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不得?
柳昀清在心底默默重复了遍这三个字,一种晦涩难懂的感觉在心底油然而生。
妖魔鬼怪他见的多了,虽然常年体弱多病,但既已活到了现在,说手中没有筹码还是不可能。
看着一脸无谓的小狐妖,他深眸中暗含笑意,伸手抚着这狐妖耳边长发,“我这就差善玉将沐浴的热水放进来,你先回避一下。”
就这样被叫做“芊芝”了,狐妖貌似也没什么意见,大抵刚才柳昀清的一席解释还事多少起了作用。她起身向着柱子后走去,只一瞬,在柱子后面消失得无影无踪。
柳昀清心底一凉,慌忙揉了揉眼睛,只能看见一个很虚幻的狐狸影子在柱子后面躲藏着,还露出了一小段小小的尾巴。
就好像心中一块提起的石头落地,柳昀清清了清嗓,向着门外唤了声,叫下人将水提进来。
巨大的缂丝屏风展开,上面以水墨铺绘着雍容华贵的牡丹,这牡丹掩去了两只沉溺于其中的孔雀,两只孔雀一雄一雌,雄性鸟儿位于青色岩石上方,俯颈探身,与雌鸟唇尖相触,样子好不暧昧。
善玉带着下人进门,有条不紊地将浴桶填满热水,撒上门口刚刚采摘的牡丹花。
自家公子性恬淡,好美物,牡丹再合适不过。然而善玉还是不太懂,自家主子一身傲骨铮铮,却一定要喜欢这些雍容富贵的景象,实在让人难以捉摸。
“主子,水好了。”善玉禀报,抬眼间,眼神落在桌上那还未收去的碗碟上,一愣。
柳昀清清了清嗓,“退下!”
这一声,仿若霎时变脸,多少带着点没有头绪的苛责。
主子变脸,做奴才的最懂是什么原因。方才的善玉,只不过是将眼神落在这桌上沾着油星的两副碗筷上。
明明就是主子一个人在睡房中,但现在却多出了另一副碗筷,而且分明是使用过的痕迹……想到这,善玉似乎又闻到了一股香味,头又开始发昏。
“你气色不太好,我准你半天休息,回去睡吧。”柳昀清笑道。
“是!谢主子!”一听说自己有半天休假,善玉就像是得了大便宜,一脸地替你花怒放的笑容连忙拜谢。
“快去吧,剩下的事情让其他人去做就好。”
“谢主子!”
善玉的脸色还果真有些不太好,连连拜谢后,出了门还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
看着最得意的手下退下,柳昀清紧接着遣散了剩下的下人。人多是非多,柳昀清自然明白刚刚善玉在桌上看到了什么,因何而惑,所以更担心其他奴才问起这个,索性叫这些人都通通退下。
门关上的一刹,他脸上才稍微有了点轻松的神色。
“没看出来你玩心倒是挺重,方才善玉摔得那一跤,是不是你干的?”柳昀清没有回头,只这样问道。
身后,椽柱后的纱帘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的声音。
柳昀清含笑转头,却在下一刻表情僵硬,唇角的笑意也渐渐消失。
身后,小妖芊芝正一脸阴森冷厉地瞪着他,神色好像要将他撕碎一样。
“芊芝姑娘,发生了什么?”柳昀清有些摸不到头脑。
芊芝唇角动了动,这次绝不是欲言又止,而是吱吱咬牙。
柳昀清不明白,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芊芝姑娘会变成这个样子。
“骗子。”
芊芝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冷若千年峰雪。
看着这一副好不狰狞的表情,柳昀清连笑意都显得死板:“不好意思,芊芝,我不明白……”
“明明说好要给我拿衣服的,可是你现在却……”
柳昀清算是听明白了,虽然听明白了,却也在这一瞬被身后的狐妖掐住脖子,整个人被提起到空中,猛地被甩到暖阁前面的门槛上。
虽然被甩出去好不狼狈,但柳昀清依旧想笑,着小妖在自己身边,他感受不到病痛的折磨,但他却不想表露出来,免得这小妖为了报复自己而马上离开。
“哎哟……姑娘手下留情,在下身体弱得很,受不住这等‘考验’啊!”
柳昀清假装痛苦,在地上无病呻|吟了一阵。
已经化成半人形的狐妖,冷眼看着一脸苦相的柳昀清,冷笑道:“一个大男人沐浴却要折煞几十朵牡丹,果然不愧是风|流鬼,被鬼怪俯身——真是活该!”
终于说话了,而且也是一鸣惊人。
柳昀清咽了口唾沫,看样是自己低估了这小妖精。
“你知道自己能帮我驱邪却不离开,呵呵……在下可不可以理解为——姑娘你喜欢本公子呢?”
“喜欢……是什么意思?”小妖问道。
柳昀清一开始是拒绝解释的,但这是一个好机会,不说点什么不堪入耳的话,那就不是他柳昀清的个性,更亏待了芊芝姑娘刚刚送他的“风|流鬼”的“美誉”。
“姑娘先去沐浴罢,我去给你拿衣服,等到你沐浴更衣后再下便给你解释,什么是‘喜欢’。”
若说这柳公子说一个“中意”,芊芝姑娘或许就明白了。
然而……
柳昀清单单对有些人不想拽词,用敬语已经极限。柳昀清爽快起身,随手拿起折扇,“哗”一声青扇甩开,柳昀清大步迈出房门,神采奕奕。
只是临出门前,他依旧不放心地转身,看着原地略为痴症的妖女,道:“女孩子家沐浴,门要闩好。”
说罢,出门,步伐轻健如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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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对面的厢房,柳墨姝双眼瞪得像铜铃大小,满眼荒唐地看着自己的亲兄长,问道:“要我的嫁衣??!”
“嗯,反正你暂时也嫁不出去,再做一套嫁衣也来得及。”柳昀清摇着折扇,一边说一边大言不惭地在妹妹房中巡视了一圈。
“你……你、你、你……”柳墨姝已经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女孩子家的嫁衣,对于每一个还未出嫁的姑娘家来说,意义非凡。柳昀清竟然直接来要这一副,还聒不知耻地让柳墨姝再做一件。
难道,这衣服是随便做的么?
“我……我要给你告诉娘!”姝儿莫名一阵鼻尖酸涩,看着柳昀清一脸自以为是的神情,恨不得踹他一脚。
豆大的泪水在柳墨姝的眼中崩落,看样柳昀清这一次是真的把自己的妹妹给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