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秀提起跃上高台,大喝一声“哈”,为自己打气。与三秀相比,青合门的萧程进就悠哉的多,从台阶下一步一步走上来,站定之后,对三秀抱拳道:“幸会。”
三秀内心默默鄙视萧程进,幸会什么,说的你好像认识我一样。三秀懒得与萧程进寒暄客套,一鼓作气,握紧长剑,双脚发力,径直向萧程进刺了过去。
萧程进没想到三秀这么直接,也抽出长剑,摆好架势应战。瞬时,剑刃交错之声四起。三秀乘机发力,一招过后两人又被彼此弹开,落地相去几丈之远。惊异之间,二人都再没动静。
与萧程进过招之后,三秀有些疑惑。方才三秀为打开局势,第一剑并未使出全力。又见萧程进呈防御之态应对,本以为如此贸然出招难以得到便宜。没想到一击之下,才发现萧程进的抵抗居然软绵无力,尽未能挡住三秀试探的一招。萧程进全身破绽洞开,使得三秀整个人居于上风。不容多想,三秀又再出招,此番过后,两人被彼此的力气击退。只是,这萧程进也退的太远了吧。
三秀在萧程进脸上看到明显的不敢相信,心下得了主意,估计是这萧程进看清了自己,错估了方才那一剑的力量。三秀心有不满,大叫道:“我就是香草门排行第二的三秀,再来领教萧大侠高招!”
此后三秀一直主动出击,萧程进在劣势之下,鲜少与三秀正面对抗。只是不停在高台边缘游走,即便如此,也渐感体力不支。手中之剑仿似有千钧之重,额上更是冒出豆大汗珠。
三秀愈战愈勇,但见萧程进根本不予自己一招制敌的机会,心下也不急,只是耐心进攻,寻找契机。奈何萧程进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三秀一招未得手之后,萧程进疾步后退,与三秀拉开半个场的距离,高声说道:“三秀姑娘真人不露相,萧某认输。”
三秀一脸茫然,却听到场下铜锣声起,四方宗弟子高声道:“香草门,三秀胜。”
除了青合门的弟子议论纷纷之外,这场虽然结果出乎人意料,但过程并不精彩、还显得有些枯燥的比试依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主意。
三秀回到座位,楚留夷赞赏的看着三秀说道:“三秀厉害啊,一出手就替我们香草门打出了名声。回去之后,我这个大师兄一定会在师父面前把你好好吹嘘一番。”
三秀骄傲的大笑,笑完之后还是认真的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萧程进应该是没想到我这么厉害,但还是感觉他似乎有意让着我。留夷,你之前见过萧程进么。不会是你提前跟他打过招呼,让他输给我吧?”
楚留夷吸吸鼻子:“三秀,我有那么大本事么,那可是青合门的人。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岳芝英那是岳砺锋的妹妹。青合门和凌云山庄,他们找我麻烦我都要躲得远远的,我还敢主动去招惹他们么?”
