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开了口,年轻和不年轻的男同事自然响应。一一滑下后,站在上面的男人就只剩下了唐睿泽和一个十岁的小男孩。
小男孩嚷着要去,他妈妈却执意不许:“那个木盆小,妈妈不能和你一起坐进去,太危险了。”
小男孩扭着身子闹:“叔叔们都去了,我又不是丫头,我不胆小,我也要去!”
“谁说的!喻阿姨的男朋友不也没去吗!安全第一。”
喻白并不解释,只似笑非笑地看着唐睿泽。
身娇肉贵的唐少爷面上虽然挂不住,却仍旧不肯:“这种运动也太……我妈就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
副馆长恰在此时中气十足地冲唐睿泽喊:“那个小伙子站在那儿干吗呢,快下来呀!”
还饿着的喻白正生唐睿泽的气,故意鼓动道:“大家都当你是我的男朋友,让他们以为你的胆子还不如小孩子大,我多没面子。”
听到这话,唐睿泽稍稍犹豫了一下竟真的走了过去,眼见着他蜷在木盆里被导游用脚踹下去,喻白的心中泛起了一丝不忍。
人人都滑得很顺利,轮到唐睿泽,刚滑到草坡中央,木盆似乎就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他的身子一歪,顿了顿,才继续滑到了坡下。
所幸唐睿泽起身、走路皆没有什么异常,喻白这才放下了心,跟着剩下的女同事一同从旁边走了下去。
见到喻白过来,为了面子假装没事的唐睿泽直接凑上去把一条胳膊搭在了她的肩上:“我好像扭到腰了,一走路就疼,你得扶着我。”
喻白的身材娇小瘦弱,比唐睿泽矮了太多,还没来得及让他走开就听到他说:“要不是为了你,我才不会去做那么危险的事,变成这样你得负责。”
趁着她心软犹豫,他立刻又往她身边挤了挤,在外人看来,这俨然是一对亲密无间的恋人,连大大咧咧惯了的陆一鹿都看得牙齿发酸:“你们俩用不着吧,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秀恩爱!”
过了草地又走了一段,一行人来到了一座小山丘前,听到导游说下了小山丘就到了可以吃饭投宿的旅舍,一路被唐睿泽压迫的喻白终于提起了精神。
哪想到还没爬上小丘,天色就骤然起了变化,熟悉当地天气的导游建议大家购买路旁老伯卖的雨衣。果然,刚刚到达最高处,一阵电闪雷鸣后就下起了暴雨。
四周除了空地就是树,连一座可以躲藏的小亭子也没有,避无可避,众人唯有披上雨衣呆若木鸡地立在磅礴的大雨里。
景区五元一件的透明雨衣避风保暖的效果的确有那么一点,却根本抵挡不住来势汹汹的硕大雨点。喻白向来畏冷,不过三分钟就早已脸色发白,一记闪电袭来,连惊带冻更是瑟瑟发抖。
唐睿泽见状迅速脱掉了自己的雨衣罩在她的身上,一脸莫名的喻白刚要开口,就被他不耐烦地打断:“这雨衣难看死了,配你倒还挺合适的。”
喻白明白他是好意,感激之余自然出言关心:“你把自己的给我了,风这样大,会不会很冷?”
唐睿泽并不客气,听到这句直接将她拥入怀里:“当然冷,所以得用你取暖。”
其实她的身上哪里还剩半点热气,唐睿泽的胸口倒是充满了融融的暖意,喻白顿时觉得好过了许多,转头四下看了看,见并没有人注意自己这里,便犹豫着没有挣脱。
唐睿泽的周身交织着烟草和薄荷的气息,喻白忽地忆起初见的那晚他车内飘散出的浓重烟味。而在她的印象里,唐睿泽似乎从没抽过烟,所以此前的她一直都以为,如他这种玩世不恭的人并不需要烟草与酒精的麻痹。
一阵响雷落下,喻白整个人都埋进了唐睿泽的怀里,他轻笑了一声,低下头问她:“出来的时候完全没料到竟会遇到这样的经历,要是咱们没被雷劈死,下山后干脆凑合凑合结婚怎么样?”
