等,还在南海子边上的一个冰窖干过搬运工。最愉快的一次当数在园林局下属的一座苗圃干活,那苗圃位于市区的北郊,离市里很远,来回需要乘火车前往,因此我们一帮学生便吃住在苗圃。那是春花盛开的四月,一进苗圃我便被分到果园干活,那活儿不算太累,有些诗意的果园里充满轻松快乐,我们男男女女十几个,清一色是学生,况且这里有的是清新的空气和田园式的幽静。我们到那里时正值春天,杏花开罢桃花开,园子里一片灿烂,接下去便是洁白的梨花,果园四周还种有不少玫瑰,玫瑰开花时,几里以外都能闻到玫瑰的芳香。我们在这儿从花开做到花落,直至金秋时节,累累果实收获完毕。这一段可算是打零工经历中最令人难忘的记忆了。
后来,我们那帮少男少女大部分都离开找了正式工作,数年后偶而在街上碰到一位曾一同去那儿干活的难兄难弟,总忍不住要旧事重提,温习回顾那段美好的时光。有一次我上街买菜,看到位正吆喝的妇女面孔极熟,细一想,才想到正是当年与我们一块打零工的,她好像姓金,只记得当时这女子生得很妩媚,曾受几个男生(当时我们都这么称呼)的追求。她似乎也认出了我,很不好意思地笑笑,那目光显得有些散淡,仿佛不认识似的。到叫我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匆匆转身离开了。以后又碰到她几回,实在回避不过,只得答腔说话。我问她生意可好?她说还凑乎,每天挣个二、三十元不等。我发现她的眼角爬上了岁月的皱褶,跟聊天时话题又扯到住房和生意,她立刻眉飞色舞的样子,说她家的房子拆迁了,明年就能搬回来,国家给了拆迁费,好像觉得有些少,不太满意……
我感到索然,寒暄几句便走开了。我多想听她说说果园,说说我们一起打零工的那些事情,可惜没有提到,看样子,她把这些都淡忘了。
原载于1990年1月5日《太原晚报》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