三秀觉得楚留夷说的在理,点点头,又不怀好意的笑道:“那等下你要和岳明晖交手,你难道还要故意输给她不成。不过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们不会笑话你的。”
楚留夷方才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心下举棋不定。杜若的对决在三秀之后不久,他的比试与三秀相似,胜的平平淡淡。三秀看完杜若的比试,总觉得是对方没耐心了,虽然没让杜若占到便宜,但也找不出杜若的破绽。杜若一股子犟劲,倒让对方先失了冷静,被杜若转了空子。
三秀和杜若的比试没有为香草门增添多少光彩,也着实让在场的众多武林人士在心中对这个新晋的小门派重新有了一番计较。至于白芷的风行凌厉,却是让香草门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白芷上场,众人正感叹于白芷如花似玉,对她评头论足之时,白芷已然剑指对手脖颈,迅速结束这一场比试。众人惊愕,有些人还没回过神,双方就已经下场,暗自后悔不已。一时间,武场中尽是低语之声。
白芷并不享受这种被人注视的目光,目光中的惊艳、不安种种,她统统不在意。下场之后,她却情不自禁的看向林澜清。林澜清依旧温润的看着她,笑比暖阳。白芷对他也报以微笑,如春风和煦。虽然平常她对楚留夷几个人都没有好脸色的。如果三秀看着这样的场景,一定会顶着白芷的威压当面述说对她的不满。
楚留夷没想到三秀三人如此顺利,时光飞逝,今日的对战只剩下他和青合门掌门岳砺锋之女岳明晖这最后一场。岳明晖不仅是掌门之女,其武艺出众,更是同辈之中的佼佼者。本来众人抱定岳明晖必胜的观念,然而之前三场香草门的比试,确实让人直觉香草门人不可小觑。
四方宗弟子熟悉的喊声再次响彻武场:“下一场,青合门岳明晖,对战,香草门楚留夷。”一时间,武场上所有人都将目光聚集到中央的高台,等待即将出场的二人。即使是阁楼上的人也不意外,正襟危坐的样子显示出他们对这场比武的重视。
楚留夷起身,三秀、白芷和杜若都定定的看着他。三秀看出楚留夷似乎还有顾忌,连忙说道:“留夷,我们都是你的家人,不管怎样,我们都会一直支持你。”
白芷没有说话,目光却一直在楚留夷身上,没有半刻游离。杜若难得的抬起头,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坚定:“三秀姐姐说得对,留夷哥哥你就是杜若的亲大哥,杜若也会一直支持你的。”
武场另一边,岳砺锋与岳明晖交代了几句,岳明晖乖顺点头。楚留夷注视着岳明晖从阁楼上缓步走了下来,一时间思绪万分。只是被三秀和杜若打断之后,楚留夷不禁失笑,心底却再无一丝动摇。
台上,楚留夷和岳明晖相对而立。岳明晖轻纱素衣,少了些大家女子的风姿淡雅,却平添了几分潇洒英气。岳明晖轻启双唇,淡然说道:“楚少侠,得罪了。”语毕,果断拔剑,整个人已破风而来。
瞬息之间,岳明晖已到楚留夷眼前。楚留夷挥剑抵挡,欺身向前,二人四目交接。楚留夷终于看清了岳明晖的面庞,与旧时的印象相去甚远。只是,依旧挡不住回忆的细流,女孩的一颦一笑就这么毫无防备的在交错的剑刃之间浮现,拼凑着楚留夷想要忘却却又有些不舍的种种过往。
那年楚留夷七岁,瘦瘦小小的,吃力的在院子里打水。女孩就这么毫无预兆的出现,垫着脚拍拍他的肩膀,笑盈盈的问他:“喂,小哥哥,这里是哪里呀,我迷路啦。”
楚留夷看着明眸皓齿的女孩,愣了半天才傻傻的说:“这里,这里是后院。那个,你要去哪里,我,我带你去。”
之后小女孩每天都来找楚留夷玩,起初整日调笑楚留夷呆头呆脑的,渐渐的却总是喜欢跟在楚留夷身后,叫着楚大哥你真厉害,我真喜欢你。
楚留夷带着小女孩穿梭在凌云山庄的各个角落。他俩一起抓鱼,一起捉虫,也会一起读书,一起写字。有嬉笑,也有拌嘴。笑的累了就随意往地上一躺休息休息,拌完嘴了晚上回去睡一觉第二天就什么事也没有了。年少的时候,总觉得日子过得很慢,盼着自己快快长大。春天的百花已然看够,夏日的知了却还没有来。不过现在楚留夷有了陪伴的人,日子慢一点就慢一点吧。只是,今年的秋蝉和冬雪却似乎赶得急了些。
