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三光所料,才不出两天,报纸、电视、杂志、周刊,甚至于一些广播电台都对乾隆时期的御用玉扳指进行了大肆报道。这一天,我们坐车出去,葛成铂打开收音机,里面正有一位收藏家向藏友们介绍玉扳指:“扳指这种东西很早就有了,应该说它的历史是很悠久的,只不过到了清朝才被大家熟知。扳指最开始是拉弓射箭的时候套在大拇指上,防止弓弦割伤手指,演变到后来就成了权力和身份的象征。扳指皇帝本身很少戴,通常会赏赐给一些大臣,多半是武将。但是我们现在所说的这枚玉扳指,它不管是从材质还是刀工上来说,都是一等一的精品,尤其是上面雕刻的图案是双龙戏珠,那么这种图案大体上和龙袍上面的团龙图案相仿,所以这枚扳指是乾隆本人用的无疑……”这个专家一通介绍,听得我昏昏欲睡。我打了一个哈欠说道:“都两天了,韦晓曦为什么还不采取行动?”“按理说这件事情她应该早就知道了,为什么还没有动静?”三光也有点儿纳闷。
下了车,我们来到一家洗车行,葛成铂叫两个人把车开进去,我们在外面商量起事情的发展。三光点了一颗烟说:“不会是韦晓曦察觉到了什么吧?”我细想了一会儿说:“的确,咱们来甘肃这么明目张胆,现在更是闹得全国人民都知道了我手里的玉扳指,也许在她看来咱们这么做太直白了,好像就是做给她看的。”正在我们商议的时候,一辆银灰色的林肯停在了我们身边,车门打开,车上走下来一位油头粉面的男人。看他年纪三十多岁,一身深蓝色的西装,戴着一副高档眼镜,梳着油亮的背头,额头向前突出,鼻子很小,嘴巴却很大,鼻子周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麻子。
这个男人径直向我们走来,见到我主动伸出手,说话的语调瓮声瓮气:“你好,张先生。”我茫然地伸出手去:“你是……”“我叫王克,想买你的玉扳指!”此话一出,我们无不震惊,没等到韦晓曦,却等来了这么一位长相恶心的财神爷!
“对不起,不卖!”我伸回手来,不假思索地回答他。我没想到这个男人如此直截了当,直截了当得让我无所适从。
王克笑着说道:“不要这个样子,你还没听我给的价格呢。”“不管什么价格,我都不会卖,你请回吧!”说完,我和朋友走开了,留下这个叫王克的一个人站在那里。
金锁回头看看王克说:“等了半天,韦晓曦没来,倒来了这么一位丧门星。”葛成铂很不理解,说:“你们找国宝的目的不就是想要钱吗,既然来了买主为什么不卖呢?”“你错了,我们找国宝可不是为了钱。当年国宝盗案,我们所有东西都上交了国家。国宝是中国的国宝,只有在中国才能彰显它的价值。我不想让这些眼里只有钱的人玷污了国宝!”我说这几句话的时候,语气里带着愤懑。的确,单从历史上来看的话,中国自古就是文明古国,其艺术造诣在世界首屈一指。但是封建王朝末期,大量的国宝流失海外。现在国外不少的博物馆内都有中国的古代艺术品。在我看来,它们在国外宣传古代中国的同时,更是对中国历史的一种嘲讽。所以,我要不惜一切代价让这批国宝留在中国。
接下来的几天事情的发展出人意料,不断有人找上门来要买这枚玉扳指,我都没有答应,一次又一次地将来人拒之门外。这天下午,我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对方是天津口音,听声音有点儿耳熟:“喂,是张佳亮先生吗?我是鉴宝大会上的叶衡昌,还记得我吗?”我听出来了,这个人就是鉴宝大会上那个和蔼的鉴赏家,他这次自报家门我才知道原来他不是金锁的师父。
“哦,你好,有什么事情吗?”“是这样的,今天晚上我想请你吃顿便饭,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这样啊……”“不要推辞了,就这样吧。晚上六点我在你住的酒店门口等你。”叶衡昌居然知道我住在了哪个酒店,看来他也是下了一番工夫。当大家得知叶衡昌晚上要请我吃饭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反对我去。尤其是金锁,他给师父打了一个电话,他师父说这个叶衡昌心思机敏,老谋深算,让我们尽量不要和他交往太深。