雷雨声太大,他的声音被冲得断断续续,喻白没有听清,仰起脸迷茫地向他看去,唐睿泽唯恐混着泥浆的雨水也灌进她的脖子,摇着头将她按了回去。
见雨势并没有逐渐减小的意思,导游再也等不下去,建议大家赶紧下山,带队的副馆长闻言立刻反对:“下山只有一条泥土路,两边的树又比这里多得多,不管是失脚滑下去还是被雷电击中的几率都很大。”
“我们这儿的天气我比你们要清楚得多,这雨几个小时都不会停,现在不离开,等到天黑了只会更难走!你们不走就算,反正下山的道就那么一条也不需要带路,我先回去了。”
以为雷阵雨下不长的众人自然不理,可事实却不幸被早已独自离开的导游言中,一个小时后,除了天色越来越暗,下山的路越来越湿黏,一切都没有好转。
好在副馆长并不迂腐,见势不妙立刻带着大家离开,道路太泥泞,为了降低风险,只好一个人拉着一个人缓缓地往下探。
走在喻白前面的年轻男同事伸出手正要拉她,却被唐睿泽直接瞪了回去,喻白转头抱怨,他只当没听见说道:“拽好我,摔不到你的!”
终于摸到旅舍时,天已经黑透了,只湿了裤子的喻白这才看清从来都英俊整洁的唐睿泽比谁都狼狈。她忍不住笑他,他却不满地冷哼了一声,指责她太没良心。
淋了这么久的雨,比起饥饿来说众人更觉得疲惫,匆匆吃过厨房准备的菜和饭,就一一回了房间,唐睿泽说脏着湿着吃不下,没等饭菜上桌就领了房卡先一步上了楼。
喻白留到最后一个,特地替唐睿泽跟厨房要过咖喱牛肉盖饭和姜汤才离开。没想到刚用门卡开了房门就被陆一鹿推了出来。
“你去隔壁房间住吧,回去我请你吃饭。”
“为什么,隔壁住着谁?”
“你家唐睿泽呀,头儿把他和我男朋友分在了一间,这么小的地方两个大男人挤着多不方便,偷偷换一换谁也不会知道的。”
“我和他怎么住,你用不用离谱成这样,这绝对不行的。”喻白强行挤了进去。
谁知道她才刚踏进去,就看到了一幅十分香艳的画面,喻白还没来得及脸红,只裹着一条浴巾走出卫生间的陆一鹿男朋友就失声叫了起来。
飞一般地逃到门外后,喻白才想起自己的行李还在陆一鹿那里,门卡不好再使用,她唯有硬着头皮敲响他们的房门:“我不进去了,把我的背包拿出来。”
“我一早就送到隔壁去了。”
“……”
正赶上服务员按铃送餐,唐睿泽推门出来,接过餐盒后见喻白仍立在外头,低声催促:“还不快进来,这儿隔音差,你们再嚷嚷一会儿,整间宾馆都会知道咱们四个互换了房间,你不要名节我还要呢。”
听到这个,颇要面子的喻白为了自己和陆一鹿的形象再不犹豫,立刻进了房间。
好在这家旅馆虽然地势偏僻,房间还算整洁干净,床也有两张。换了蓝白格衬衣和米黄色休闲裤的唐睿泽边动作优雅地掰开一次性筷子边头也不回地对喻白说:“放轻松,我比你更加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这种地方不一定二十四小时都有热水,再站着不动,说不定你今天就得脏着睡了。”
喻白突然发现,每每同时面对陆一鹿和唐睿泽,她的人生都会充满挫败。恨恨地翻了个白眼后,只好从包里翻出浴巾和干净衣服进了浴室。
冲了一个漫长的澡后,喻白裹上浴巾正要出去,想起外头还坐着个大男人,叹了口气,将内衣睡衣一层层套上,对着镜子再次确认不会失礼后才将浴巾重新披在肩上走了出去。
窗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凉薄的雨意卷来了若有似无的烟味,唐睿泽正立在窗前打电话,虽然听不清内容,语气却十分不善,说到最后一句,更是声疾色厉。
“别再跟我重复有多难做,那是你的事儿,我对过程没兴趣,只要结果。”
挂上电话回头看向喻白时,唐睿泽的眉间依然隐着几分怒意,见她呆站在洗手间门前不过来,他换了种温和的声音问:“我记得你好像很讨厌烟味,窗户已经开了很久了,还能闻到吗?”
