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是寻仇还是问道
顾钧庭知道那个人就在山脚下，离自己非常近。
他也清楚自己现在是怎样一种状态，剑意被碾碎，等于一柄剑被断去了剑锋。
即使是全盛状态，他也没有半分把握能在那人手中占到便宜，更何况如今这般凄惨模样了。
然而，就像是秉承了三尺精钢的直，他这一路追来从没有过退缩，剑锋一直都是直着那个人。
他很平静地走在下山的路上，脑海中一直浮现着二十年前那尊立在高空的金身法相，久久不能挥去。
在他眉心处，有一抹淡淡的暗痕时隐时现。
顾钧庭早已察觉到，那股压制了二十年的滔天杀意，开始不由自主地骚动了起来……
……
这二十年间，顾钧庭想象过很多种自己跟那尊魔头再次相遇的场景。
或是自己剑道大成之后杀上灵颠去寻他，或是那人自己找上门来斩草除根，总之都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碰上便针锋相对直接厮杀起来的画面。
但是这些情景里面绝对绝对不包括眼前这一幕。
……
“这位施主，贫僧看你印堂发黑，近日怕是要有血光之灾呀……”
和尚盘坐在地上，看着顾钧庭悠哉悠哉地说道。
顾钧庭下意识摸了摸额头上愈演愈烈的暗痕。
和尚的面容比二十年前衰老了一些，但顾钧庭还是能认得出来的。
只是，为啥这里会有两个七八来岁的小孩儿在这儿……
而且……
顾钧庭眯了眯眼，他看到其中一个孩子拿着一株紫色的草正在啃着。
没记错的话，这玩意儿好像叫狼毒草来着吧。
他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因为自己的第一任师尊是个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人，所以自己对这些花花草草之类的东西略微有些了解。
这东西还能吃？不要命了？
顾钧庭脑子一下子没转过神来。
而当他看到另一个小孩从竹篓中摸出一只蝎子丢到嘴里吧唧吧唧地嚼着之后，也就释然了……
……
“他不本来就一身的血嘛，已经有血光之灾了。”风易拆台道。
顾钧庭看了看自己衣领处的血迹，尴尬地摇了摇头。
说实话，现在在场的四个人的模样都挺狼狈的，和尚厉道风易三人浑身湿漉漉像落水狗一样，而顾钧庭自己则是衣衫褴褛并且重伤在身脸色惨白。
“你也是被那个道一山的人赶下来的？”厉道好奇地问道。
“呃…算是吧。”
“哎，赶就赶嘛，怎么还把人打到吐血，也太不讲道理了。”厉道摇了摇头，又摸出一只蝎子丢到嘴里。
顾钧庭一脸黑线地扭过头，不想再与这俩倒霉孩子搭话了。
他看了看一直坐在地上的和尚，稍微想了一想，还是拱手而道：
“晚辈顾钧庭…”
“……尚旻之徒。”
“尚旻？”和尚皱着眉头想了想，才恍然道：“哦～了然了然，不曾想他也留有传人…”
“此番是寻仇？还是问道？”
对于和尚问的话，顾钧庭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既然你知道了我是剑圣尚旻的徒弟，那还问我来意为何？
寻仇？问道？
顾钧庭不由得一下子陷入了沉思。
仇当然有，老剑圣尚旻于他而言如师如父，杀父之仇，焉能不报。但如果要说寻仇，他决不应该是以这样的姿态前来，因为这等同于送死，就算他如今吃透了师尊的剑术，但却远远没有达到师尊当年的境界，连师尊都没有能在这僧人手中活下来，自己更不会有半点机会。更何况现在他的剑意都碎掉了。
那自己是来干什么的？难不成真是来送命的？
“要不施主先坐下好好想想？”
和尚看了看顾钧庭，缓缓说道。
“也好。”
顾钧庭也很干脆，直接就原地盘坐了下来，开始调息疗伤。
其实这一路追来，他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但一直没有想通，事实上如果真的为了复仇，他最应该做的是打道回府，沉心修炼，早日踏足剑仙之列，才有资格去与对方争锋。
但从一开始断剑堂里的那位前辈指点他下山，再到后来掌教师尊的出现，不仅没有阻拦他，而是命他继续往前，这一切都显现了某些端倪。
断剑堂那位前辈高深莫测，而师尊则肯定不会让他来送死的，他们二人肯定有别的用意。
再回想到刚才和尚问的那句话：
“此番是寻仇还是问道？”
问道？问什么道？
顾钧庭走的自然是剑道，难不成找和尚问剑意之道？这不胡扯嘛？
但他为什么要这样说？
顾钧庭闭上眼睛，一面运功修复自己体内的伤势，另一边慢慢去感受那股压制了二十年的杀机。
或许是这股杀机的缘故？
……
厉道和风易自然不知道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大叔是什么人，但是表面样子看起来似乎与和尚认识，也就没有多想。
不过尽管顾钧庭与和尚的对话有些没头没脑的，但是在听到“寻仇”二字的时候，厉道与风易也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只是这时候对方又很和气地坐了下来，搞得他两人很是摸不着头脑。
只得往后挪了挪，尽量不与顾钧庭靠的太近，神色警惕地盯着他。
……
这一坐就过去了半个时辰。
顾钧庭才睁开双眼。
这一次他的眼神似乎与之前不太一样，眉宇之间多了一份笃定。
“晚辈想明白了。”
他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道。
“哦？可否说与贫僧听听？”和尚也睁开双眼笑眯眯地问道。
顾钧庭点了点头说道：
“前辈是天下人的十方一魔，但在晚辈这，却是一头心魔。”
“了然了然。”和尚笑了笑，说道：“那就是来问道的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