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没有时间感的当代人变成了最着急最不耐烦的地球人,“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到底谁按下了生活快进键?急的心态带来了什么?欲速则不达。“大多数人在追求快乐时急得上气不接下气,以至于和快乐擦肩而过。”我们迎来了更多的灾难和意外,更低的效率和更坏的结果。
阻碍我们慢能力的原因
快能力我们都会很快掌握,但生活中的慢能力我们却十分缺乏,主要原因就是我们已经习惯快了,以致让快的顽症消除了我们慢的能力。
我们喜欢插队,我们当一米黄线不存在,我们抢出租车,我们在交通灯变黄的时候加速冲过去,我们为了节省五分钟去翻越马路中间的栏杆,我们由亲戚带着走VIP通道进去,因为排队要半小时,我们在机场大闹值班柜台。我们在电话里对着客服人员吼:“马上给我搞定!马上!”我们急急忙忙旅游,急急忙忙拍照,急急忙忙离去,我们走后门,我们送钱……
然而,我们同时又是世界上最耐心的人。我们以前排队炒股,头天晚上就排队买认购证。现在我们排队买房,提前三天就全家轮班开始排。我们喜欢买促销减价货,排一上午队也在所不惜。人越多的餐厅,我们越喜欢,我们宁肯坐在门口塑料凳子上吃两个小时的瓜子。我们就是感冒也要去挂专家号,提前一个月就开始排。现在,我们还喜欢排9个小时的队去世博会看立体电影——我们似乎又很有耐心。
这就是中国。传统心态和现代境遇扭合在一起,我们焦躁不安却又心安理得。中国人的时间观,自近代以降历经三次提速,已经停不下来了。我们需要的是时刻看着钟表,计划自己的人生:一步到位、名利双收、嫁入豪门、一夜暴富、35岁退休……《连线》曾经刊登过一篇文章“让我们抓狂的33件东西”,列举了33件现代生活中让我们无法忍受最终崩溃的事物。
排在第一位的是航空旅行,作者对航空延误和堵塞的愤怒之情溢于言表:“去年(2007年)有超过1/4的航班停在停机坪上,在夏季高峰时期,这个数字几乎达到30%。如果你在网上订票的话,你也许可以选择准点的航班。可是,现在还有谁不是在网上订票的吗?”的确,在候机厅里突然被告知必须继续枯坐两个小时,是非常让人恼火的事情,更不要说那些在机舱里连膝盖都不能伸直的可怜人了。
此外,还有信用卡、顾客服务、医疗记录、复印机、打印机、道路、电话会议……这些东西都被列入了“抓狂物件”。等一下,难道这些东西发明出来不是为了让人类生活得更便捷吗?它们不是可以减少重复的劳动,从而使事情变得更简单吗?为什么它们反而让人们更加不耐烦了呢?我们发明东西,显然是为了更方便,是为了解决烦躁。比如,你再也不用抄写文件500份了,因为我们有了复印机。但是,高科技复印机的操作已经复杂到了办公室里没几个人能搞得懂的程度了。于是我们专门指定一个人来学习这门技术,可是他不在的时候,其他的人就完全抓狂了。甚至这个专门人才也抓狂了,他疯狂地打了一通电话把复印机公司的人痛骂一通,最后另外一些专门人才上门来帮我们把墨盒换掉,把挤成折扇一样的纸拉出来。
这就是这个高科技时代的伟大之处。我们发明了很多东西来试图解决烦躁症,但实际上却只是发明了另外一些烦躁症,以致不耐烦成为了社会心态——生活越现代化,烦躁情绪就越重,这是时代加重的烦躁症,既然可以快,就决不能慢。有了比较,就有了烦躁。但最重要的是,随之而来的是很多很多的不公平!