韩笑说:“四哥,你还是别去了,‘鸿门宴’的饭没那么容易吃到嘴里的。”崔力升靠在沙发上,挠挠头说:“依我看不如这样,咱们不去这个鸿门宴,就在门口等这个老王八蛋,等他一来,咱们先揍他一顿!”“人家怎么说也是个专家,名声在外,咱们这么做不好吧?”大力有点儿犹豫。
我看众人都没有个主意,于是问三光:“你的意思呢?”三光笑了:“我只能给你一个参考意见,你是‘小诸葛’,难道还想不出来一个应对的办法吗?”“那你说说你所谓的‘参考意见’。”“去!”三光很干脆地说了一个字。
我摸着下巴苦想了几分钟,一拍桌子:“有了,咱们这么办。”大伙儿围拢过来,我把我的想法一一说给他们。
晚上六点的时候,一辆别克轿车停在酒店门口,精神矍铄的叶衡昌从车内走下来,而我早已恭候在了酒店门口。
一见面,叶衡昌显得很客气:“张先生,你好你好!”“你好,快请进。”“哎呀,张先生,这次请你吃饭有点儿唐突了,希望你莫怪。”“叶老这是哪里的话,您是全国著名的鉴赏家,我们这些后辈晚生以后还要多靠你提携呢。”我们一路边走边说,来到了酒店三楼的日式铁板烧餐厅。叶衡昌介绍说:
“这里的铁板烧远近闻名啊,料理师每年都会去日本学习三个月,所以味道特别正宗。来,请坐。”这家日式铁板烧的装修风格很上档次,彩玉的桌面,镀有金边的餐具,一看就是消费不菲的场所,显然不是我这种人出入的场所。如果不是托葛成铂的福,恐怕我连这个酒店都不会住。
铁板烧主理的师傅在我们面前熟练地烹调食物,各种刀具玩得炉火纯青。我和叶衡昌则谈论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我知道,叶衡昌此次来找我一定是有原因的,他不愿意明说也许是觉得时机还不成熟。
少时,神户牛肉已经好了,这块牛肉还没有人的拳头大,但价值却是近三百元,咋舌惊异的同时咬上一口,却感觉唇齿留香,沁人心脾,果然和普通的牛肉不一样。
叶衡昌笑着问:“怎么样,还可以吧?”“嗯,不错,托叶老的福,我今天有口福了。”“张先生啊,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来找你是有事求你。”我心里一惊,不出所料,他终于说到正题了。我装作懵懂的样子说道:“叶老您太客气了,什么求不求的,有事你尽管吩咐。”他侧过身子,凑近了我这边说道:“鉴宝大会上你拿出过的那枚玉扳指,现在道上很多人都想要!”我诧异地望着他:“道上,什么道,难道是黑道?”我这一句不过是开玩笑的话,因为我觉得叶衡昌的语气十足像是一个在道上混的人。没想到叶衡昌却说道:“那还用说吗,这是当然的了。”他给我倒了一杯茶,接着说,“你也知道,最近最流行的洗黑钱的方法就数买古董了,这东西耗资大又属于理性投资,还适于收藏。现在有不少人都想出大价钱买你的玉扳指。”我内心着实吃了一惊,但脸上堆笑问道:“那么……叶老您是哪一条道上的呢?”叶衡昌脸上的皱纹挤在了一起,笑着问:“你说呢?其实这些问题你都不用过问,幕后的老板出的价格也是非常高了。就明说吧,这笔钱足够你买下这家酒店的!怎么样,考虑考虑吧!”我拿出一支烟叼在嘴里点上,说:“哇,这么说我岂不是下半辈子打折了腿都不愁吃喝了?不过,”我话锋一转,“我对钱不感兴趣。钱这东西,多了也麻烦。我理想的生活就是钱不用多,什么时候想买东西了,手里的钱刚好够还有一点点的富余就行。所以说叶老,劳您费心了,这东西我不会卖。”叶衡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了,换了一种强硬的语气问道:“你真不卖?”“不卖!”我回答得很干脆。
“呀!”叶衡昌突然跳起来,抄起桌上的刀子向我捅来。
我没想到这老家伙会突然变脸,而且下手这么快!还好我身手灵敏,甩手扔出了桌上的餐盘,正砸在他的脸上。叶衡昌“哎呦”惨叫一声,额头冒出了鲜血。正当此时,旁边有人厉叫一声,我顿时感觉右边寒光逼近,扭头一看,那个铁板烧的厨师竟然抓着刀向我直刺过来!