喻白笑笑说:“不是,我还以为你不会冲人发脾气。”
唐睿泽的眼角一弯又带上了笑意道:“那怎么可能,我的好性子总共就那么多,以前只要对着爸妈,现在又加上个你,你天天冷着张脸,我耐性在你这儿耗光后,对旁人自然没好气。”
“你莫非真的喜欢我?”犹豫了几秒,她试探着问。
“你说呢?”他没有想到一向内敛的喻白会直接问出这一句。
“暮晨和陆一鹿都这样说,而我觉得不像,可很多时候你对我的确好到无法用别的理由解释。”
与他周围的女人不同,她用散着甜甜牛奶糖味的婴儿香水,瞳孔明亮乌黑,正一眨不眨地望向他。唐睿泽觉得个子小小的喻白围着白色毛绒浴巾、头发湿湿的样子像极了小孩子,心中忽而生出愧疚,更不愿欺哄,就下意识地避开这个话题。抓起浴巾胡乱擦了擦她的头发:“走了一整天你难道还不困吗,快去吹干了睡觉吧。”
“头发湿着不能这样使劲擦,会打结的!”喻白抗议着抢回浴巾,逃进了浴室。
第二天的天气极好,连带着众人的胃口也好了起来,唯独唐睿泽对着各类早点食不下咽。
“少爷,别太挑剔,多少吃点吧!上午还要去一个景点,吃过午饭才会往回赶的。”
“昨天那么难吃的饭也全吃掉了,不是我挑,是完全不饿。”唐睿泽的精神似是有些不佳。
“你生病了?昨天帮你要的姜汤你都没喝。”
“那是用一次性杯子盛的,塑料味那么重,怎么喝得下去!就淋了点雨,哪至于生病,大概是昨晚没睡好。”
坐在同一张桌子的陆一鹿听到后一句,脸上的笑容格外暧昧。
喻白还生着气,狠狠地将她的笑容瞪了回去。
大巴开了快两个小时才赶到此行的最后一个景区,依旧是登山,气喘吁吁地走到半山腰,每人都领到了一把伞。导游刚刚介绍完,众人就走进了仅容一人通过的窄道,水流从四面八方喷出,通过阳光的折射在头顶形成了非常美丽的彩虹。
将伞还回去后,喻白笑着回头问唐睿泽:“你以前见过彩虹吗,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呢。”
“小姐你几岁了,看到条人造彩虹还会大惊小怪的。”他的个子高,虽然举着伞却也被水柱打湿了后背,衬衣黏在身上被酷日一照,眼下自然十分难受。
喻白撇了撇嘴说:“你这种无趣的人竟还说我没劲!”
正头昏脑胀的唐睿泽笑出了声:“原来除了样子糟糕和没劲,你的心眼也特别小。”
喻白懒得再搭理他,快走几步去找女同事们说话。
午餐唐睿泽仍然一口都没吃,喻白以为多事成性的他又再嫌东嫌西,就没多劝,悠哉地吃完后高高兴兴地坐上了返程大巴。
累了两天,大巴还没开上高速,一车人就睡过去一半,唐睿泽用手撑着头睡得极沉。
傍晚时分,大巴准点回到学校西门,人人都很兴奋,极快地拿上随身物品离开了车子,唯有唐睿泽仍在昏睡。喻白背上包,用力拍了他两下:“起来,我们到了!”
唐睿泽这才缓缓醒来,脚步虚浮地跟着喻白走下了车,声音低哑地问:“怎么这么冷?”
“哪里冷,人都走光了,车里的空调早关了,外面多热。”说完她才看清唐睿泽的脸色,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后又问,“你怎么发烧了?”
唐睿泽动作迟缓地从口袋里翻出手机递给喻白:“我去洗手间洗脸,帮我给司机打电话,让他用最快的速度来接我。”
司机过来后,一直陪唐睿泽等在原地的喻白出于礼貌客气了一句:“我先回家了,你自己去医院可以吧?”
不料他却拉住她不放:“当然不可以!你得留下照顾我。”
给陆一鹿打过电话让她替自己瞒下父母,喻白又转而询问唐睿泽的司机他常去哪家医院,司机还没开口回答,就听到半卧在后座闭目养神的唐睿泽说:“不去医院,直接回家。”
“烧成这样不去医院怎么行!你想回去叫家庭医生?”
“不叫,睡一觉就行。”
“还是去医院吧。”
唐睿泽没再说话,司机却不敢听喻白的,仍是按他的意思将两人送到了他公寓的楼下。
许是烧得太厉害,连输了三次密码唐睿泽才打开了大堂的门禁,从电梯上下来,又发现手机落在了车里,进门后他却执意将各种必需品的位置一一指给喻白看过才去楼上休息。
与雍佐家繁复浓重的黑金色调不同,唐睿泽的公寓简洁舒适,以银白为主。近三百平的复式只有一间卧室,与书房同在二楼。一楼除去厨房、餐厅、卫生间,余下的地方全部被打通作为客厅使用,很典型的单身男人的家。
虽然唐睿泽一再说没有胃口只想睡觉,放下随身物品后,喻白仍是先去查看了厨房。
出乎意料的是,唐睿泽的厨房物品齐全,不止没有她想象中的各类罐头饼干速食面,甚至还有没吃掉的新鲜蔬菜及米面,餐具却只有两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