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云既异见到云从缺时,那失而复得的喜悦之情,让暮钦晋既欣慰又羡慕。人生,如果能失而复得,那该多好。
只可惜,大多时候,人生是没有如果的。
照料完云从缺后,云既异整理了心情:“殿下,您是如何发现从缺的?”
暮钦晋将昨夜的际遇简单讲了一遍。
郭燃文啧啧称奇,听得一惊一乍的。
云既异听完后,问:“那女子是何人?”
暮钦晋愣了下:“我没问。”
云既异打量了暮钦晋一番,斟酌了下,还是决定直言:“殿下,昨夜您做事甚为不妥。”
暮钦晋点头,坦然承认。昨夜他的行事,太不像他了。他的个性,素来是谨慎再谨慎,怀疑复怀疑的,跟那女子相处一夜,竟是连她半点底细都没有摸出来,这个失误有可能颠覆他们的大业。昨夜的他,连他自己都快不认识了。
云既异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只能日后多多留意了。”
暮钦晋沉默,但愿那女人非敌非友,要不然他就麻烦了。
“香料备齐了吗?”
“还差些。”
“备齐后,就把他们都接回来吧。”香料是为了掩盖尸臭的。
“是。”云既异答应着,“殿下一宿未睡,先休息会吧。”
“不了。”暮钦晋看了眼窗外,“余纳玉该是快到了。”
他才说完,仆人就来禀告,说余纳玉到了。
余纳玉来的时候带了三本册子。
“这本上有五百二十六人,是岳贵妃的党羽;这本有两百八十三人,是中立的官员;这本有两百二十九人,是可以拉拢的人。”余纳玉这么解释道。
“并非如此。”暮钦晋否定了余纳玉的见解。
“不可能。”余纳玉自负道,“这些人的立场我摸得一清二楚,错不了。”他在吏部与御史台都有过任职,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些官员的底细。
暮钦晋将第一个本子和第三个本子一起拿起来:“没有永远的朋友,亦没有永远的敌人。我们可以拉拢的人是七百五十五人。”
余纳玉恍然顿悟,抚掌:“殿下说的是。”
“这七百五十五人该如何为我所用,纳玉有何高见?”
暮钦晋一声“纳玉”竟让城府极深的余纳玉露出了感动的神色,他立刻又拿出厚厚几个本子:“这样的本子我府里有两千多册,记录的都是朝中官员及其妻眷的详细情况,我已经誊抄好一份,晚些送到太子府。”
这份礼可重了。
在场的几个人都大吃一惊,他们知道余纳玉有些诚意,但谁也没料到余纳玉的诚意竟然这么深,这么直接。
在场的一个个都是习惯勾心斗角的,此刻面对一个对他们全无防备,坦然到让他们骇然的人,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良久后,暮钦晋握住余纳玉的手:“若成大业,必共荣华。”
余纳玉纯然一笑:“殿下所望即纳玉所图。”他倒是没打算从暮钦晋这里索取承诺,眸光一转又调回正事上了:“这七百五十五人里,有两个人是最重要的。”
“哦?是哪两人。”
余纳玉正色道:“若想成大业,离不开钱、权、谋。钱这方面,我已经得到一张藏宝图,希望殿下能调派些人手一探真假;而权跟谋,分别代表两个人。”
藏宝图?
暮钦晋心海翻腾,这又是一份大礼呢:“纳玉说的两个人,可是巫世南与沐清臣。”
余纳玉面露喜色:“正是!”
暮钦晋沉吟:“若能得这两人所助,自是事半功倍。”
“可要争取这两人,着实不易。”云既异插话,“说来这沐清臣跟余兄倒是有些像,我们调查了他很久,一直不知道他图什么。无欲则刚,一个不知他图什么的人,我们根本无从下手。”
余纳玉叹了口气,从怀里取出一个本子。封面上赫然写着“沐清臣”三个字,他当着众人的面翻开,里面却是一片空白。
见此,云既异也只好跟着叹了口气,原来就算是余纳玉,也有摸不透的人啊。
“至于巫世南,那也是一块硬骨头啊。你该知道的,其实我们太子爷是他的亲外甥,可他……唉。”
余纳玉面露疑惑:“巫世南的弱点不是很明显吗?”
“什么弱点!”其他几个人齐齐发问。
余纳玉一字字道:“一个人的弱点越少,他的弱点就越致命。巫世南的弱点只有一个,而那个唯一的弱点就是他的女儿,巫憬憬。”
“巫憬憬?”暮钦晋呢喃了一遍巫憬憬的名字,“巫世南很疼她?”
“惜之若命。”余纳玉拿出一本册子,封面上李充两个字已经被大大的红叉划去,“这李充原是吏部左侍郎。在一次宴会时,李充的女儿李露玉将巫憬憬的眼睛抓伤了。巫世南知道后大怒,回府就命令门客收集李充的罪状,第二日就狠狠参了他一本。李充被株三族,女眷一律入娼籍。”说到这里,余纳玉停了下,轻咦一声,指着暮钦晋的眼睛说,“说来真巧,巫憬憬的眼睛下面因此留了一道疤,跟殿下的疤痕位置很接近呢,不过比殿下的伤疤要再浅一些。”
郭燃文不满道:“我们太子爷的疤可不是女娃娃打架留下的,这道疤在萨达可是勇士的象征!那些进草原捕杀猎豹的猎人出发前都喜欢在眼睛下面涂上油彩,学得就是我们太子爷脸上这道疤!”
云既异笑着接话,语气亦是自豪无比:“甚至有些人觉得涂油彩不够有英雄气概,自己拿刀子在这位置划一刀呢!”
暮钦晋手指抚触着那已经不太摸得出的疤。他十七岁时,他门客遭人陷害与萨达三皇子起了冲突,萨达三皇子指明要他这个主人负责,而负责的方式就是封住武功,不携带任何兵器进入装有四只猎豹的笼子里与猎豹徒手搏斗。他的本事,其实最多与两只猎豹搏斗,即便是萨达最厉害的勇士,其记录亦不过是与三只猎豹搏斗。三皇子这个局,摆明了是要致他于死地。他寄人篱下,即便是死路,却也不得不往前走。
后来他是怎么出来的,他已经不记得了,之后更是整整昏迷了半个月。醒来后,眼高于顶的三皇子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放眼苍暮,除了他父皇,他就只听得进暮钦晋的话。暮钦晋能回南燕,三皇子功不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