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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最后的七十二小时

有一种离别,胜过生离死别,那就是我离开了,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从此,你凝望天空,只会看见我透明的微笑……

“炫粉珠,炫粉珠……”

谁在叫我?

睁开眼,小屋里两道银光落地。

是主人加百利勒的姐妹。

“天使路西菲尔和里美依连,你们找炫粉有事吗?”我俯下身问。

“是啊,炫粉珠,你的主人遭遇了不幸。”路西菲尔悲伤地说:“我们在和天魔柯休瑟斗争中,加百利勒不小心中了柯休瑟放的毒气。现在众天使正在给她疗伤,逼出她体内的毒气。但是她的内力大大损伤……”

“所以,我俩到凡间来搜集她洒落下的泪珠,汇成七彩炫珠液带回去注入她的体内,帮她恢复内力。”天使里美依连的语气更加焦急。

“你是说——让我回到天堂,回到主人的泪腺?”

她们点点头。

“主人有难需要我,我在所不辞。可是我在人间的躯体?”

“我们会用法力让你和你的人间躯体安全剥离,她不会受到什么伤害,除了失去超能力这部分记忆以外,她和现在的你完全一样。”

“那我就放心了。”我说:“什么时候跟你们走?”

“毒气逼出大概需要人间的三天三夜,到时我们会来接你。”

天使的身影消逝在空气中。

对着镜子,看着自己年轻美丽的容颜,抚摸着光洁的双臂,三天三夜,就是再过七十二小时,我就将和镜子里的这个女孩说再见。

我是多么的不舍,但是我无可奈何。

珍贵的七十二小时,我还能做些什么?

“宣宣,”妈妈推开我的房门:“明天你生日,想到哪里去玩?‘动感嘉年华’还是‘天地任你游’?”

生日?是啊,明天是我十六岁的生日。

不知不觉我在人间已经走了十六年。

“妈,我哪儿也不想去。”

“节省什么,反正你老爸说他请客。”老妈向我使眼色。

“真的妈妈,我就想和你们在家里过这个生日。”背过脸去,我控制着眼眶里的泪水。

隐身在天空飞翔,风在我耳边呼呼作响,街上的车水人流像一根根彩带蜿蜒起伏。没有人没有人知道在他们的头顶有一颗泪珠微笑的脸庞,这颗泪珠即将重回天堂。

让我深深地,深深地记住你的容颜,美丽的人间。

抽屉里放着一个大大的礼品盒,我把书包放在椅子上,抽出它。

朱皮皮用书挡着脸偷看我。

拆开粉色的包装纸,打开盒子:

哇!好多可爱的玩偶,大大小小,五颜六色。

再仔细一看,全是猪的形象,个个憨态可掬,捏在手里软软的舒服。

盒里有张卡片,我翻开:

可爱的粉粉猪:

生日快乐!

更可爱的屁屁猪(我们是同类,呵呵!)

我踹屁屁猪的椅子一脚:“谁说你比我可爱?”

他吸着鼻子笑。

“哪里买的这么多猪玩偶?”我问他。

“自从看了你在‘超级美眉’预选赛上那番关于猪的精彩言论后,每次上街我看到可爱的猪玩偶都会想起你,所以就把它买下来。但又不好意思送给你,今天终于有机会了。”

“谢谢你哦,朱皮皮。我真的很喜欢。”我亲热地蹭那些小猪猪的脸。

“你别误会哦!”他忙不迭地解释:“我可不是追求你,我只是——只是——”

“好了啦!你真驴!”我再次踹他。

朱皮皮总算恢复了本性,也许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为自己挣扎的心找到了一个出口。我知道他并没有将Angel Tear的名字换成“人间天堂”,而是和家人用心地经营着这家酒店,小心地呵护着这颗美丽的泪珠。

“宣宣,这是我和柏逸送你的生日礼物。”放学后,悠子突然出现在校门口。柏逸含笑站在她身后。

我们三人一路走在冬日的大街上,树叶黄了,在枝上摇摇欲坠。阵阵寒意让来往的人瑟缩急行。

我慢慢地拆开礼物,是一个时尚的MP4,红色的外壳在冰冷的空气里像一簇小小的火焰。

“喜欢吧!”悠子红扑扑的脸蛋凑向我。

“太贵重了!”我说。

“不贵不贵,你不是总说你唱歌难听吗?现在就把它拿回去多听听,我们还指望你下届‘超级美眉’大挑战拿冠军了!到时候,奖金可要算我们一份,这叫用虾米钓大鱼,值!值!”

悠子爽朗的笑声在寒风中回荡。

“宣宣,这里面我们已经给你下载了几首歌,你听听效果如何?”