那是楚留夷在凌云山庄最开心的日子,但是他却不敢和他娘亲说。他怕娘亲知道了,不许他再和小女孩玩耍,他可怕他娘亲了,他总觉得娘亲比他爹爹还可怕。爹爹很少理会他,每次自己按照娘亲说的去爹爹那里读书写字,舞刀弄剑,爹爹不过是冷漠的看着他,但还是由着他把娘亲交代的事情做完。只是在娘亲这边做错事,是要挨打的,一次比一次狠,好像这样就会有人来疼惜他一样。
山庄的人都对他不好,不过楚留夷觉得无所谓,有小女孩陪她就好了。他以为他这样小心翼翼的瞒着,就可以和小女孩这样一直快快乐乐下去。结果,哪有那么好的事呀。
那日,他在娘亲面前背书,背得很好,娘亲脸上难得露出点微笑。只是,突然间就听到房门被踹开的声音。楚留夷吓得不知道往哪里躲,回头却看到小女孩跟着岳芝英一起进了门。
楚留夷的娘僵硬的站了起来,刚要开口,岳芝英就一掌扇了过来。岳芝英看着嘴角流血躺在地上发抖的妇人,大骂道:“芍药你这个贱婢,你让你那个贱种去庄主那里晃荡,以为这样庄主就会怜悯你们母子。我要不是看他是庄主的骨血,你以为你们还能安稳的活到现在。结果你居然不知感恩,还怂恿你那贱种去勾引明晖,今日就算庄主在此,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楚留夷的娘面如土色,挣扎着爬到岳芝英脚下,抱着她的脚踝凄厉的说道:“夫人不是这样的。我没有叫留夷去找明晖,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怎么敢肖想掌门的女儿。是留夷!是他自己要去的。我劝过他了,他不听我劝。夫人,留夷还是个孩子,你不要怪他啊!”
楚留夷木头似的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岳芝英一脚踹开脚边的楚留夷的娘,拽着岳明晖把她推到楚留夷面前,冷笑着说:“你在这里装死是吧。明晖你给姑母看清楚,听清楚,这样卑劣的人连你的一个手指头都配不上。你这次来山庄,是姑母没有照顾好你。你还小,不能让肮脏之人污了你的眼。姑母只希望你回去之后,别再记得这等贱种。就当是姑母为兄长赔罪了。”
岳明晖从进来之后就一直在哭,哭的眼睛肿肿的。楚留夷还是一动不动,内心其实很想问她,我都没哭,你哭什么呢。
后来楚留夷遇到了三秀和白芷,才知道女孩子就是那么会哭的。不一定是受了委屈才哭,不一定是难过了才哭,也不一定是哪里磕着碰着痛到了才哭,因为有时候她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伤心感动悲痛欲绝了。三秀不用提了,一个不对劲就嚎啕大哭,生怕师父和楚留夷听不到一样。有时候嗓子都喊哑了,泪水还在眼眶中打转。
白芷就好上很多,不仅不爱哭,每次见到三秀扯着嗓子在那嚎,她总是直接抱以眼刀,吓得三秀立马闭嘴,比师父和楚留夷的脉脉温情快上许多。只是这样一来,三秀的眼泪终于会哗哗的往外淌了。
其实白芷也不总是那么高冷的。楚留夷等人都深刻的明白,白芷只要一哭,梨花带雨的样子可让人怜了。她不愿让人知道她流泪,只是这娇美的模样实在持续太久,楚留夷四人就是哄上一天一夜,好吃的好玩的都摆在面前,摆鬼脸演戏曲也无济于事。久而久之,大家都不敢惹白芷了,然后白芷就越来越高冷了。
岳明晖剑法连绵不绝,不给人任何可趁之机。一个蓄力,猛然出手,似有漫天花雨袭来,让人无处躲闪。岳明晖的长剑从楚留夷的腰间擦过,凛冽的剑风吹散了楚留夷眼前不合时宜的画面。岳明晖一击不中,脚尖触底,轻盈回转。只是当她再次直面楚留夷时,楚留夷的长剑已径直向岳明晖的面门刺来。
岳明晖心下震惊,连忙挥剑防御。然而楚留夷手腕轻转,剑势一偏,袭向岳明晖执剑之手。楚留夷剑尖灵巧的一钩,岳明晖长剑已脱手,飞出几丈。岳明晖一时恍惚不定,刚站稳身子,还想以掌回击,台下铜锣声已响起。
“香草门,楚留夷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