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之声,少有这般清脆,淬炼此铃,詹玄也必是废了不少心血,今日能来此嘱咐自己一番,光是这份心意,自己也该是领了,追打了他那么久,又用缚仙索绑着,该出的气也出了,到底是个仙,还能真的动手不成?
小手一扬,将缚仙索收回,苏浅墨取了个羽毛毯端着酒樽坐在大理石地面上。结界边缘流淌着蓝光,宛如湛蓝的大海,平静而喧嚣。好在这结界的光景只能被身处其中的人察觉,从外面一点都看不出,如若不然,这流光溢彩的表面在凡人眼中必定是蔚为大观。
三公主查到又能怎么样?三界自有自己运行的法则,自己本就是凡间之物,巧遇仙人被带上天界,自然不在此列,尊贵的身份成了自己的掣肘,她倒要看看那位三公主还能有什么办法?
在苏浅墨的意识中,仙人是她的,并非关乎什么儿女私情,单纯而执拗的占有,便像是幼儿觉得父母是自己独有的一般,就如云岚山也是她的一般,漫长的天界生活让所有热烈与喧嚣都沦为泛着彩光的泡沫,还未接触上,便已然消亡,能够记录下时光的不是年轮,不是日晷,不是沙漏,也并非手札,唯有那出自内心的苍老看似无害,却时时刻刻销蚀着内心的城墙,待到发觉,徒留下断壁残垣,再不复当初模样。
上次的热闹是何时呢?许是斗战胜佛的一场大战吧,十场战斗九场演戏,不过是天界的人太过寂寞,乐得有那么一个人搅了他们的清净罢了。苏浅墨可没有赶上那样的盛况,自打她去了天界,便是活在盛世繁华掩盖下的一团死气之中。
这份童心,在她回到人间不久便被激活,上天百年,世殊时异,想要找寻自己的后代,也是力不从心,好在有无数的新奇玩意儿。踏上漫漫尘世路,才知晓那看守城门的守卫是有多么不容易,在近乎枯死的生命中游走,又有谁不想亲身下来,体会人间的景象呢?
喝了这杯酒,在这个深夜之中,她是活了无数年的苏浅墨,酒醒了曲终了人散了,她还是那个仙人面前乖巧的墨猴。仙人教会了她写字,可她近乎以假乱真的书法却写不出心中的憋闷,仙人教会了她作画,那丹青之上只有云岚山不为人知的一隅风光,仙人教她宠她疼她,却从不曾有半分了解过她。
一杯又一杯,詹玄无暇疼惜自己的美酒,满心讶异今晚泼猴的异常,倒像是冬日里已经失去活水的泉眼,只能承载着落入潭中的枯叶,在温暖宜人的阳光下等待着自己的干涸。
“这酒,很特别,喝了,让人想起很多事,也让人说实话。”苏浅墨百无聊赖地眯起眼睛,下一秒就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手中还爱不释手地攥着酒袋,“天上一日,地下一年,我算是知道什么叫做物是人非了。詹玄,你老实说,若非平日里与我嬉戏打闹,在那个毫无生机的天界,你当真觉得自己活着吗?看看我这副孩童样子,竟也是活了一百多年的人了。”
“这酒取自我观中杜康泉,泉水便是酒水,十分难得。你喝了没几口便醉了。人人都说成仙好,想来也是有些好处的。”
“想来?你自己不就是个仙吗?除了无聊一点,老不死一点,你倒说说看,当真有什么好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