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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知县眼睛一闪,冷冷道:“你既然知道,又何必问我。这就是真相!当年沈若轻贪赃枉法证据确凿,因为她贪污了赈灾的款项,导致洛水河的堤坝无钱修理,灾民无粮可食,无家可归。当时饿死冻死病死的不知有多少人!当年,她可是主动认罪的!”

“骗人!”男子狠狠地握着知县的左手威胁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她怎会贪污,你当她十几年清廉的名声是骗人的吗?!当年她就是触及了某些不该知道的事情才会下贬。”

他言语激动,眼中满是滔天的怒火:“六月底,她被押送回凤凰城时已经重伤,昏迷不醒。之后的审讯更是无稽之谈,刻意陷害,签字画押,主动认罪什么更是可笑之极。负责处理和接触过的人,这些年我都一一调查过,刑部侍郎说有人重金指使,益州都水监作伪证,还有吏部尚书,宗人府的满堂主事。她们要她死!甚至在夜里将她的血缘赶尽杀绝,让他们永远查不到真相,永远无法为自己洗脱冤屈!”

他要的是证据,要为那个人翻案,将幕后绳之于法。

知县咬紧这牙关,缓缓吐出一口气:“刑部侍郎,益州都水监,吏部尚书,宗人府的满堂主事,她们都是你杀的?你是在为沈若轻报仇?你和沈家又是什么关系?看你的年龄,不过二十,又是男子。真是奇怪。沈若轻没有儿子,只有女儿,莫非,你中意沈家小姐?所以因情报仇?”

“看样子,你不要命了。”男子冷笑了一声,银剑狠狠地朝知县颈部砍去。

“等等!”知县突然慌张道,“当时被撕下的宗卷就在抽屉里。”她指着远处的桌子惶恐道,“五年前的事真的和我无关。大侠饶命啊!”

男子眼睛一眯,道:“你过去。”

知县苦笑:“这位大侠,我双手都被你折了,怎么拿?”

男子狐疑地望了一眼,然后,挟持着知县缓缓朝桌子走去,他快速打开抽屉,然后后退了一步,见无机关,小心翼翼地将抽屉里的一叠纸拿了起来。

“嗖——”一枚暗器朝他背心袭来。男子身子后仰,险险的避开,右手手臂却擦到了一点。

他暗自皱眉。身子没有全部恢复,果然冒险了一点。

他冷冷地望着逃到一旁,一脸紧张的知县。

既然东西拿到了,就去死吧!

右手刚要抬起刺去,他突然疼得使不上力气,剑差点从他手上滑落。

该死,有毒!

“刺客,抓刺客!”

一个年轻女子从窗外飞入,握住男子的手,轻轻道:“被发现了,来了一批侍卫,人太多,快走!”

知县望着两人远去,痛苦地跪倒在地上。一位锦衣公子缓缓从内室走出,他摇着扇子轻笑道:“知县大人好能忍啊,林某看着就觉得好疼……”

知县冷笑了一分:“一旦我说出了什么,恐怕刚才那枚有毒的暗器就会朝着本官发射吧!”

“是啊。知县大人果然聪慧。”林逸找了个地方,逍遥地坐下,淡淡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真不该参与五年前的事……”知县幽幽道。

林逸轻笑:“大人不是因此得到益州这块肥羊吗?每年下拨的灾款,大人似乎圈养了很多男宠呢。现在说,不觉得自己得了好处还买乖吗……”

知县看着外面暗沉汹涌的天色,淡淡道:“你觉得它是肥羊吗?我却觉得,这一次,我会因它送命。就像当年的沈若轻。在看到那个男子压抑着怒气的时候,我觉得他的眼睛和沈若轻很像。”

林逸耸了耸肩,那时他才十二岁,住在宿城,对于益州发生的事不太了解。只记得母亲兴奋地说过,益州水灾,林家能好好的赚一笔银子。

然后,母亲死了。

林逸突然想到什么,猛然抬头:“等等,当年沈家满门全丧命,你又说沈若轻只有一个女儿,那你刚才为何说他的眼睛和沈若轻很像?”

知县皱眉:“沈若轻只有一位女儿,这事全东沐的人都知道。当年沈家遭遇马贼的事情闹得东沐皆知,尸首也派专门的人清点过。女皇痛心疾首,悬赏剿灭马贼,然而几年,一点消息也无,最后也不了了之。”

她知道,马贼只不过是个幌子。沈若轻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林逸摸了摸下巴,奇怪地问,“私生子?姓沈?”