柏逸走到我身边给我摆弄。

我带上耳塞,王菲空灵的声音悠悠响起:

但愿你的眼睛只看得到笑容

但愿你流下每一滴泪都让人感动

但愿你以后每一个梦不会一场空

天上人间如果真值得歌颂

也是因为有你才会变得闹哄哄

天大地大世界比你想像中朦胧

我不忍心再欺哄但愿你听得懂

但愿你会懂

该何去何从

……

“你怎么了?纪宣宣?”

泪眼朦胧中,看到柏逸关切的脸。

我忙擦干眼泪。

“哎呀我说宣宣美女,你今天怎么像个怨妇?”悠子蹦过来摇我的双肩。

我取下耳塞:“悠子,柏逸,谢谢你们。”

“别婆妈了!寿星,今晚我们去哪里HAPPY?”悠子睁大眼睛问我。

有一种离别,胜过生离死别,那就是我离开了,你永远也不会知道。

人间的纪宣宣还是你们的好朋友,但天堂的炫粉珠却再也感觉不到你们的温情。

“今晚我想和爸爸妈妈一起过。”

“那也好,我们改天再为你庆祝吧!”柏逸拍拍悠子的肩。

“老爸老妈,我爱你们,很爱很爱。”

许下一个心愿,吹灭了蜡烛,我搂紧爸爸妈妈的脖子。

“哦,16岁的大姑娘了,不能撒娇了!”漆黑的房间,妈妈没看见我的眼泪。

“谁说的?再大都是我的宝贝女儿。”爸爸走过去把灯打开。

“当然是你的宝贝咯。”妈妈说:“过生日都替你节省。”

“这就是我的乖女儿,哪像你,小资思想,非要去什么‘动感嘉年华’,‘天地任你游’那些拿钱买罪受的地方,弄不好搞出心脏病。像这样在家平平安安地度过多好!”老爸朝我眨眨眼睛:“对吗?宣宣。”

我含笑不语。

“对什么!接招!”老妈突然站起来拿起一块蛋糕朝老爸脸上敷去……

老爸用手一挡从板凳上跳起展开双臂做了个标准的黄飞鸿姿势:“耶!女侠,还好我有所防备。”

我的老爸老妈啊!

我开怀大笑,眉心却隐隐生痛。

离别,是多么残忍的字眼。

又是好久没在网上碰到烟花一瞬了。

打开电脑,上了QQ。

烟花一瞬的头像鲜活闪亮。

我的手在鼠标上迟疑。终于点开和他的对话框给他一个笑脸。

“来了,粉粉猪。”

他怎么如此疏离?以往和他打招呼他总爱用表情敲敲我的头。

“我想见你一面,可以吗?”宝贵的时间让我不得不单刀直入。

他没有回应我。

“你……”我打过去一连串问号,今天的他很是古怪。

“你见不到他了。我是他朋友,叫我阿天。”

这种恶作剧真是无聊。

“烟花一瞬呢?我要和他说话。”

我点了视频连接。

“到阴间去找他吧,你他妈怎么不信人呢?看清楚了吗?”

一张龇牙咧嘴的脸凑到摄相投前,耳机里同时传来凶巴巴的声音。

我愣在电脑前,好半天回不过神。

“好了傻妹妹,”那张脸收回去,温和了许多:“三天前他挂了,你这么年轻这么漂亮不必为他伤心。干我们这一行的迟早都会有这么一天,不是被条子毙就是被敌人砍。”

“干你们那一行?他不是画家吗?”我的意识开始迷糊。

“切——什么画家!亏你相信,那小子总爱装深沉!”阿天在屏幕上支起双脚,点燃一支烟:“他有一些东西在我手上托我交给你,又没有你其它的联络方式,只有在这破电脑前傻挂。谁叫我们出来混的要讲义气呢?小妹,给我你的地址,我寄给你。”

这一切的一切究竟是怎么呢?

寄——我怕是等不到了。

“还是给我你的地址吧,我过来取。”

“那更好,反正邮局那破玩意儿也他妈麻烦。”他在烟雾袅袅中说。

C市是个干净的城市,天空透澈,地面清洁,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腊梅香。

来到约定的地点,我一眼就认出了那个阿天,他染着夸张的金色头发,迈着大步走过来。

“嗨!粉粉猪妹妹。”

“你好,阿天。”我向他微笑。其实仔细看他年纪应该比我大不了多少,面容也算俊朗,只有额上一块还没复原的伤疤暗示出他的不单纯。

“给,就这破东西。”他递给我一个牛皮纸的大信封。

我接过来:“能告诉我他怎么死的吗?”

