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胥妙晴听到子旭的回答,原本羞红的脸竟然慢慢恢复正常,或许是不需要正面相对的缘故,她也不像刚刚那么尴尬,看向子旭的眼神也平和了许多。等子旭合衣躺下后她将头偏向子旭的一侧问道:“子旭老师,你以前给别的女人买过内衣吗?”
子旭想了想反问道:“睡衣算吗?”
胥妙晴“噗呲”笑出声来,说:“当然不算。”
子旭回答道:“那就没有了。”
胥妙晴沉默了,只是瞪着眼睛看着子旭,满眼的所有所思。两个人间陷入了短暂的没有话题的冷场。子旭已经习惯了寂寞和独处,且心底对胥妙晴总有点敬而远之,因此也不觉得此时的沉默有何不妥,闭上眼睛慢慢的进入了梦乡。而胥妙晴也许是白天睡得太多了,一直侧着身子,目光停留在子旭的身上。
子旭是在查房护士来给胥妙晴输液的时候醒来的,本来只想小睡一会儿,在天亮后为胥妙晴准备早饭,然后再好好的睡一觉,不料实在太累了,这一觉竟然睡到早上八点医生上班。
从床上起来,匆匆忙忙的洗脸刷牙,再返回病房的时候胥妙晴正在费力的收拾他的床,因为左手还在输液,所以只能用右手一点点的将被子折好,动作显得那么轻柔。阳光从窗子透过,洒在她的身上,有那么一瞬间子旭感觉这场景似曾相识,仿佛是又回到了两年前,也是这样的清晨,也是这样的情景,只是不同的是那个用一只手为自己折被子的人。
那时候的婉莹每天都要注射抗病毒液体,自己因为工作时间不固定的缘故,经常连续干三十多个小时,回来后便睡得很死,当自己起床洗脸刷牙回来的时候,便会看到婉莹正在为自己折被子。
第一次发现婉莹这样做子旭连忙过去将婉莹按回床上自己来做,但却由此让婉莹很伤心,整整一天都没有说一句话。子旭用了好多办法都不能将她哄好,最后蹲在地上学兔子蹦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婉莹心疼他,才肯和他说话。他乘机问婉莹为什么不开心,婉莹深情的望着他的眼睛,只说了一句话:“我是你的妻子,别剥夺我做为你的妻子的快乐。”
子旭直到几天后才明白那句话的真正含义,那天他刷完牙从卫生间出来,婉莹还是在为他将被子叠好,子旭因为前车之鉴不敢再去阻止她,便静静的看着,他突然发现那一刻的婉莹快乐的像早起的黄莺,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她的笑容却比阳光更灿烂,嘴里轻轻的哼着欢快的歌曲,身体还跟着节奏微微摆动。那种发自内心的幸福感洋溢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狠狠的撞击着子旭的心。那一刻子旭终于明白了婉莹所说的“幸福”是什么,那就是能为自己的爱人做力所能及的事,哪怕做的很艰难。
从那天开始,子旭再不会去拒绝婉莹为自己忙碌,甚至在感觉婉莹心情不好的时候,还会主动找点事情让她去做,比如找出昨天的袜子丢到她面前,然后装做可怜的模样说:“老婆,我没干净袜子穿了,求求你帮我洗一下呗,我实在太困了。”然后就会看到婉莹乐呵呵的跑去洗袜子。一双袜子她能洗一个小时,然后一次次的举着袜子跑到子旭跟前问:“老公,你看,洗干净了吗?”子旭郑重其事的审视一番,然后告诉她哪里不干净,婉莹会很认真的再回去洗,直到子旭满意为止。
这时候子旭就会从后边拥抱住婉莹,在她耳边深情的说:“老婆,辛苦了,谢谢你!”
婉莹唯有那一瞬间不会拒绝子旭的亲密接触,将身体依靠在子旭怀里幸福的笑着。
胥妙晴折叠好被子,又将床铺平,之后回头便看到了倚在房门口、一脸痴迷幸福的看着自己的子旭。子旭的眼神迷离,双眼没有焦距,显示他正为某件事情而发呆,而他脸上的幸福表情胥妙晴在昨晚曾经见过,那是在子旭提到自己妻子时候才自然流露而出的。“这个男人真的很爱他的妻子。”胥妙晴心底生出真实且无法质疑的想法。
“嗨,这位先生,麻烦您稍稍让开一点,我要进去。”就在子旭陷入回忆无法自拔的时候,一个脆脆的声音突然将他惊醒。
子旭转头望去,立刻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正是上次自己住院时候负责这个病房的小护士。
“嗨,怎么又是你啊?老毛病又犯了,还是家里水果又断货了?”小护士性格开朗、言语幽默,抢先笑着说。
子旭对这个小护士的印象特别好,熟人相见,多了些亲切,子旭一笑让开房门,说:“昨天怎么没看到你?”