怎么有一个人,恰巧在念川,年龄符合,这么巧正好姓沈呢……

“当年,她与正君郎情妾意,发誓只娶他一人,只爱他一人。这一度成为凤凰城广为流传的佳话。若有私生子,怎么可能瞒了那么多年都没人曝出呢……沈家的血脉早在五年前就断尽了……”

林逸听闻后,笑得诡异:“你话语里对她颇为敬赏和称赞,没想到当年还是从背后捅了她一刀。”

知县摇头:“我们再怎么上证据都无用,是她自己认罪的。”

手臂突然一痛,沈君逸从空中落了下来。他踉跄地捂着受伤的手臂,依靠在墙上喘着粗气。

“君逸,你中毒了?”青师恩抬起沈君逸的手臂惊呼道。

“没事。”沈君逸将衣袖卷起,白皙的手臂上赫然有一团紫黑,他将四周的大穴封上,然后对准伤口将黑血吸出。

半柱香后,他苍白着脸,虚弱地靠在墙上,将怀里一叠纸拿出来翻看。

翻了几张后,原本苍白的脸色更是白的毫无血丝。沈君逸将白纸扔到一边,气馁地坐在地上。

竟然是白纸!什么也没有问到,还打草惊蛇了!

青师恩拿起来看了几眼,叹了口气:“那么明显的计谋,你竟然也中计了。君逸,你在急什么?明明身体没有恢复,为什么要急急地选在今日夜探知县府。”

沈君逸将头埋在膝盖里,闷闷道:“我砍断的大桥绳子已经修补好了。等凑齐了粮食,宋晓就要回去了。来不及了……”所以,他才决定今天动身的。

“你要跟她回去?”青师恩不开心道,“为何不继续找理由拖延了。难得有了线索你要半途而废吗?”

“我不知道……我该留在这里继续调查的,可是……如果宋晓想走,我也想和她一起走了。洛水河已经决堤了,这里不安全,随时可能和五年前一样,我不应该再冒险将她留在这里。”他用手捂着脸,声音低沉而轻微。

“快寅时了,我要回去了,不然宋晓醒了……”

沈君逸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青师恩按住了他的手,皱眉道:“你的伤还未好,别急着回去。宋晓发现就让她发现,那又怎么样?你为何那么在意她的想法!”

沈君逸抽出了自己的手,神色颓废,缓缓地朝着前方走着。

“君逸,你以前做事从来都是果断的。前几天,你传来书信让我别去院子,怕宋晓发现我的存在。我是你师姐啊,我们在一起十几年,她只是陌路人,跟你是两条线上的啊。”

沈君逸挥开了青师恩想扶住他的手,这时,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君逸,君逸……君逸!”

他抬起了头,望着浑身脏兮兮宋晓在见到他的瞬间,沉沉绝望的眼睛一瞬间亮了起来。

沈君逸的脸色一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她单薄的内衣早已被雨水浸湿,湿漉漉地黏在身上,头发散乱,像个黑夜中的女鬼。左脚红肿不堪,但在见到他的瞬间,速度却快得惊人。

“我知道是你!”

宋晓突然快步上前,撤下他戴着的蒙面黑布,然后傻傻地笑着。

沈君逸愕然,伸手想挡住自己的脸,却被宋晓紧紧握住,十指相扣。

宋晓瞥了一眼沈君逸身侧的青师恩,轻轻道:“夜深了,君逸,我们,回家吧。”

沈君逸挪动了一下嘴唇,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样呆呆地望着浑身狼狈,却意外认真的宋晓。

不知为何,他,点了点头。

沈君逸已经带伤,宋晓又突然出现。青师恩有些慌张,急忙出口:“宋晓,你要带君逸去哪里?”

“这与你何关,他是我的夫君!我带他自然是回房休息!”

宋晓霸道地将沈君逸一把拽到自己的身边,冷哼了一声,拂袖离去。沈君逸踉跄地跟上去几步,只不过左臂在宋晓的拉扯下有些生疼,他抿嘴咬着,忍着伤痛。

青师恩担忧地瞥了一眼脸色惨白的沈君逸。宋晓这个时候出现一定是知道沈君逸给她下迷药了。他半夜出府又与她在一起,这样的情况被宋晓当初抓住,谁知道君逸回去会不会受罚,不如,将他抢过来吧!

青师恩的手已经摸到了腰间的银剑,她还未出手,银丝已经缠绕住她的双手,一个阴森森的声音从她的背后响起,飘渺如鬼音。

“如果你不想你的手完好无损,你就动手吧。”

沈君逸的头撞到了宋晓的背上,宋晓奇怪地回头,见他痛苦的闭上眼睛,缓缓地朝前倒去,她伸开双臂将他抱了个满怀。

“君逸,你怎么了?”

怀里的人毫无知觉,宋晓慌张了起来。

青师恩叹了一口气,淡淡出声:“君逸的左臂中了有毒的暗器,他只是封住了伤口四周的大穴和将毒血逼出,你刚才的拉拉扯扯使他的伤口再度崩裂。他现在需要休息。你……”她看了看宋晓红肿的脚,道,“你身子不便,还是由我代劳吧。”

青师恩的话未完,宋晓已经一把将沈君逸抱了起来,健步如飞。

她瞠目结舌:“你的脚……”

宋晓紧紧地抱着怀里的人,转头淡笑道:“我是君逸的妻主,又是一名大夫,自然是最佳人选。怎敢劳烦青小姐呢。至于君逸,你不必担心,我疼他还来不及,怎么会害他呢!”