情急之下我身子往后一仰,还是没有完全躲开,右臂膀被划了一刀,幸亏伤口不深。我怒道:“妈的,原来你们是一伙的!”叶衡昌捂着头上的伤口冷笑:“嘿嘿,张佳亮我告诉你,这家酒店就是那个老大的,你今天不交出玉扳指,就别想活着出去!”他的话音刚落,雅间的门突然被踢开,十几个人涌了进来,看他们穿的衣服应该是这个酒店的保安。
还没等我说一句话,那个厨师又舞着刀冲上来。我抓起一把椅子在手,迎上去,餐刀正扎在了椅子上。我扭转椅子,踢出一脚,踢在了厨师的脸颊上。
厨师整个人侧倒在地,再也起不来了。
我骂道:“好好的厨师你不当,当什么小流氓?”叶衡昌气得恼羞成怒,吩咐那些人道:“都别愣着啦,快上!”这些人正要动手,我伸手一挡,叫道:“慢!叶衡昌,你真当我傻啊,你以为我会一个人来赴你的‘鸿门宴’吗?”叶衡昌的眼神充满了狐疑:“你什么意思?”我大叫一声:“出来!”还在叶衡昌错愕之际,门外又涌进来了一群人,他们正是我的一帮好兄弟。
在叶衡昌惊异的目光中,他们走到我身边和我并肩站在了一起。
金锁指着叶衡昌说道:“你个老狐狸,早知道你有鬼!真他妈给我们天津人丢人!”叶衡昌冷笑一声:“我还是小看你们了,不过你们别高兴得太早,今天你们谁都别想活着出去!”说完,他就示意手下的人往上冲。
“来就来,当我怕你啊!”崔力升挺身而出,却被三光一把拉住了。
三光说道:“叶老,你好歹也是个知识分子。我劝你三思而后行,动手之前先用用脑子。我们这么点儿人,肯定不会傻到跟您老人家作对的。你要是非跟我们小辈过不去的话,那一切后果你自己负责吧!”叶衡昌摘下老花镜擦了擦,又重新戴上,说:“我知道,当初的国宝盗案你们有份参与。这枚玉扳指就是当年乾隆裕陵的陪葬品。”我们听后都是一惊:这老家伙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他继续说道,“既然你们不肯乖乖把玉扳指交出来,那只好让它给你们陪葬了!”他眼神一变,身后的十几个人就冲了上来。
一间不大的雅间,双方混战成了一团,身边可以用的一切都成了武器。餐桌上的几把餐刀自然就成了抢手货。还好我们一直在屋内,而他们在门口。我们一转身就把几把餐刀握在手中。看这几个人的制服很像是这家酒店的保安,我们仗着廖碧成当初教我们的几招功夫,双方战了一个难解难分。
我知道,叶衡昌的话不是危言耸听。要是酒店的人全上,我们肯定会落败的。眨眼的工夫,一个小子拿了根甩棍向我砸来。我架刀挡住,却没想到对方的力气十分之大,我虽然挡下了这一击却一下子仰在了餐桌上。
金锁也中招了,扑通摔倒在我身边。他的半张脸都肿了起来,他捂着脸说道:“佳亮,记住你小子说的话,你答应过帮我追洪诗诗的,你要是食言,我就和他们一块儿揍你!”我躲开一人的飞腿,忙里偷闲地说道:“忘不了,关键是你得把她找来见我!”金锁一听我这么说,当下就来气了,扛起一把椅子狠狠地砸向对方。椅子砸得粉碎,那人立刻昏死过去。金锁手里握着两个残缺的椅腿,说道:“你小子敢骗我,我要能找到她还要你干什么?”我们这几个人里面,三光有武术基础,又学过搏击,身手是最好的。他一个打三个也不落下风,剩下的我们几个可就惨了。我还勉强能应付个一两个,可是其他人充其量也就是和对方打个平手。若是旁边再来个助阵的,我们几乎毫无悬念地处在下风。
我一看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因此大声喊道:“撤!”大家听到后,边打边退,三光负责殿后。就在我们仓皇向楼下跑的时候,一个人突然从三层楼梯口的侧面蹿出来,一个熊抱狠狠地抱住了三光。三光左右扭动都挣脱不开。
我们见状大叫:“三光!妈的,老狐狸,我们跟你拼了!”就在我们准备杀回去的时候,三光却一记“鹞子翻身”,整个人侧着飞出了楼梯。在常人看来,这无异于是自杀。抱紧三光的人吓得大叫:“啊——”松开了手。三光趁机牢牢抓住了栏杆,身子悬在了半空。对方从三楼直接摔下,砸碎了大堂一只两米的花瓶。
堂堂的一家星级酒店,有人突然从高空坠下,引起了大堂所有人的恐慌。我们趁乱跑出了这家酒店。
逃命是慌不择路的,加上我们人生地不熟,总之是有路就逃,一直跑到实在是跑不动了才坐在了路边休息起来。
金锁气喘如牛:“我的……天啊!咱们……住了……一家黑店!”我看看大家,问:“葛……成铂呢,他……不是负责去……报警吗,怎么没见他人?”三光调整了几下呼吸,把气喘匀,说道:“大概是时间估算错误吧。咱们做了两手准备,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谁都没想到叶衡昌这个老狐狸这么毒。”他最后看了我一眼说,“佳亮,你手里有这枚玉扳指,只怕以后没安生日子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