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智慧
口述／秦安安／水木清
神秘电话搅起家庭风波
2004年3月的一天，丈夫赵兵下班回家后兴冲冲地对我说：“我参加咱们社区的‘义工之家’了，今后周末我会忙一些。”我立刻表示“绝对支持”。赵兵是个非常有爱心的男人，平时在大街上看到流浪猫狗，总是不顾路途遥远把它们送到市郊的“流浪宠物收容站”。凭他这一点，我就知道，与他相伴一生会非常安全和幸福。
这以后，每到周末，赵兵都会跟着“义工之家”的成员外出“献爱心”：陪护孤寡老人、到聋哑学校照顾残疾孩子，他都是一副乐此不疲的样子。我戏称他是个“慈善家”，他就放开喉咙唱道：“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虽然周末我们不能一起“卿卿我我”，但我毫无怨言。
到了4月下旬，我突然发现“爱心”老公对我的爱心似乎越来越少了。经常半夜才回家，有时刚到家，椅子还没有坐热，就会有电话跟踪而至，接了电话他又匆匆出门。除了行动有异，他还显得神情疲惫，心事重重，不愿和我说话，偶尔搭腔也是漫不经心。凭着女人的直觉，我感到赵兵“有状况”！赵兵却对我说，因为公司接了几个新楼盘，工作太忙了的缘故。
我气恼地说：“忙归忙，总不至于忙得连老婆都忘了吧？”赵兵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人，有心事一定会写在脸上。他点燃一支烟，把身体陷在沙发里，说了句莫名其妙地话：“唉！你说，爱心有时会不会成为一种负担？”“不想做义工了？你退出来得了！”我说。赵兵摇摇头，又点点头。我愣愣地看着他，一头雾水。
4月28日是赵兵的生日，这天我提前下班回家，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宴。赵兵倒是早早地回家了。我和儿子给他敬酒，他举着杯子开心得眉眼间尽是笑意。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真是煞风景！”我嘟囔着。赵兵拿起电话说：“今天是我生日，我来不了了！”不知对方说了什么，他显出紧张的样子，跟我说了句：“公司有事，我得去一下！”就出门了。我顿时心凉了一大截，对儿子说：“今晚你爸回来你别开门！”当晚，赵兵回来已是深夜，要不是儿子偷偷开门，他肯定会流落街头。我决定和他“冷战”，让他也尝尝被冷落的滋味！但赵兵对我的“冷漠”不急不恼，几天后，沉不住气的我只好先“缴械投降”了。
平静的日子没过几天，赵兵的电话又忙起来了。他一进家门，手机保证就响。他总是到阳台上接听，看样子是为了避开我。一谈就是十多分钟，有时还会匆匆出去。我终于爆发了：“赵兵！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是谁在骚扰我们的生活！公事再重要，也不能没完没了啊！”我堵住房门，不让赵兵出去。赵兵低下头说，“好吧，我不去了。”谁知半个小时后，手机竟然又响了，我抢过手机贴到耳边，“赵兵！你再不来，我就割腕自杀！”这是个女人的声音！我猛地把手机摔到地上，失态地撕扯着赵兵的衣服，喊道：“你不是人！”赵兵一边招架一边大声申辩：“安安！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听我解释！”我哪里还会容他说话。伤痕累累的赵兵推开我，打开门夺路而逃。完了，我们的婚姻完了！我哀叹。我的情敌竟做在轮椅上赵兵回家的时候，发现门已经被我换了锁。儿子在学校寄宿，自然没人给他开门。他在门外低声下气地哀求我开门，我隔着门说：“这个家不欢迎坏男人，你就等着离婚协议书吧！”4天后，赵兵突然在门外喊道：“秦安安！你再不开门我就要砸门了！”说着用脚使劲踹门！他知道我爱面子，怕邻居笑话。我只好打开门，把离婚协议书递到他面前说：“签字吧！什么都不用解释！”赵兵拿起“离婚协议”，看也不看就撕了。他说：“那个打电话的女人是‘义工之家’的帮扶对象，她是个瘫痪的残疾人，名叫柳萍！再说，我是个花心的人吗？这么多年相处，你还不了解我吗？”他的一番话，暂时压住了我心头的愠怒。“那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赵兵的叙述让我的心平静之后，又悬了起来。
