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宏的苍穹下,天光照下了豫西山洼里的一片黑土地。这里没有阡陌纵横,也没有茫茫田野,有的只是荒秃的山峦和岗丘。一对对野兽觅食留下的足痕,一群群飞鸟掠过房舍时的凄凉啁鸣,写下了这片黑土地远古的洪荒岁月。
一脉脉山峰,似一道道屏障,阻隔着外边的世界,围裹着闭塞的村子。文明在山的夹缝里沉淀,日子在这贫瘠的土地上淡化。人们看惯了斗转星移,一任成堆的日头从头顶上挪走,谁也没有想到智慧与愚昧搏击,勤劳与惰性苦斗。他们不愿与命运和上天抗衡,只管拉着苦难生活的纤绳,从历史的河堤上走下去。红日头爬上山巅,他们驮起木犁,去垦耕沉重的季节,残阳沉下西天,他们赶着牛群踏进栅门篱户,去守护一个饥寒困苦的窝巢……
惨淡的月辉,勾勒着石窟房舍、花草树木的恬淡瘦影,描摹出一幅萧条破落的残画。在画的深处,泛着愁苦父亲烟袋锅的亮晕,吟出了憔悴母亲寒夜里如泣如诉的纺车叹语。饮足白干酒的老人,涨红了脖颈围着瓦盆里燃尽的火苗,喟然长叹,衣衫褴褛的儿女蜷缩着弱小的身子仰望老人含指吮吸……
日子,在世代绵延不尽的叹息和诅咒中沉寂。
能用双手和铁镐筑起石墙茅屋,为自己垒下一个生存窝不是创造?能从荒坡上耕出五谷维系生命不是收获?那蓬乱的长发下面,一双双因饥饿而倦涩的眼神,不也分明流露出希冀和渴盼……?
一切都成为昨天。
今天连着昨天,昨天已成为历史。历史从昨天永恒的记忆中发出痛苦的叹息和呻吟,继而化作咆哮的醒吼,在这山洼里的一座座石壁上撞响了一连串回音,犹如生生滚滚春雷,接通了与山外的电源,这里有了光明,这片黑土地上沸腾了。
世纪风吹醒了山的灵脉,时代的骄阳将楼房、窑场伟岸的雄姿,身着时装的村姑倩影,投射在这板结的黑土地和坚硬的岩石上,山和这片黑土地成了富饶的宝地。昔日山村倦怠灰色的日子,随着煤窑口机声的轰鸣悄然飘逝。于是,在这片黑土地的深处孕育了一串串圣洁的童话,谱写了山村里一页页雪白透明的故事。
一方黑土养育一方人。一根感情的纽带,把全村人的深厚情意和美好愿望,紧密地连接起来。彼此信任,相互磋商,凝结成集体的智慧和群体的力量,共同托举着一个灿烂辉煌的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