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乔逸黎刚到办公室,秦屿就拿着一叠照片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这是昨晚我们的人在餐厅拍到的照片,你先看一下。”乔逸黎接过他递过来的照片,一张一张的翻看着,目光越发的寒冷。
“我派了人全天候跟踪林清溪,自从酒会那晚之后,她除了偶尔去一趟公司以外,更多的是在一家名为‘沃尔森’的酒店里待着,我找人去查了却没有她的入住记录,辗转打听了一番之后才知道该酒店的二十三楼被一名孟姓男子包下了,而林清溪正是住在二十三楼的总统套房内。再加上昨天跟踪拍摄到的这些照片,足以证明林清溪和这个男人的关系非比寻常。我想,三年前帮林家偿还上亿债务,和帮林清溪拿下晴风广场项目的人,就是孟家的现任家主……孟程远。”
纵然没有秦屿的这一番解说,乔逸黎也从照片中看出了端倪。他没想到,原来幕后之人就是孟程远,这可真是冤家路窄啊。
年初乔氏被孟家抢走南城东面的那块地,现在又在背后出阴招让林清溪抢走了晴风广场的项目,这孟家也太不过分了,竟然三番两次搅了乔氏的生意,乔逸黎又怎会轻易放过他?
看完手中的照片,乔逸黎眉头紧锁,眼底迸出道道寒意,“怪不得我们当年把南城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出那个神秘富豪是谁,没想到竟然是孟程远。你派人继续跟踪两人,若林清溪的背后真是孟程远的话,那我们可得花时间准备一下,好好招待一下这位孟家家主了。”
“我想应该就是孟程远了。林正晨在世的时候,本来就与孟家前任家主相交甚好,他出了事,孟程远看在老家主的面子上出手相助也是人之常情。”
说到这里,秦屿蓦地想起了林清溪,一想到她害的夏鱼儿惶恐不安,他平静的脸上露出一丝凶狠,“林正晨生前的好友中,能不顾及乔氏势力全力帮他,又能拿出上亿的资金替林清溪还债,我想也只有孟家了。我看这次,林清溪应该是想借着孟家这一股东风回来报复的。”
乔逸黎冷哼一声,嘴角扬起一抹嘲讽,丝毫不将秦屿的担心放在眼里,“看来,当初我们还真是小瞧了林清溪的能耐了,没想到她在经历了那么多的打击下,还能准确无误的为自己找到一个大靠山。想借孟家的东风来报复?哼,就凭她也想整垮我乔逸黎?这恐怕只是她的痴心妄想罢了。”
“不管怎样,我们这次还是要小心行事。”秦屿的鹰眼中浸满了毒辣,“这次背后毕竟还牵扯着孟家,我们不能小觑。虽然外界谣传孟家现任家主是个草包废物,但那毕竟是谣传,我们还是小心为上的好。”
“那孟程远就是个绣花枕头。”乔逸黎却不以为然,嘴角噙着一股轻蔑的微笑,“这孟家真正能做得了主的可是孟程佑和孟程航,与其把时间浪费在提防那个草包身上,倒不如在这二人之中选择一人合作。”
“我和孟程佑打过几次交道,的确是条汉子。”秦屿对孟家这位大公子,着实赞赏有加。
“有勇无谋,只配做个冲锋陷阵的战士而已。论若计谋,这孟家上上下下谁又能比得过二公子孟程航呢?”乔逸黎狭长的双眼微微一眯,闪过一道凌厉,“想当年,孟二公子可是单凭他那张巧舌如簧的嘴,愣是说服了孟家那些位高权重的叔辈们支持他继承家主之位,若不是孟老家主临死前撑着最后一口气,把孟程远拉了上去让他没了机会,那现在孟家的家主一定是那孟程远。”
“孟老家主一生足智多谋,却没想到选错了继承人。”秦屿英气的脸上露出浓浓的冷讽,“若是孟老家主泉下有知,定是不会安息吧。”
“找个时间,约孟程航出来聊聊。我相信,他对我们的合作一定非常感兴趣。”瞳孔不经意地微微一缩,乔逸黎眸底的光越发的危险。
正当两人埋头商讨计划时,乔逸黎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响了,“总裁,夏小姐现在在门外,执意要见你。”
“见见她吧。”秦屿不忍门外的人失望,虽然心里酸涩不已却还是开了口,“那件事情出了之后,她的心情本来就不好。她今天到乔氏来找你,应该是心里太难受了,想要得到你的安慰吧。你也知道,从小到大,你们就彼此相依为命,你是她的天她的地,她的所有和全部,没了你,她或许真的活不下去了。”
乔逸黎的心里又何尝不清楚这些呢?他无奈的靠在椅背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眉宇间看不出悲喜,“秦屿,老太太发话了,若是我再任由她这么胡闹下去,老太太就要把她送到国外去。”
这件事情到底还是惊动了梅婉婷,一想到她的心狠手辣,秦屿就有些为夏鱼儿感到担心了,“老太太那里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吗?”
乔逸黎眼睛看向窗外,眉宇间皆是苦涩和无奈,“老太太说,若是我能和邹家的大小姐邹晴晴联姻的话,她就可以放过小鱼儿。这些年,我一直都把小鱼儿当做亲妹妹一样的疼爱宠溺,生怕她受了一丁点儿的委屈,我的心里比你更清楚,小鱼儿离开我肯定会伤心难过。可是老太太这次态度强硬,已经把话挑明了,她说若是我无法做出决断的话,她不介意帮我做出决断。”
秦屿虽面色平静心里却震惊不已,他没想到梅婉婷这次不惜动用逼婚的手段,“那你打算怎么办?让老太太把小鱼儿送到人生地不熟的国外吗?”