阿天蹲在身旁的石阶上点燃一支烟:“和其他社团火拼的时候被砍的,送到医院已经不行了。喏,”他指指额头:“我这块伤疤就是那天的纪念,真他妈破相!身上还有,不给你看了,会吓坏你的。”

“你的意思你们是黑社会?”我小心地问。

“什么黑社会白社会?小妹,你看警匪片看多了吧!这个世界有什么绝对的黑绝对的白?”

他的电话突然响起:“喂!说!好,知道了,就来。”

他丢下烟头,踩了几脚:“我要走了,你自己回去吧!”

我点点头,站在原地。

走了几步他又转身看我:“其实他不加入我们也许会是一个画家,因为我听别的兄弟说他小子还念过美院,不过没念完。选择了这条路便很难再回头了。忘了他吧!”

忘了他吧,以为我要向他说再见,没想到他先离开了我。以为不去预知和他之间的一切,像一个普通女孩般在幻想和猜测中惴惴不安地等待一份未知,却不想,这份未知未必完美。

打开信封,是一封信和一本小册子。

粉粉猪:

真希望你不会看到这封信,但是你看到了,说明我不在了。

也许你会想烟花一瞬真是卑鄙,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

是的,我骗了你。

我不是什么画家,虽然这是我曾经的梦想。但是赌博害了我,金钱诱惑了我。

我辍学,我离家,我放弃了自己的梦,终日生活在放纵与虚无之中。

遇见你,就像看见年少时那个单纯的自己。

遇见你,让我重新拿起画笔,因为你是那么相信我,崇拜我。

是你让我觉得自己的灵魂深处还残存着一些纯净的东西。

在媚河小镇做的梦一直让我眩惑,那真是梦吗?你精灵般的身影我明明看得真切。我想我是避风头避得脑袋发晕了吧!

“简单必然快乐,复杂注定有疼痛。”记得吗?这是我对你说过的话。我希望你永远简单快乐地生活下去。

我还对你说过,如果我死了,我的灵魂一定会在天堂默默地凝视你保佑你。不管你现在还愿不愿意,我都会遵守我的诺言。

我的生命只是烟花一瞬,但愿它曾经璀璨过你的天空,这便是我最大的满足。

烟花一瞬

有些晶亮的东西跌碎在纸上,模糊了字迹。

翻开那本装订精美的小册子,是一本人工绘制的漫画册。

扉页上写着:带着绿光飞翔

满天星光下,女孩出现在男孩身后。

女孩说:“还记得你说过愿意和我一同完成一个使命吗?”男孩点点头。

雨来了,白色的外套下,绿光辉映着他们的脸。

女孩向男孩伸出手:“来吧,我会再给你一个神奇。”

他们牵手而飞,沿着山峦,绕着夜空……

我一页一页地翻着这些美丽的画面,心里层层叠叠如浪涛汹涌。

如果爱是朵

很脆弱的玫瑰

我也愿意承受

不完美中的完美

告别人间

那些动人的故事那些爱过的人,带着恩慈深深根植在我的记忆里。

“炫粉珠,跟我们走吧!”天使来接我了。

我感觉自己小小的身体一点一点地抽离,终于冲出了纪宣宣的眉心,有一丝疼痛,更多的是不舍。

我旋转在她的床边,看着她甜蜜地安睡,就像婴儿时一般细细地呼吸。眉心的小红痣已经不见了,我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停留,她翻转了一下,发丝遮住了脸颊,我静静地看她,她的眉,她的眼,她微微上翘的唇角……

但愿你的眼睛只看得到笑容

但愿你流下每一滴泪都让人感动

但愿你以後每一个梦不会一场空

“我想再看看爸爸妈妈。”我告诉天使。

“去吧,我们等你。”天使温和地说。

飞到爸妈的房间,他们正在熟睡,再一次将他们慈爱的面容镌刻在我的心间。再见了,我亲爱的父母,再见了。

轻轻一跃,我跳进了天使手中的水晶玻璃杯。

玻璃杯里已经滚动着好多泪珠,沸沸扬扬地讨论着人间的生活。

天空蔚蓝,白云悠悠。

我沉默着,一段人间的旅程,幸福与疼痛,让我体会了生命的滋味。

那些动人的故事那些爱过的人,带着恩慈深深根植在我的记忆里。

穿越层层云海,天堂独有的花香飘来。

一颗淡紫色的泪珠滚到我的身边:

“炫粉,是你吗?”

“是我,炫紫。”

“不知道要过多久我们才会再次坠落人间啊?”

“但愿不会太久。”

“不知道我们还会不会在同一空间相遇呢?”

“是的,不知道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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