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二年深秋,香港。
五个男女带着些急促的脚步推开了一座老宅的院门。当中大的该有五六十岁了,最小的也是四十多岁的样子,一行人穿过兰花锦簇的小院径自进了大厅。
“爸怎么想的,妈都走了两天了,他怎么还没有下葬的意思。”当中年纪最小的男人带着些不解的语气说道。
年纪居中的女人带着伤感的语气说道:“爸肯定是舍不得妈妈。”
另一个与女人年纪相仿的男人叹了口气道:“再不舍得,逝者已矣!就该让妈安息。”
稍大的一个女人看了众人一眼道:“爸爸素来理智,这样有些感情的行事,倒是像妈妈。若是换作妈妈,只怕更甚,都不知道会是什么局面。想想妈在的时候…”女人有些说不下去,各人都沉浸在对母亲过往的追忆和失去的悲痛当中。
“大哥,待会你先说吧。”快到楼上的时候,四人忽然止步齐齐看向了沉默不语的老大。
老大两鬓已经斑白,对于父亲的举措,似乎没有太大的意外,但他还是遵从其他几个弟妹的意愿,率先开了口:“爸,您?”
楼上的客厅一角,一个头发已经苍苍但身形依旧坚毅的人正静静坐在沙发上,右手托在自己的唇鼻之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若是他不抬头,将那一脸老态暴露无遗,乍一看去都看不出会是这五个中年人的父亲,倒似同一辈年长几岁多一点。
老人很自然的放下手,并不抬头,只是轻轻道:“我知道你们来问什么,再等两天。”
五人面面相觑,最小的儿子忍不住了:“爸,我们知道您舍不得妈,我们也舍不得,可现在虽然是深秋,天气也不是那么好的…”小儿子有些说不下去了。
老人抬头定定看着小儿子,深深一笑,眼梢的皱纹旋成了浅浅的螺旋:“你比你大哥还要像你母亲,但脾性怎么更加的不像了!”只把小儿子说得不好意思的低了头,大概也是想到了母亲,一滴泪珠从眼面滴落到脚下的地面。
“这两天,我在回想和你们母亲这一生经历的一些事情。太多了,回忆不完!你们再等等,再等等!等我回忆完了。”老人说着视线从五个子女面上一一扫过,见众人都没有反对的意思,便自顾自的点了点头,又陷入了深思。
两天后,五个男女再次推开了这座院门,步子没有先前焦急,却添了更多的沉重。而且又多了些人,大概八九个人的样子。与九个中年人一同推门而入的,还有大到三十岁小到十来岁的数个青少年。
一群人绕过铺满地的兰花兰草,蜿蜒来到了一座刚落成的墓碑前,涕泪交错,静默不语。
“父亲,母亲,你们生在一起,死也在一起,可得安息了!”年纪最大的儿子带着哽咽的声音说道。
原来老人在他说等两天的第二天早上也离开了,医生只说了八个字:生无可恋,自然枯竭。
他所说的等两天,原来并不是对孩子们说的,原来是这个“等”!
一群人挨个对着墓碑哭诉,吟唱,年纪小的少年抽搐得都出了不气,到得傍晚才渐渐离去。
身后的墓碑静静矗立在兰花掩映当中,月光倾洒照耀出八个动人的大字:相伴一世,挚爱一生!
“吱呀!”,院门被众人轻轻带的关闭了,满院的兰花和萦绕满院的兰香,顿时都被封存在了写有“兰园”二字的庄园内。
一同被关闭的还有始于数十年前的一段爱恨交织,悠长婉转的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