白芷见宋晓走远,松开了对青师恩的钳制,几个远跳混入了夜色中,一眨眼就消失了。

其实,他早就知道沈君逸半夜出门。他观察了几日,一直犹豫要不要告诉宋晓。因为,每次沈君逸都很警惕,他不敢太过靠近。然而距离远,又不知道他每日和那个女子在房里做些什么。

偷情?这种事怎么跟宋晓说……

然而,今日,看到宋晓跌跌撞撞出门时,他又觉得宋晓很可怜。被人背叛这种事,他曾经也亲身经历过。

他只是好奇,宋晓会怎么做?

“回去吧。你看,你脸上又下雨了。”

宋晓跌倒在地上,脚扭了,很严重。被他扶起来的时候,她冷着脸,忍着痛,使劲地将扭伤的脚搬正,然后跌跌撞撞地站起,走了几步,又狂奔了起来。

好不容易赶到了知县府,却是灯火缭绕抓刺客的场景。

“这边。”白芷对鲜血的气息素来敏感,半柱香后,就寻到了他们暂时躲避的小巷子里。

他回头,却见宋晓突然停下步伐,弯腰,伸手撩起裤脚,将自己红肿的脚踝露在外面,然后一瘸一拐地向前走着。

“你……”

宋晓脸上的泪水要已干透,目光却湿漉漉地透着一丝疲惫和软弱。

她低着头,轻轻道:“我觉得我装得凄惨一点比较好。这样,在君逸内疚的心里下,不管对方是谁,对方跟君逸多亲密。他一定会向着我,跟我走的。你看,这样如何?”

“你这是不自信。”白芷皱眉戳中宋晓的死穴。

“是!我是不自信!君逸有事瞒着我,我可以理解成他不想让我涉险所以瞒着我,也可以理解成他不信任我所以瞒着我。”

她咬了咬唇,轻轻道:“但我,喜欢往好的方向想。”

白芷不赞同道:“你这是自欺欺人。”

宋晓瘸着脚走了几步,轻轻道:“母亲曾说,君逸有很多心事。这次,来益州,来念川,发生了那么多事,我更是发现他心事重重。”

“他不愿意说,我不逼他。我信任他,直到……他有一天对我说出真相。”

她的笑容很苍白,却意外地夺目。

“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信任他,我都要保护他。”

宋府。

“我苦肉计没演,你倒是先晕了。”宋晓趴在床前,用手不满地戳了戳沈君逸的脸,“坏蛋,竟然下迷药,竟然夜袭知县府,混蛋,笨蛋!瞒我一次,又瞒我第二次!如果你醒来不说实话,我戳死你!”

白芷倚在门前,淡淡地瞥了一眼散发怨气的宋晓,随意道:“接下来怎么办,他骗了你,你准备怎么做?真信任他?夜袭知县府,刺杀知县可不是闹着玩呢,想必明天大街小巷都有官兵搜查刺客。”

“喂,宋晓,你怎么……”见宋晓久久没有回应,白芷上前一步,推了她一把,见她的身子软趴趴地倒在床边,似乎累得睡着了。

他叹了一口气,费力地将宋晓拖上了床,又看了看苍白着脸,半裸着身子,手臂绑着绷带的沈君逸,将宋晓的手恶作剧地放在了沈君逸的胸前,将她的脚放在他的腰间,将两人的身子紧紧地贴在一起。

一晚上的狂奔,跌倒,摔跤。一晚上盲目地寻找,害怕,惊慌,担心。

回府,为沈君逸治疗,包扎,煎熬,喂药。

一晚上的忙碌,只是因为喜欢。喜欢这个词真是要人命!

白芷歪头看了看自己的杰作,总觉得哪里还不妥。

看在你喜欢的份上,让你占点便宜,做一下你不敢做却想要做的事吧。

他将宋晓的脑袋向前推了一下,亲吻住了沈君逸的唇。

很轻,很淡的一个吻。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白芷将两人团团抱在一起,盖上被子后,推开门,见苏晔揉着眼睛从对门走来。

苏晔打着哈气道:“早啊,白芷……”

随后,他哈气打到一半,动作僵硬了下来,目光诡异地上下扫了扫白芷,警惕道:“你怎么从晓晓房里出来!你莫非刚刚对晓晓不轨?!”

“……”白芷嘴角一抽。

苏晔三步并两步窜到白芷身边,向屋内探了探,房内安静的诡异,似乎还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他想进屋查看究竟,却被白芷拉住了手。

“别打扰他们,让他们休息吧。”

“为什么!”苏晔挣扎。莫非宋晓出事了?

“他们在睡觉,你要睡在旁边吗?”白芷奇怪地看着他。

“……”一定有问题!苏晔不死心,偷瞟了几眼,却被白芷的下一句话吓得缩回了脑袋。

“还是,你有偷窥的癖好?”

白芷想,以宋晓的性格,一定不会让苏晔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情。其一,不想让他担心。其二,宋晓说自己信任沈君逸,可其他人,就不一定了。就如他,就如苏晔。

他想,苏晔那么维护宋晓,一定会为她打抱不平。到时候三人大战,原本没事的,也会出事。

只不过……

一旦怀疑的种子种下,可不是那么轻易就消退的。

一旦背叛的次数多了,还能轻易说出“我信任他”这种可笑的言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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