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榜理由
谁也无法解释,在4~5世纪这段时期里,这里发生了什么?又是什么使得这个庞大的经济和文化实体悄悄地消失了,如此彻底?
从生命本能的喜好上来说,沙漠无法取悦我们。我们所习惯在其上安身立命的土地,往往肥沃,并且离不开水的滋润;四季在上面丰裕地轮回,按着时节五谷和菜蔬被播种和收获,这是承载着我们生命的土地,她不容我们抗辩地养育着我们,就像母亲。当从自己的母土上向沙漠张望的时候,我们觉得一种受震惊的苦涩,有一种被连根拔起的感觉,竟有这样荒凉不毛的土地?在那里,生命有一种由衷的恐慌,那是对漫漫的黄沙,对灼人眼目的日光,对让灵魂都冒烟的焦渴感觉的恐慌,这感觉迅速瓦解了我们在自己的母土上所养成的那种自以为安稳的强悍的信心,第一次有了朝不保夕的忧虑。
塔克拉玛干沙漠东西长近1000千米,南北宽400多千米,总面积33万平方千米,是世界第二大流动沙漠,中国第一大沙漠。维吾尔名字的语意是“进得去出不来”,也被当地人称做“死亡之海”。显然,称之为“海”是不当的,这个通俗的称呼所隐喻的只有死亡而已。有一个很单纯的传说,说很久以前人们苦于塔里木盆地的干旱而向神仙祷告,神仙就应允了他们,给了他们一柄斧子和一枚钥匙。斧子给哈萨克人,可以砍断阿尔泰山,引来冰雪的融水;钥匙给维吾尔人,可以打开塔里木盆地的宝库。然而,不幸的是,那把神奇的钥匙离奇地丢失了,于是南疆便只好成为了一片沙海。
塔克拉玛干是沙丘的世界,造型爱好者可以在这里找到上万种不同形态的沙丘。在沙漠的东部和西部,数不清的沙丘构成复合型的沙丘链,最长的可达30千米。这些巨型的浪涛一样的沙丘链在速度高达300米/秒的风力的推动下,以每年20米的速度向南方滚动。据调查,在过去的1000年里,这些沙丘整体向南方移动了足足有30千米。在沙漠的中部和西南部,是另外一种形态的复合型的纵向绵亘的沙垄,长度可达20千米,宽约1000米,它们只是相对低矮,往往不足百米高。这些沙垄看上去很像农人在田野里耕耘而成的田垄,只是那上面永远也不会长出绿色的庄稼来。盆地南缘山岭附近的沙丘发育成金字塔的形状,同其荒凉和死亡的氛围极其吻合。固定和半固定的沙丘面积占沙漠的20%不到,多分布在盆地的边缘和河岸地带,靠红柳和灌丛来巩固。
塔克拉玛干沙漠的整体是荒凉的,但这并不排除它的腹地和边缘仍然保有一些绿色地带,那是周围山地水流所形成的洪积扇、冲积扇和深入沙漠的河流的沿岸。这些以胡杨和红柳为主要标志的“天然绿洲”无言地实现着对“死亡之海”的突破,为人们的视觉和心情带来些许安慰。
塔里木盆地是一个巨大的封闭的内陆型大盆地,这个盆地尽管自身降水很少,却承接了从四周的山地汇聚下来的冰雪融水和山地降水。塔克拉玛干的水源,来自天山南坡和昆仑山北坡,这些水流经叶尔羌河、阿克苏河和和田河,汇合成为塔里木河。塔里木河是为塔克拉玛干在绝望的边缘书写生命诗章的笔,是名字叫做奇迹的河流。这是中国最长的内流河,和所有的内流河一样,她经历了艰苦卓绝的行程,最终在干渴的沙漠深处消匿了,但她用自己全部的水流、全部的血液滋润了沿途的生命,那些难能可贵的鲜活的植物和动物的生命,在塔里木河里流淌的,更像是金子。