你可以不在银行里排在第33位。只要你是VIP,你就可以坦然地直接走到柜台前,把那32个可怜虫抛在脑后。难道就不可以给非VIP的人提供舒适的基本服务吗?可以,我们的基本服务就是在铁椅子上坐两个小时。你可以不在医院里看病排一上午挂一个号,只要你认识医院里任何一个员工,从院长、主治医生到行政人员,他们就可以直接带你走到专家诊断室里。你可以不在春运排通宵队买火车票——你可以去订机票。难道就没有底层人民承受得起的回家方式吗?你可以不排队买房,反正会涨起来。你可以不急着结婚,反正你还没有买房。
我们的烦躁症,来自于社会结构的不稳定。因为你总在担心,如果这个机会不抓住,你就被社会抛离了;如果你现在乖乖排队,那么就一定会有人插你的位置。所以我们一定急躁,我们不顾规则——实际上也没有什么规则,抓到手的才是硬通货,排队等待的永远都只是愿景。而且,我们总觉得别人排的队比我们的快。
我们的种种表现都是失去慢能力的表现,只有让自己的人生之旅放慢一些速度,我们才能找回慢能力,而且这是必须让自己的人生过得更好的重要能力。
增强慢生活能力
既然慢生活是一种能力,我们更需要在生活中强化这种能力。
1.在向往和现实之间。我们都渴望拥有慢生活的生活状态,但有八成人认为“慢生活”只能是美好的想往,只有两成人认为在现实中有可行性。
国情不允许是白领们最为集中的观点。目前依我国的国情,快生活在所难免,经济快速发展,社会发生持续的变革,新的知识、新的问题、新的产品、新的潮流,人总想站在时代的潮头,去追赶前沿的生活。我觉得是因为中国的情况特殊一些,20年经历了欧美200年发生的事情,现在西欧的生活不见得快,大概是因为他们的社会发展正处在较为稳定的阶段。而我国尚没有这样的经济基础和条件,还需要我们这代年轻人艰苦奋斗。另一方面,具体到生活,生活压力大是白领们认为慢生活仅是向往的原因。有部分人认为有了比较足够的积蓄,或者生活非常稳定,那当然可以慢生活。
而两成的人认为有可能性的白领的观点则集中在“慢生活”其实更多的是一种积极的生活方式,是一种健康的心态,是努力做到“工作再忙心不忙,生活再苦心不累”。
2.慢生活更多关乎心态。或许目前我们还不具备实现“慢生活”的社会经济条件。但我们会认为,“慢生活”的价值理念可以而且也应贯彻到人们的生活、学习和工作过程中。你不能实现“慢生活”,却可以实现慢节奏、慢速度、慢心态。在这“三慢”中,最重要的是“慢心态”,你只要记住人永远只能停留在一个时空中做一件事情、着急是于事无补的这两点,心情就会平静下来,就不会被时间“捉住”,成为时间的奴隶。
其实,“慢”是一种态度,一种生活方式,更是一种能力——慢慢运动、慢慢吃、慢慢读、慢慢思考……所有这些“慢生活”与个人资产的多少并没有太大关系,只需要有平静与从容的心态。当盲目的大多数人被不断加码的“快”要求并催眠的时候,少数清醒者有快乐生活的能力,是一种综合了明确的方向感、超然的定力、聪明的游刃有余的能力。正如“慢生活家”卡尔·霍诺指出,“慢生活不是支持懒惰,放慢速度不是拖延时间,而是让人们在生活中找到平衡。”
公务员何先生作为慢生活的践行者,就在奉行“慢买”的理念,至今在这个网络时代,他一直不喜欢在网上订书,而是按照最传统的方式慢悠悠地逛书店,摸摸看看那些作为实体的书籍,然后在一个书店的咖啡馆消磨一个下午。而媒体工作者薇薇则是快工作、慢生活的有效实践者。虽然身在媒体工作,工作忙碌,又有家庭、孩子,但她依然能超然地活得轻快而自在。上班时,她认真、高效地完成本职工作,下班后和孩子、家人共享天伦,业余读读钟爱的古诗词,练练书法,周末全家人则一起去爬山、逛公园、会朋友。纵然红尘万丈,人群忙碌匆促,她却似乎可以岿然不动,保有内心的平静、淡定和从容。秘诀?“全关乎心态,知道自己要什么样的生活,不受时尚和潮流的影响,坚持自己的一套。”她淡然地说。如果我们能掌控生活的速度,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放下,什么时候要加快脚步,什么时候必须驻足,什么时候又该跃起,放慢脚步,倾听内在的声音,也许就能像薇薇一样找到最适合自己的生活节奏。
3.慢享生命的自由。袁女士在网上开了个小店,名字很独特:“慢生活创意公社”,卖着一些完全自制的手工家居用品——做成城市路标的衣帽架、有性别的台灯、画着禁止掉头的交通符号并伴有“将爱情进行到底”字样的挂钩架……精致而独特。是怎样的“公社主”能做出这些有闲情逸致的“作品”?
