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大的铃声自然吸引了对面韦晓曦他们的注意,我赶紧回头一看,韩笑正手忙脚乱地翻手机。由于冬天的衣服厚,他又穿着牛仔裤,我们又都是半蹲的姿势。他翻了半天,才掏出手机来吼道:“喂,你这时候打什么电话?”一开口,他就冲对方破口大骂。还没等他说第二句,三光喊道:“快闪!”我们本能地全部卧倒,一排排的子弹飞过我们的头顶,有的几乎是贴着我们的头皮飞过去的。大军等人的火力十分凶猛,不给我们任何喘息的机会,我们被压制得连转身的机会都没有。面前的石头和草丛被子弹撞得飞溅。我们勉强开枪还击,但是连头都抬不起来,试问又怎么能够打中对手呢?这样的枪战持续了不到十分钟,就听见身后响起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果然是你们!”我回过头去,韦晓曦赫然站在我们身后,她身边还有五六个全副武装的雇佣军,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我们。刚才我们被逼得抬不起头,压根没有注意到韦晓曦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枪声也停止了,我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说道:“唉,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一局对决我输了!”韦晓曦略带嘲讽地说:“你也不简单啊,不过你运气不好,碰上了我!”“是是是,阁下智勇双全,我甘拜下风。”我知道眼前的败局已无可挽回,只好故作轻松地调侃。
见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韦晓曦怒火大炽,叫人押走我们。我们的武器被缴但并没有反抗,因为万一产生冲突我们两面受敌,对方不管是技战术、经验、装备,还是人数都远远超过我们,反抗的结果就是必死无疑。韦晓曦带我们来到了他们刚才所在的位置,站在这里,可以明显感到从黑糊糊的洞口吹出的阵阵阴风。
此时我才发现,与其说这是一个悬崖,倒不如说是“无底洞”。这不仅让我想起了《西游记》里的那个无底洞。其实在古今中外,不管是史籍记载还是现实中,确确实实存在无底洞,如《列子·汤问》中曾提及:“渤海之东,不知几亿万里,有大壑焉,实惟无底之谷,其下无底,名曰归墟,八九野之水,天汉之流,莫不注之,而无增无减焉。”希腊亚各斯古城的海滨也有一个无底洞,这个是真实存在的,也是至今的科学都无法解释的。
我心中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韦晓曦这是要干什么?
韦大开看到我,竟然笑了:“佳亮,久违了!”我也笑了:“哎呀,久违久违。”韦晓曦看我嘻嘻哈哈,气不打一处来,喝道:“让他下去!”我一怔,心里这才有点儿害怕了,刚才黄毛下去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韦晓曦不想再牺牲自己的人,就让我当“小白鼠”。三光听到这话后,胸膛一挺说:
“我下去!”崔力升也站了出来:“我兄弟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立场最不坚定了,我得跟着我的四哥!”韩笑也站在我的身边。
“好,我就成全你们。给他们准备。”韦晓曦点头说,她的语气很平静。有时候我对她真的很好奇,这个女人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生命在她看来就像草芥一样,她的性格冷得让人害怕。
我们四人,每个人的身上都绑了一条碗口粗的绳索。大军又塞给了我们一人一只手电筒,说:“我会让他们慢一点儿。”“等等!”崔力升突然大声叫道,“最起码也得给我们一件武器吧,这么下去不是找死吗?”韦晓曦暴戾地喊道:“废什么话?放他们下去!”我只觉得身子往前一荡,就像荡秋千似的,可是这要比荡秋千刺激多了。脚下就像是踏着风,没有一点儿的着力感。只觉往下一沉,自己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要是有心脏病的话这一下非得吓死不可。
我们四个人就像是蜘蛛侠,一点一点慢慢地向下降落,越向下,感觉那阵阴风越大。
韩笑有点儿胆小:“四哥,你猜下面会是什么?”我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个不停:“谁知道呢?”我抬起头来,最开始还能看清楚韦晓曦他们的模样,逐渐地他们变成了一个个的小黑点。
崔力升一向胆大,冲下面喊道:“喂!”回应他的只是从下面传来的回音:
“喂……喂……喂……”三光屏气敛息,注视着脚下,他说:“越来越黑了,大家小心儿。”“怕什么?咱们一到地下就割断绳子,韦晓曦有天大的本事也抓不到咱们了!”崔甚至有点儿高兴。我时常纳闷: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崔力升怕的东西。
就在此时,阴风阵阵,一阵甜美的歌声忽然从下面幽幽地传了上来:“你不该进京赶考遇娇娘,你不该高中金榜站庙堂。忘恩负义逼老娘,抛弃妻子心不良。今番寻你不得见,你倒自己撞进这天罗地网……”曲子虽宛转悠扬,可是唱曲的这个女子的声音却是颤颤巍巍,尖声厉嗓,让人寒毛直竖,瑟瑟发抖。歌声哀婉凄凉,唱得我们心头忽生怜悯,竟觉得歌中所描述的妇人不胜凄惨,哀叹连连。随着绳索逐渐向下,歌声也越来越大。唯独三光还保持着警觉的头脑,说道:“不对劲儿,大家小心!”崔力升低着头看着无尽的黑暗,心里没了底,于是找了一个话题:“笑,刚才谁来的电话?”韩笑一直愣神,没有回答崔的问题。崔力升一连问了三遍,韩笑才多少有了一点反应:“哦,是秦艳敏来的,怪我之前没和她联系。我……”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一声尖叫从地底传来。
这一声尖叫是我永生难忘的,就像是一个女人在临死前发出的绝望的呼喊,带着愤怒,带着诅咒。声音在这个地穴中扩散开来,似乎要震穿我们的耳膜。我们只能伸手去捂住耳朵,可是捂住耳朵之后,听到的又是那哀婉的歌曲:“你不该进京赶考遇娇娘……”三光情急之下打开手电筒向下照去,光柱穿过无尽的黑暗却看不到任何东西。崔力升、韩笑我们三个赶紧都把手电筒打开,四根光柱齐刷刷地扫荡着每一处角落,却没有任何的发现。可是那歌声还在颤颤巍巍地持续着……
绳索还在下降,再往下走,手电筒都已经起不了作用了,因为即使它亮着,也会很快被黑暗吞噬。韩笑没了主意,跟我们说道:“绳子的长度总归有限,再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啊。万一这鬼东西突然出手,咱们这么吊着根本没办法还击。”因为还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什么,韩笑就称呼它“鬼东西”了。
我们正要应答他,突然,一道白影从地下蹿出来。茫茫黑暗之中,白影就像是一闪而过的闪电,速度之快超乎我们的想象。
还来不及反应,白影已经掠到我的眼前。另外三人疾呼:“佳亮!”我甚至都没有看清楚对方,兔起鹘落,已经被对方夹在腋下拖入黑暗之中。绳索应声断开,而我在半空也无可借力,只能是任人宰割了。我半梦半醒地伏在“她”的怀里,她一边带我往地下走一边轻轻地哼歌,让我如梦如醉。
恍惚之间,忽然一道金光闪现,那道白影一声尖叫丢下我隐身遁去。而我则重重地摔在地上,只觉得全身的骨头疼痛,就像是和人大战了一场快要散架一样。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佳亮,佳亮!”三光他们在离我头顶数米的地方喊我。原来不知不觉我已经到了地下。说来也奇怪,从上往下看,黑糊糊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可是现在我从下往上看,十分明亮,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
“我没事,你们下来吧!”我双手拢在嘴边大喊。
“真的假的?你小子不会是被鬼附了身,想让我们送上门吧?”崔力升深抱怀疑。
三光却说道:“不会的,佳亮身上有玉扳指护身,不会有事的。”我夸奖道:“三光,还是你聪明。我现在能看到你们,你们听我说,再往下不到五米,你们就到底了。小心一点儿!”三光他们晃晃悠悠到了,双脚踩在了地面上才彻底地松了口气。韩笑解开身上的绳索说:“四哥,多亏了你有玉扳指啊,要不然咱们真得挂了!”崔力升开着玩笑:“笑,这话你得这么说:幸亏妖怪袭击的是佳亮,要不然咱们就挂了!”我大难不死,自然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说道:“幸亏之前留了一手,把玉扳指一直留在身边才躲过这一劫。”“行了,玩笑话到此为止,咱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呢。”三光严肃地说。他看看四周又说道:“这个无底洞果然有些蹊跷啊。从上面看一团的黑雾,从下面看又与地上的世界没什么两样。”韩笑做了一个精确的计算,说:“咱们很可能就在地下,因为咱们下降的高度已经超过了铁犁山的海拔。”“按照韦晓曦的说法,这里就是藏宝地点喽?”“不一定,没有见到国宝前神马都是浮云!”崔力升为难地说,“可是咱们怎么也得有件武器吧?”他这么一说我们倒有点儿犯难了。下来的时候韦晓曦恨不得连手电筒都不给我们,现在到哪儿去找武器呢?