胡杨是塔克拉玛干沙漠里公认的英雄,它拥有倔强的、同肆虐的风沙和干旱抗争到底的生命力,不屈不挠地站立着,有时是形单影只的一株,有时是伴生的三五棵,有时是蔚然的一片,像是对塔克拉玛干的倔强的诅咒。茂密的黄绿叶片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反光,龟裂的树皮和扭曲的枝干给人以十足的沧桑感,那些同在一棵树上跟绿叶形成鲜明对照的干枯的枝杈,直刺向青蓝的天空,像一道道醒目的闪电。对于胡杨,曾经有人说这是三千年一个轮回的树种,生而不死一千年,死而不倒一千年,倒而不朽一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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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柳也是植物界里难得的硬汉,在新疆兵垦的年代里,有人曾在焚烧过一个月后的林场地下挖出了尚在燃烧的红柳的根。而对于红柳而言,如果根在,生命就是杀不死的。
塔克拉玛干沙漠并不仅仅是沙漠,在没有被沙漠完全掩盖之前,这里曾经包罗万象。即使没有文字和口头的资料流传下来,但是借那些没有被风沙掩埋殆尽的一二遗迹,我们仍可以重温那些名噪一时的文明。
和田河的胡杨树皆为次生林,大部分树形呈塔状,枝叶茂盛,秋天时通体金黄剔透,此处的胡杨以成片的优美林相为显著特点,加上起伏的沙丘线条,随时进入眼帘的都是一幅美丽的风景画。在塔克拉玛干南部的沙漠中,经常可看到盆景般的胡杨景色,那里的胡杨静静地伫立于沙丘,千姿百态,仿佛人间修饰。
这里是丝绸之路的古道(也即南道)所必经的地方,曾经罗列着被称做西域三十六国的一系列小国,这些小国的名字在汉代以前都因为与朝廷有着密切的往来而被纳入了史料的记载,比如精绝、小宛、戎卢、圩弥、渠乐,比如楼兰。
1901年,英籍匈牙利人斯坦因带着他的发掘队伍沿着干枯的尼雅河床跋涉数天,终于找到了被他命名做“尼雅遗址”的文明遗迹。这一遗址的发现有着重大的意义,对于丝绸之路的没落、沙漠古文明的崛起和衰败,乃至沙漠环境的变迁等研究工作都具有非凡的意义。于是,继庞贝之后,这里成为了历史浪漫主义新的期待所在。这次发掘引发的关注带动了后来对这里的发掘,最终使得一个闪亮的名字在中国近代西北的考古历史上脱颖而出——楼兰。
“楼兰”这个名称在汉代以前专指一个国度,值得一提的是,它有相当程度的繁荣和文明,只是在后来,“楼兰”一词就在文学作品里被泛泛地借来指西北边域的民族国家了。楼兰在汉朝同中国的联系是尤为密切的。根据《史记·大宛列传》和《汉书·西域记》双料的记载,楼兰早在公元2世纪的时候,就已经俨然是一个“城廓之国”了,它东接阳关,西到焉耆、尉犁、若羌、且末,而丝绸之路的古道和新道也就分列在它的南北两面。在武帝一朝,中原和楼兰产生了复杂的联系,屡有战和,也接受了大量的汉朝事物,比如说今日在遗迹里发现的那些汉文的木简。
这样一个被公众关注的国度,它的消失却是谜一样的难以捉摸。张骞出使西域的时候,对它的描述还是“七里十万家”的盛况。比至法显和尚经此路径的时候,已经是“上无飞鸟,下无走兽,遍及望目,唯以死人枯骨为标识耳”的恐怖气象了。谁也无法解释,在4~5世纪这段时期里,这里发生了什么?又是什么使得这个庞大的经济和文化实体悄悄地消失了,如此彻底?
这是文明的巨冢,在塔克拉玛干沙漠的腹地里埋藏的,有朝一日终会被还原在人们惊讶的目光里,或早或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