慢生活创意公社的社主袁女士今年32岁,却不合常理的,才从电影学院摄影专业本科毕业。原来早在十几年前,袁女士就上过大学,学的是计算机专业。毕业后,顺理成章地进入IT公司,赚着不菲的薪水。可从小就对摄影、设计颇感兴趣的她,内心深处想做的还是和艺术相关的事。她第一次辞职很难,思想斗争很激烈,不敢放弃。但真的辞职后,她发现其实没有什么不能舍弃的,对人生而言只是个选择而已。之后袁女士就任性地开始走自己的路,做自己想做的事,享受并承受自己选择的慢半拍生活。
考虑到电影学院的研究生招生人数少,专业要求高,比较难考,袁女士选择像普通的高中应届生一样考电影学院。经过提前半年的准备,袁女士顺利成为一名电影学院摄影专业的本科生。不用再朝九晚五地上班,学校的生活单纯而散淡,骑着单车去图书馆、看书、上课、拍作业,时光就这样不用再过多计较地坦然流过。袁女士小时候,她的外公喜欢,做些稀奇古怪的没有实用价值的小东西。不知是否受外公潜移默化的感染,袁女士非常喜欢设计,喜欢通过设计使生活中一些实用的东西变得精致、有趣。其实她过去的想法就很多,但现在有时间把想法付诸实践做成真的东西。缘何取“慢生活创意公社”这样的名字,她道出自己的逻辑:“只有生活节奏慢才会注重生活细节,才能做出有创意的东西,像我自己也是,没有其他事情时才可以花很多心思在设计上。生活中有设计感的东西都和慢有关。”从去年的六七月份到今年上半年,袁女士陆陆续续地纯手工做出不少作品,参加过好几次创意市集,收获了一众粉丝。后来因为忙着毕业拍摄,没时间做东西,很多设计作品不得不从网上小店上下架。
从IT业辞职至今,袁女士一直靠过去的积蓄以及偶尔拍片的收入生活。她不买房、不买车,没家庭负担。过去买书是一笔支出,自从辞职后她有很多时间可以去图书馆看书,这笔支出也省了。生活还过得去。当初辞职后,她曾想开家咖啡馆,愿望强烈,于是转各种各样的咖啡馆,深入了解咖啡文化,但最后还是放弃了。因为她发现想法一旦变成实体,乐趣就没了,反而成了累赘。就像做设计一样,其实朋友也建议她开实体的店,将生意做大,但袁女士一方面觉得没有经商的头脑,更多的还是不想放弃如今的自由状态。赚钱不是容易的,很多事需要妥协,与其如此,她更愿意保留自我的东西。没有生意的束缚,她可以慢慢地做,有想法才做,只做自己喜欢的东西。虽然作品的价钱和她所花费的精力和时间完全不成正比,但她乐在其中。这部分的收入真的很少,但她就是想验证一下自己做出来的东西是不是有人喜欢。接下来,她还是打算继续做设计感十足的家居用品,但会做得更好,更精致。
大学毕业后,袁女士没有找一份所谓正式的工作,而是选择了做自由摄影师,拍些观念的东西,厚积薄发,将来做展览。她一天的生活通常是:早晨7点多起床,煮咖啡,然后坐车去图书馆看书,或去学院图书馆借书,有想法时就拍些自己的东西。袁女士就这样在城市中穿过匆忙的人群,悠然地享受着慢生活。“就这样坐吃山空,未来怎么办?”朋友担心问。“吃光了再上班呗,上不下去再想办法。”她笑着说,“生活就像越狱,每次都想跑了再不回来,但还是会被逮回来,回来后又预谋下一次越狱。就是这样,得不断地回到现实。冲突还是很激烈的。”
4.病着,痛着,快乐着。有一位李小姐,无论在朋友、同学还是同事的眼中,都是个非常聪明的女孩。初高中学了6年俄语,大学才开始学英语的她,大三就过了六级,托福、GRE成绩也很棒。但她并不快乐,对很多东西充满了忧虑和担心,例如,父亲早逝的她会无端地担心爱人的身体,名校毕业的她对前途和事业满是焦虑……直到一场大病改变了她的人生。
和很多读名校的人一样,李小姐从小到大都是班里的佼佼者,凡事好胜好强似乎已注入了她的血液。顺利读完研究生,到找工作的时候却犯了难。她毕业那年不知何故找工作特别难,凡是好点的工作都会面临上百号人的竞争。而生性清高的李小姐不屑和一众同学拼抢职位,拉不下脸来接受一轮轮的“审视”,找工作并不积极。最后在导师的介绍下,学艺术史的她找到了一份展览馆的工作。这份工作对李小姐来说其实专业很对口,有一定施展的空间,但工作后没多久,李小姐就开始生出诸多抱怨,比如工资太低,工作时间不自由等。李小姐和老公都是异乡人,一起在大都市打拼,生活很不容易,加上房价高昂,李小姐并不满足于眼前这份外人眼中安稳而闲适的工作。她想辞职,换个环境,却贪恋事业单位的编制以及人们常说的社会地位。于是,李小姐陷入更深的焦虑。有一天她赫然发现自己竟常常不由自主地叹息。在丈夫的努力下,小两口终于买了一套一室一厅的房子,终于有了自己的家,李小姐却开始了新的担忧,“等有了孩子,该怎么住啊?”
