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
“……是”
“……妒魂”
“是……”
“巫蛊……”
巫憬憬很努力地想把话说清楚,说完整。妒魂对身体伤害极大,她不想他再受伤害。
“我知道。”暮钦晋平静地打断了她的挣扎。
巫蛊妒魂,多情人断子绝孙。
巫氏一族,在上古时期就被尧帝尊为巫神。巫族每一代都会有一位巫灵,但并非每一位巫灵都可尊称为巫灵大神,能否封神,除了巫灵本身的实力,还需要族人乃至世人的肯定,譬如巫族第一位巫灵大神巫咸,他可是尧帝最得力的助手,泽庇天下的一代贤相。绵延华丽的巫氏族谱里不知出过多少光芒万千的巫灵大神,而几乎每位巫灵大神的名字都会对应一种特定的巫蛊。
妒魂,是五千八百年前的巫灵大神巫悰的魂魄用了一千年的时光会同其后的十一位巫灵所制。
在五千八百年前,这片大陆上还不曾有苍帝暮君,统治着这片广袤大地的是比苍暮王朝更为传奇的安期王朝。不同于苍暮的落没与破败,安期王朝是一夕间消失的,所有的史料都不曾记载它消失的原因,那一段历史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出现了断层,让史官茫无头绪。
巫悰的表妹温情悄就是安期皇帝安期沉夜的皇后。温情悄是巫悰的命定之人,但她对安期沉夜倾情爱恋,不惜以死抗争,亦要与安期沉夜长相厮守。巫悰疼爱怜惜这位自小看着长大的表妹,主动退婚,试图独力承担巫神的责罚。
或许是巫神对温情悄余怒未消,如愿嫁给安期沉夜的她一直怀不上子嗣。
而一个帝王又怎能无后。
曾温柔许诺“后宫独一人”的安期沉夜为了子嗣临幸了一名宫女,原本是打算孩子出生后就交给温情悄抚养,并将其母亲送出宫。
或许是母子连心,那孩子交给温情悄后便哭闹不休。无奈之下,安期沉夜只得将孩子的母亲召回宫。
当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一起做过最亲密的事情,又朝夕相处一起抚养共同的血脉时,感情便悄然在二人间滋生。温情悄还是安期沉夜最爱的温情悄,却不再是安期沉夜唯一喜欢的女人。
温情悄的情感倔强,她可以为爱付出生命,却做不到为爱委曲求全。在安期王国为小王子一周岁举国欢庆时,他们的皇后选择了悄然结束生命。
巫悰为此伤心欲绝,他恨安期沉夜的多情,亦恨那个孩子。
在他并不长的余生内,他倾尽全力试图研制出一种巫蛊——一种通过女子种下的巫蛊,种此巫蛊者,只能通过这个女子诞下子嗣。
这巫蛊,就是妒魂。
在巫悰辞世前,他确实养出了妒魂,但妒魂的力量特别霸道,它植入男子体内后,几乎每天都在掠夺着男子的精力与生命,这可不是巫悰的原意。
能被尊称为巫灵大神的人,都有一颗悲天悯人的心,巫悰死后放弃了投胎的机会,其魂魄一直坚持着完善妒魂,直到一千年后他的灵力散尽,魂飞魄散。
当世间再无巫悰时,妒魂的提炼与修缮就停滞了。有一些巫族女子尝试过用妒魂,受蛊者少有善终,渐渐的,妒魂就成了巫族的禁蛊,反而是巫族之外的人,偶有使用。
除了至今尚未查明查全的副作用外,妒魂还有一个特点——一个受体一生只能植入一次妒魂——因为一个男人一生只该爱一个女人。若男子强行植入第二只妒魂时,往往会暴毙。
“妒魂……”巫憬憬轻轻道,“……大害。”
暮钦晋的目光移向妒魂:“我知道。”妒魂霸道的“大害”,他已经领受过多次。
除去妒魂,减轻的是身体的负担,背负的却是心灵的负担。
这妒魂,是那个女子亲自种在他身上的,亦是他对她的承诺。对那个女子承诺的一切,哪怕是赔上性命,他都要一一兑现。
“还我。”暮钦晋伸手去碰触妒魂,一阵灼痛从指尖传来,一瞬间,他的整条手臂都没了知觉。而妒魂正试图沿着他的手臂游向他心口。
“不可以。”巫憬憬按住妒魂,将它从暮钦晋身上拿开,妒魂就像被掐住七寸的蛇一样狂扭一通,最后不情不愿地绕回巫憬憬手臂。
一个念头从心头闪过,暮钦晋防备地看向巫憬憬,语气冷漠:“你昨夜那般对我,并非为了救我,是不是?”
巫憬憬没有回话,无声看着暮钦晋疏离又戒备的脸。他似乎又生气了呢。
暮钦晋为自己的天真而懊恼,他与巫憬憬之前素未谋面,从无交集,就容貌、气度乃至品行而言,他自己都承认不及沐清臣,巫憬憬又怎会对他一见倾心,甚至为了救他赔上女儿家清白,这一切的一切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甚至愚蠢到以为是……“爱”,现在,巫憬憬这理不出头绪的所有举动都找到了原因:“你亲近我就是为了妒魂,对不对?”
关于禁蛊妒魂的传说,他听过很多。
巫悰研制它的主要原因是不想让世间女子再承受温情悄的痛苦。
可在那些传说里,与妒魂强大的其他能力相比,让负心人断子绝孙这一主要目的兼功能简直渺小到微不足道。
只不过这都是传说,近千年来,并不曾有人驱使过妒魂。妒魂也安分的行使着它的“主要功能”。
别人不能驱使,并不意味着巫憬憬不行,哪怕与她不熟,暮钦晋也知道她就是现任的巫灵。
亲近?
巫憬憬思考了下,将亲近理解为了昨夜那番亲密的举动,略带羞涩的点了点头。她昨夜亲近他,就是为了替他取出妒魂,不过他不喜欢她那么做呢。
暮钦晋觉得心头覆上了一盆新雪,嘴角勾出讽刺笑容:“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亏他方才还差点被她纯净真挚的感情打动,为注定不能回应她而愧疚,甚至动了哪怕放弃巫世南的助力,亦要放过她的念头。
呵,天真的不是眼前的女人,是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