“不送到国外去,难道让她留下来眼睁睁的看着我娶别的女人吗?”乔逸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无奈,“小鱼儿心里对我的那些小心思,我又怎会不知道呢?把她留下来,看着我娶别的女人?那样,只会让她生不如死,与其这样,倒不如把她送到国外去,或许等过个几年,她就能慢慢忘了我,能重新开始生活。”
让她忘了乔逸黎,还不如直接让她去死,更让她痛快一些吧。秦屿轻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声气,“不管你的打算是什么,你还是见见她吧。你也知道她的心思重,我担心她今天见不到你,心里会多想的,而且,她的身体不允许她情绪大幅波动的。”
“你先出去吧,我和她单独聊聊。”乔逸黎还是下了决定,这件事情迟早都要解决,与其坐以待毙的等着老太太出面,还不如由他来亲自处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距离那扇朱红色的大门仅一步之遥的夏鱼儿,心里的那个小小世界开始一点一点的坍塌,悲伤从骨子里快速的散发出来,罩的她周围密不透风。一颗一颗的泪,悄无声息的划过脸庞,最后落到地板上,绽放出一朵朵悲伤绝望的水花。
‘咔嚓’一声,朱红色的木门从里面拉开,那声音像是一道突如其来的希望,让她绝望的人生里冒出了点点星光。
秦屿走到她的面前,拿出手帕轻轻的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痕,柔声细语的说,“他在里面等你。”
刚刚还如阴雨般的脸色瞬间放晴,夏鱼儿抬脚就往里面走去,身后的秦屿却轻声叫住了她,“小鱼儿,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不离不弃。”
夏鱼儿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有惊讶有惶恐,还有深深的不安,随后,带着视死如归的心,毫不犹豫的推开了那扇通往绝望深渊的木门。
一推开门,就看到自己日思夜想的人正坐在屋内的沙发上,修长的双腿随意的撑在地上,一身高级手工西服,衬得他英俊挺拔。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洒在他如刀刻般的完美侧脸上,映出一片小小的阴影。夏鱼儿轻轻地走过去,怯怯的喊了一声“乔哥哥”。
乔逸黎抬头看向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她坐下。坐下后,两人都没开口说话,一时间屋内沉默的有些诡异。
“乔哥哥,我刚刚想起了我们小的时候。”夏鱼儿受不了这无声的沉默,她缓缓开口回忆起了过去,“很多年前冬天,天气异常的寒冷,接连半月不停的阴雨天气,让我的被子阴冷潮湿,我被冻的得了重感冒,那时候年纪太小不会照顾自己,所以院长阿姨派了你还照顾我,为了能让我晚上有一个温暖的被窝,只要天一放晴,你就会把我的床单被子全拿到太阳底下暴晒,整个冬天,我都觉得像是睡在温暖云朵间,让我以为自己是天使。”
看似不经意的回忆过去,这却是她仅有的筹码,她从来都知道,他对她的感情从来都只有亲情,没有半分的爱情。所以,她只能拿他们的相依为命赌来他的不忍。可是,最终,她还是失望了。只见他避过她的眼神,看向别处,“小鱼儿,离开吧。”
惶惶的心像是被轰炸机扫荡而过般的满地狼藉,她惴惴不安的开口问,“为什么?”
却只听见他用不带一丝情绪的声音回答她,“没有为什么。”
“告诉我原因,我就离开。”夏鱼儿紧紧的盯着那张熟悉的脸,生怕漏掉他一丝的情绪,希望能找到哪怕一丝的不忍,可那脸上的陌生却还是将她的眼角刺得生疼。
良久之后,才听到他冷冽如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离开吧,去美国也好,去加拿大也好,却任何一个你喜欢的国家或城市都好,好好生活。”
终于,绝望还是扑面袭来,夏鱼儿盯着那张梦里出现了太多次的脸,声音止不住的颤抖,“没有你的城市,你让我怎么活下去?这么多年,你就是我世界里的所有一切,可现在你却要残忍的把你从我的世界里剥离出去。乔逸黎,你真的好残忍。”
乔逸黎不语,回过头来静静的看着她,目光中的陌生和疏离她痛不欲生,“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把我从你的身边赶走?我已经被这个世界抛弃了,所以,现在连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疼爱我的你,也要抛弃我,对吗?”
看着她哭的泣不成声,乔逸黎心里终于还是不忍,声音有些微微的颤抖,“小鱼儿,我从未想过要抛弃你,但是,这一次,你必须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夏鱼儿终于放弃了最后一丝挣扎,平日明亮的双眼也变得黯淡无光,沙哑的声音听起来也空洞如渊,“好,我离开。”
这一声“好”,让乔逸黎的心猛地抽搐了一下,有个地方好像空了一块,让他突然感觉那个空了的地方好酸好涩,这突如其来的陌生感觉让他就像窒息般的难受。
不着痕迹的掩饰掉心里的异样,表情再次恢复刚刚的陌生疏离,“半个月之后,我会送你离开,你可以去任何一个你想要去的城市,我会安排好那边的一切,你无须担忧,犹如我在。”
夏鱼儿淡淡的看向他,眼角的泪痕刺得乔逸黎心里像针扎般的难受,只听她语调悲凉的问,“这一生,都不能再回来了,是吗?”乔逸黎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夏鱼儿苦苦一笑,满满都是凄楚和绝望,“乔逸黎,你真的好残忍。”
那样明朗俊逸的人,稳稳的坐在那里,全身却散发着浓浓的陌生和冷意,让她一度怀疑那不是他,夏鱼儿突然想起三年前的林清溪,满怀期待的新嫁娘,被爱的人当众拒婚,原以为是最熟悉的爱人,却在一瞬间变成了最陌生的路人,那时的林清溪,是不是也和她此时一样的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