大学时,李小姐热衷于女子垒球,腰部受过伤,但年轻,没当回事就过去了。工作一年后,一次李小姐去云南玩,当时正值冬天,云南的寒气很重,李小姐的衣服穿少了,感觉背上阵阵寒意,腰疼得厉害,最严重时整条脊椎都动弹不得。从云南回来后,经医生检查才发现李小姐的脊椎出现了严重的问题,不及时治疗后果不堪设想,甚至可能瘫痪。医生郑重地告诉她得了这病绝对不能久坐,不能坐班,要做物理治疗,在家好好休息。李小姐没想到会这么严重,感到当头一棒,生活还没来得及主动做出改变,却要被迫辞职了。
辞职后,回归家庭的李小姐除了必要的治疗外,不用再每天挤两个小时的公车去上班了。突然多出大量的空余时间。为了打发时间,在学校时除了专业书和听音乐之外,基本不读杂志和课外书的李小姐开始搜罗各种书和杂志,慢慢地,视野开阔了,在网上或电话里和老同学聊天时也更有话题了。而且,她开始研究菜谱,认真地为爱人准备晚餐,而不是像过去那样谁也顾不上谁,天天吃快餐。她也开始联系多年未联系的朋友,像黄霑说的那样,“老友无事常见面。”
虽然没了工作,家庭收入少了,但是李小姐发现生活并没有过不下去,相反,却变得更加淡定而从容。她开始思索什么是人生真正重要的东西,难道是以前孜孜以求、不忍放弃的东西吗?“本来这辈子时间就很短暂,还被各种各样的东西束缚,抓不住人生的根本,岂不太傻了。纵然再有钱,活的质量并不高。”生了重病后,李小姐的这种感觉非常强烈。“生病常会使人觉悟,尤其是重病,因为这时候,你觉得什么都是不重要的了,以前追求的东西都很可笑,看到别人还在追求,有点替大家难过,不过如果我是健康的,也许又会跟大家一样了。”
后来,李小姐的病情有所好转,喜欢旅游的她在网上找了一份专门为景区做旅游规划的兼职。试用期后,老板非常欣赏她,欣赏她的才华,更欣赏她的淡然,常把一些项目交给她做。于是,李小姐的工作从过去一日八小时盯班到如今深入参观、调查未开发的景区,然后做提案。她的生活也因此变得更加丰富,走了更多的路,见识了更多的人。“在云南的一些古城中,有很多为了追求慢生活从内地去的人,有的开个酒吧什么的,有的什么也不干,生活费用低,容易活。”她介绍说,“其实,人有很多种活法,并非只有上下班这一条路。”她淡然地说。我疑惑这些人不忧虑诸如生病这些不可预期的事吗?李小姐的回答很干脆,“我就是这种人啊,我也不考虑未来。以前比谁都担心,后来一生病,发现担心这些有什么用啊,高兴一天是一天,生活在于质量。”如今的李小姐如果不注意,脊椎随时都可能出现问题。但是病着、痛着,李小姐却觉得更加自由、更加快乐、更加自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