原来，32岁的柳萍是社区里的一位女性残疾人。两年前，她还是养尊处优的“富婆”，丈夫经营着一家公司。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公司突然倒闭，他们的婚姻也破裂了。柳萍患上了忧郁症，半年前，她莫名其妙地双腿无力，站不起来，竟然发展成瘫痪，多家医院都查不出病因，只得在轮椅上“耗着”，成了社区“义工之家”的帮扶对象。赵兵因为离她家最近，就与另外两名女义工组成帮扶小组，专门照顾柳萍。“一个女人，坐在轮椅上，身边没有一个人陪伴，真是太可怜了！”我不禁心生怜悯。
“我过生日那天，她从轮椅上跌下来，打电话向我求助，你说，我能不去吗？你知道吗？看到她倒在冰凉地板上时无助的样子，任何铁石心肠的人都会怜悯的！”赵兵看着我，想得到我的认同。我点点头，随即没好气地问：“她不会找那两个女义工啊？怎么就缠上了你？”
“也许，我能让她感到有依靠吧，男人的肩膀毕竟坚实一些！”赵兵见我情绪缓和，便开起了玩笑。我捶着他说：“你的肩膀只能让我来依靠！”半个小时后，我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问赵兵：“你给我老实交代，为什么那天柳萍在电话里说要自杀！”赵兵一时语塞，半天才说：“柳萍因为长期瘫痪，已经变得性格怪异，经常有出格的举动。那两个女义工都被她气哭过。”“这样的人你们还帮助她干什么？这都是爱心泛滥造成的后果！”我气愤地说。赵兵叹息了一声说：“义工本来就不能计较什么得失，我们不能让自己的爱心打折扣。再说，‘义工之家’最近受到市政府的嘉奖，还上了电视，我怎么能给组织抹黑呢？”我说：“你不是怕给组织抹黑，而是你天生就是一副慈悲心肠，你受不了别人的苦难！”此时，我忽然觉得，丈夫的爱心让我无所适从。
接下来的日子，赵兵为了弥补以前对我的冷落，每天回家后主动关掉手机，帮我做家务，我们又和好如初。可是，不知道柳萍从哪里得到我家的固定电话号码，竟然每天准时“追踪”，善良的赵兵并没有拒绝，他总能找到各种理由去柳萍家。看来得找“组织”解决问题了。我来到社区办公室，找到“义工之家”的负责人，她说会在适当的时候让人替下赵兵。出门后，一个女孩跟出来，犹豫着说：“大姐，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我让她别顾忌。她轻声说：“我也是赵兵那一组的义工，听柳萍说，赵兵和她是同学，她曾经爱上过他！”我呆住了。回想起赵兵的种种表现，我愈发肯定这个女孩的话。看赵兵那副心甘情愿奉献“爱心”的样子，他陷得不浅！我决定去会会这个坐在轮椅上，却把我丈夫抓得紧紧的“情敌”。
女人的苦难只有女人才懂
我向那个女孩要来了柳萍家的地址。考虑到柳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后会产生抗拒心理，我决定采取“迂回战术”。正好，我刚拿到律师资格证，从企业辞职到一家律师事务所做见习律师，于是我以“提供法律援助”的名义敲开了柳萍的家门。柳萍略施淡妆，眉眼俊俏，如果不是坐在轮椅上，应该会迷倒一大批男人。我的一句“你很漂亮”一下子就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我说：“这次社区安排我来给你提供法律援助，就是想帮你摆脱目前的困境。希望你能对我讲真心话！”柳萍的脸上立刻布满了忧伤，那种伤痛只有女人才能理解。
柳萍告诉我，1998年她和前夫蔡加仑结婚。婚后，聪明能干的蔡加仑借钱开了一家建材公司，后来，生意越做越大，资产达到了数百万。有了钱，蔡加仑就开始在外面拈花惹草，过起了家外有家的风流日子。尽管在家做全职太太的柳萍奋力抗争，无奈蔡加仑早已风流成性。直到他们的儿子出生，蔡加仑才有所收敛。
2001年7月，怀里抱着儿子的柳萍在路上遭遇一场车祸，儿子当场殒命，柳萍经过抢救醒了过来。蔡加仑把所有的过错都加在她身上，并且一蹶不振，公司的业务一落干丈，最终资不抵债，被债主接收了。蔡加仑一无所有，对柳萍说：“是你毁了我，毁了我的公司，我们离婚吧！”柳萍无奈，只得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下名字。
丧子之恸与离婚之痛，让柳萍患上了严重的忧郁症，虽经过治疗有所好转，但在半年前，柳萍的身体突然出现了异常，大汗淋漓，双腿发软，不由自主地跌坐到地上。到多家医院诊断，“x光透视”、“脑部旋转cT透视”、运动神经和肌肉检查，所有的医学手段居然都查不出病因！再后来，就发展到双腿瘫痪，轮椅当步了。