韩笑看看地上,找了一根碗口粗的树棍塞给崔力升:“武器没有,只有这个了,你就将就一下吧!”崔力升面露疑难之色,掂量着手里的树棍,说道:“妈的,一眨眼就从现代战争变回原始战争了。”三光忽然发现了什么,他盯着一处角落,眼睛里冒着欣喜的光芒:“不用了,我已经找到咱们需要的了!”他走过去,我们也跟着过去。
那里是一个小土包,半人来高,上面长满了杂草。绕过小土包,我们惊奇地发现这里居然散落着十几把不同型号的枪支,狙击枪、来复枪、冲锋枪、霰弹枪……就像是一座小型的兵工厂。崔力升捡起一把霰弹枪,激动地说道:“哈哈,天无绝人之路啊!”韩笑也仔细地观察周围的情况,突然他惊叫了一声,抬手指着一处地方,嘴巴微张说不出话来。我们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一瞥之下大惊失色!
只见地上的杂草中有一条断了的人腿,看样子也是断了不久,还在血流不止。三光蹲下来检查了一下伤口说:“像是被撕裂的。看他的着装,很可能是刚才下来的那个黄毛。”我看着这血腥的一幕说:“这就对了,难怪有这么多的枪留在这里。”
“对呀,韦晓曦说他们已经折了十几个人,这么看来这些枪就是死的这些人留下的。”韩笑也明白了。
崔力升却一头雾水地说道:“可是,他们都是怎么死的呢?”
“很可能是刚才袭击我的那个怪物。要不是我有玉扳指护身,下场就跟他们一样了。”我的语气很平静,但内心却是庆幸大难不死。说完这些,我不忍心再看这些死难者的残肢,于是将头扭向了另一个方向。这无意中的一个动作,却让我有了更大的发现——土包的杂草中露出了一个石碑的一角。我上前把杂草拨开,看到石碑上的字:无名塚。
三光默念着石碑上的字,自言自语说道:“无名塚,按理说,一个人死了会由亲人立碑纪念,上面标明立碑人和被葬人的关系。就算这人曝尸荒野,最起码石碑上也应该有名字。无名塚这样的碑名我还真没见过。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想起之前听到的那个幽怨的歌声。”我说:“可能死者就是歌曲里提到的那个怨妇。她的郎君进京赶考,却结识了另一位貌美如花的女子,尤其是在金榜题名之后,他就威逼自己的母亲,抛弃了妻子。”
“哇,这么没良心,岂不是和陈世美一样?”崔力升义愤填膺地说道,他的性格耿直,碰到这样的不平事自然是气愤不过。
我继续说:“还记得歌中的最后两句吗?‘今番寻你不得见,你倒自己撞进这天罗地网’。我猜想一定是这位怨妇死前的愿望,死前她用尽一生寻找负心汉,可惜没有结果,死后的一股怨气化为冤魂,在这里贻害人间。她把每一个贸然闯入的家伙都当成负心汉,这些人死在这里也不足为奇了。”崔力升笑道:“佳亮,你什么时候成神棍了?还说得头头是道,跟真的似的。”“佳亮,你看这儿。”就在崔力升打趣我的时候,三光还保持着清醒的头脑。他拨开最下面的草丛,似乎有所发现。
我走过去,发现下面的字迹好像是落款。可是字体很小,有点儿模糊不清。
三光摸了一下字,然后一个一个地念出:“是楷体,好像是‘咸——丰——十——年’。”我终于明白了,颔首笑道:“这就对啦!”“怎么样,是不是有什么发现?”韩笑也急于知道答案。
我于是卖弄起了我的学问,说道:“咸丰是1850年即位,做了十一年的皇帝。咸丰十年就应该是1860年,剩下的就不用我说了吧?”崔力升苦苦思索:“1860年,能有什么事情?你别考我历史,我的历史最烂了!”韩笑想到了什么:“1860年是第二次鸦片战争结束的年代。”“不错,但是在同一年,发生了一件大事,它不仅加快了第二次鸦片战争的结束,而且还和咱们这次寻找国宝有关!”我引导韩笑继续想下去。
“火烧圆明园!”韩笑突然想到,脱口而出!
“对,火烧圆明园!咱们这次来找圆明园的兽首,这么巧这里就有一座1860年的孤坟,而且还是一个害人性命的冤魂,不会是这么巧吧?”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就是这座坟为什么会在这里,是人为还是巧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