小护士笑得分外甜蜜,斜着眼睛逗子旭:“怎么,你该不是因为想见我才来住院的吧?用不着这么麻烦,回头我把电话号码给你,咱单独约会。”话音未落,一抬头看到胥妙晴也在房内,而且身穿病号服,语气立刻变得不那么友好,道:“这可真是风水轮流转啊,病人变陪护,陪护变病人,想互相交流一下经验体会也忒大动干戈了吧?喂,刚刚我说跟你男朋友说约会的事情可是玩笑话,千万别因为我的一句戏言闹别扭。”
胥妙晴知道这个小护士看自己不顺眼,假装没听到。小护士也不生气,走到胥妙晴跟前,看了看输液速度的快慢,又将体温计递给她,然后说:“先测一下体温,稍后要给你做一下全面的检查,有些女人的问题要问你,你需要如实回答,这对你的治疗有好处。”
子旭听到这儿知道自己在场不太方便,于是冲胥妙晴说:“我现在去换昨天那些不合适的内衣。你想吃什么我顺道捎回来。”
胥妙晴笑笑说:“吃什么都行,你做主吧。”
子旭取过那几件内衣,对小护士说:“麻烦您多费费心,我先出去一下,您想吃什么水果,我买回来。”
小护士看看胥妙晴,爽朗的一笑道:“放心吧,就算你不贿赂我,我也会替你女朋友好好检查一下的。”
子旭离去后小护士询问了几个有关妇科病的问题,胥妙晴一一回答,然后问道:“我不过是经期失血过多,干嘛问这些。”
小护士用眼睛瞟了瞟胥妙晴然后语气冷淡的说:“这是你的主治医生交待我来询问的,说你有妇科病,需要尽早治疗,我也是临时帮忙,你问我也没用,待会她来了,你自己问她吧。对了,这也是你男朋友点头同意的。”
胥妙晴刚想告诉她子旭不是自己的男朋友,但想了想没有说出口。
这时候病房的门被推开了,一个五十多岁的女医生走了进来,正是胥妙晴的主治医生。
小护士见她进来,笑着问:“许医生,您来了?”
许医生冲她点点头,一脸无奈的说:“早上没吃饭,想到小食堂喝碗粥,谁知道食堂的老板和员工发生了争执,没人管我们,所以才来晚了。”
小护士将手中的病理记录递到许医生手里,好奇的问:“他们为什么起争执啊?”
许医生摇头道:“其实也没多大的事情,昨天晚上小食堂的王老板因为丈母娘过生日,所以就没营业,让洗菜的大妈给照看一晚。结果今天早上发现灶台有做过菜的痕迹。洗菜大妈说昨天晚上有个男人去买疙瘩汤,大妈说没有师傅做不了,那个男人就一个劲儿的求她,足足求了二十分钟,说他老婆在住院,什么都不想吃,就想吃碗疙瘩汤,大半夜的实在没地方买,还说自己会做,多花钱也没事。洗菜大妈看那个男人疼老婆,就多收了他十块钱,让他自己做了一碗疙瘩汤。结果王老板就火了,责怪洗菜大妈擅自做主,要扣她工钱。两个人就因为这件事情吵了起来。”
小护士也摇摇头,不忿的说:“哎呀,那个老板就是个事儿多,上次我和李姐在他那儿要了碗蛋炒饭,让他放点辣酱,结果他就是不给放,还说要放辣酱的话就得加钱,您说气人不气人!”
许医生看完病理记录,又问了几个小问题,之后叮嘱胥妙晴一些注意事项,然后离开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胥妙晴已经猜到了许医生所说的那个半夜去买疙瘩汤的人就是子旭,她心底涌起一阵阵感动。她能想象得到当子旭将洗菜大妈从睡梦之中吵醒,洗菜大妈会是怎样的愤怒,之后又会如何一再拒绝他的请求,那将是一个大男人无法接受的冷言冷语,但是他为了她想吃的一碗疙瘩汤却宁愿忍受面对,甚至会苦苦哀求长达二十分钟。
怪不得他去了那么久,因为大部分的时间都用在了哀求洗菜大妈身上,之所以没借托盘而是用手端回来,也是因为不敢再麻烦洗菜大妈。
这个男人干嘛要对自己这么好?他对妻子的爱是那样的浓烈,总在不经意间就流露出来,让人丝毫不会怀疑他有其它心思的可能,可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却真真切切的对自己好,好到胜过那些口口声声说爱自己的人。胥妙晴的心乱了,仿佛那颗冰冻了两年的心突然间被一根火柴给温暖了,开始从里向外慢慢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