想不到柳萍有着这样不堪回首的经历。我对她的怨恨全部化作了深深的怜惜。我流着泪握住柳萍的手，。说：“妹子，你说吧，要我帮你什么忙？”柳萍用另一只手捶着自己的腿说：“法律上，我不需要什么帮助。我现在这个样子，只要有人陪我聊聊天，我就满足了！”我真诚地说：“我会常来的。”然后，我推着柳萍出门，在小区的花园里转了几圈。看得出，柳萍的兴致很高。我装作不经意地问她：“蔡加仑还来看你吗？他现在在哪儿？”柳萍说：“离婚后他就不知去向。要知道，以前我们的京湘龙公司在这个城市还是很有名气的，只是我们的儿子离世后，他无心经营才垮掉的！”京湘龙公司！我心头猛然一震。不久前，我还在企业上班做会计的时候，曾到该公司结算过业务往来，总经理正是姓蔡！第二天，我打电话向以前的同事求证，结果得知蔡加仑不仅没有破产，而且娶了个年轻貌美的女子，生活过得很滋润，与柳萍的现状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律师的职业敏感使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有问题。我得帮帮这个不幸的女人，也许我能改变她目前的困境。
几天后，赵兵对我说：“最近有个女律师经常去陪柳萍，我可省心多了。”我微微一笑，没有答腔。我正在研究相关的法律，查找类似的案例，而且四处托朋友打听京湘龙公司的情况！
奇迹在帮情敌打官司后出现
2004年7月底，我收集到的资料显示京湘龙公司的老板一直以来都是蔡加仑，一个在京湘龙工作多年的人对我说：“蔡总始终掌管着公司，几年来，没听说过公司易主，也没有什么公司接收过京湘龙。”我把听到的话都录了音，然后要他保密。而一位在会计师事务所工作的朋友告诉我，她很熟悉京湘龙公司，并且还在两年前给该公司做过账，当时她在某些细节上拒绝做假，还因此惹恼了蔡加仑。“蔡加仑是个唯利是图的人。但我一直很奇怪，前几年他把公司的法人代表换成他的一个朋友，3个月后又变回自己的名字，他玩这个游戏究竟是为什么？现在终于明白了，他是为了和妻子离婚，转移财产！”朋友的话拨云见日般让谜团豁然开朗。蔡加仑果然使了“瞒天过海”的手段。
随后，我从工商局查到了2002年3月14日京湘龙公司变更法人代表为陈晓明的记录，6月18日，法人代表又变更为蔡加仑！他就是利用这种手段轻松地攫取了本应属于结发妻子的财产！我很快就找到了陈晓明，他原是某单位的普通职工，是蔡加仑的高中同学。有证据显示，两年前，陈晓明突然发了财，从单位辞职，开了一家电器商店。我把所有的证据都做了复印保存。我已经确定，蔡加仑的行为已经触犯了法律。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瞒着赵兵和柳萍进行的。我除了发自内心地想帮助柳萍外，还有就是想挽救我和赵兵踉踉跄跄的婚姻。
此前，我在网上联系到一位远在美国攻读医学博士的大学同学。他听了我对柳萍的描述后，确定这是一种“癔症性瘫痪”。丧子之后离婚，对一个女人来说，打击几乎是致命的。柳萍产生了严重的精神和心理上的障碍，觉得自己垮掉了，再也起不来了，于是就形成这种用一般医学手段查不出的特殊瘫痪病症。“心病还需心药医”，癔症只能通过心理疏导来治疗。我想，如果能帮助柳萍站起来，她就会自强自立，不会再依赖赵兵。当我把收集到的证据摆在柳萍面前，对她描述了蔡加仑现在的风光时，柳萍泪流满面，她“呼”地站起来，又重重跌坐下去。她激愤地说：“其实当年我就隐约感到蔡加仑耍了花招，可我从来没有过问过公司的事情，没想到他这么绝情！”
2004年8月，我作为柳萍的代理律师，与柳萍一同出现在法庭上。最后，蔡加仑害怕承担触犯民事诉讼法的法律责任，完全答应了柳萍提出的索赔条件。重新成为“百万富婆”的柳萍听从我的建议，请了两位省内著名的精神卫生科教授和心理医生，上门对她进行精心治疗。那些日子，赵兵所在的公司业务拓展得很红火，他忙得找不着北，对我和柳萍的交往一无所知。柳萍自从我帮她打赢官司后，再也没有找过赵兵。我们的婚姻就像投下一颗石子的湖面，在短暂的波澜后恢复了平静。
2005年春节后的一个下午，许久没有联系的柳萍打来电话，请我赴宴。我打电话告诉赵兵不回家吃晚饭了，谁知他也说有人请客。而我居然在酒店门口碰到赵兵，两人进去时，柳萍正朝我们微笑。天哪！她已经抛开轮椅，站起来了！赵兵听完柳萍的讲述后，说了句“原来我的老婆才是最有爱心的人！”就把我抱在怀里。柳萍动情地说，当初得到赵兵毫无保留的“爱心”帮助，她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结果越陷越深。直至0后来我的出现让她的灵魂获得了救赎。“感谢你们夫妻，使我感受了人间的真情！”
共同举杯后，我们都是流着眼泪喝下红酒的。一切尽在不言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