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榜理由
局域的方向感在这里迷失,人们为之强烈吸引的是一种野蛮的看似脱离了一切牢笼的力量,和另外一种比这更强大的岿然不动的力量,还有那山水砰拍间所表现出来的让人心动的张力。
金沙江的名字似乎专为奇险和惊世骇俗而生。承嗣通天河,自玉树巴塘河口而下,直到宜宾接受岷江入注,金沙江就像一首欢腾不已的诗歌,不停地用尾声慷慨的字脚换韵,也不屑用短行换了长行,以匕首换了长枪,在某一个叫嚣呐喊的拐弯后突然换上一脸凝重的沉思,在一重滔天的浪头上掀起另一重滔天的浪头,抒情再抒情,仿佛只为了宣泄掉那太多的出于高原大地的富丽的诗意。
所以,沿金沙江行走是一件快意无比的事情,当然前提是带着读诗的好心情,追随那激越的流水,在山势纵横排阻间任灵魂荡起愉快的旋涡,接近天堂并几乎到达。
金沙江被认为是为长江源流之所在,在“岷山导江”被认为是理所当然的时候,金沙江一直都在人们审视长江的视线之外,但历史并没有吝惜它的文字而不给予这道河流以篇幅相当的记载。在《尚书·禹贡》里,这条河流被称做黑水,从名字气息足见其当时的荒凉还是不大可以为中土的人们所接受的。《山海经》和《汉书·地理志》又称之为绳水,志书:“越嵩郡下的遂久县有绳水,绳水源于边塞外,东流至焚道县后入江。”三国时期,这里又称泸水,诸葛亮所部在“深入不毛”前渡过的那条河流就是金沙江。相较之下,郦道元的记载更为详尽。《水经注》云:“绳水,一作‘淹水’,出于边塞之外,流入境内之后,至大痄与若水合,自下亦通谓之绳水。”大痄即四川会理,若水就是雅砻江。这些文献说明,当时的人们已经注意到了这条流淌于横断山脉之间的颇不宁静的河流,对其水系也作了概括性的描述,甚至也暗示了其同长江的某种关系,然而似乎就是不肯说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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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平渡位于会理县东南,时至今日,众多战斗遗址依存,如前沿指挥所、刘伯承指挥作战的将军石、毛泽东等老一辈革命家经过的山洞、毛泽东所说的“金沙水拍云崖暖”的地方。如今金沙江上已建起了川滇斜拉大桥,为游客从四川入云南观光旅游提供了便利。
徐霞客的《江源考》在人们的视野中拓清了对江源的认识:“余按岷江经成都至叙(宜宾)不及千里,金沙江经丽江云南乌蒙(云南昭通)至叙共二千余里,舍远而宗近,岂其源独与河异乎?非也!河源屡经寻讨……故仅宗其近……故推江源者,必当以金沙为首。”这里面,有一个基本的原则,就是“江源唯远”。在对于河流源头的考证上,基本上都是以流长来论定的,当然也要有明显的入注水量作为前提。
金沙水拍云崖暖,大渡桥横铁索寒。更喜岷山千里雪,三军过后尽开颜。
——毛泽东
金沙江一名的由来则源出于沿河出产的沙金,“白银出自朱提,黄金生于丽水”,而丽水是金沙江的又一个别名。金沙的形成过程可以用“披沙拣金”来形容。含金量较高的矿石在日晒雨淋的作用下崩析破碎,先变为较大的石块,再变为小石块,最后变为沙粒。沙粒在水的带动下游走于河底,而含金的一些则会出于自身的重力作用,在水流驱动力量稍小的地方搁浅下来,如此经年累月,就形成了一块块金盆区域,而沙金就开掘自这些地方。沙金的质量可以依据其颜色定断,“九成以上为赤黄色,八成为淡黄色,七成为青黄色”。
在云南的石鼓附近,金沙江有一个创意和胆识都很可赞的杰作:虎跳峡。这绝对不是平庸山水的一笔,而完全具备了“一念成佛,一念成魔”的神韵,仿佛在一瞬间便为山峦和沟壑带来了颠覆的力量,以至于天空更像是想象中平坦的大地,而峡谷却好似叫人心生愁怨的崎岖的天穹。
局域的方向感在这里迷失,人们为之强烈吸引的是一种野蛮的看似脱离了一切牢笼的力量,和另外一种比这更强大的岿然不动的力量,还有那山水砰拍间所表现出来的让人心动的张力。对此情景,人们似乎会比较容易地形成一种错觉:这道河流会一举冲破面前山体的屏障,而它最终将如同一把太锋利的刀子一样割破青藏高原,流向印度洋。然而,最终以静制动,汹涌的水流掉头向东北而去,仿佛是败阵下来,却丝毫不减战前的气势,所携带的精锐也一样不少。
由于这里水势激荡湍急,再加之峡谷地带不易形成保护性植被,金沙江就成了长江干流宜昌以上河段泥沙的主要来源。泥沙俱下的状况让人也不由得揣摩起金沙江一名本身的意味来,但这也正说明这是一条具有活生生的地理意义的河流,它正在创造地形,它正在证明自己的纯粹的高原河流的血脉,为后续的历史书写地质的沧桑。
在金沙江畔,红军曾克敌制胜。那是在长征初期,国民党军队围追堵截,旨在吃掉共产党当时仅存的几万人部队。当时的情况是:红军在金沙江的南岸已经到了无路可投的地步,过河势在必行,然而敌人已经在此之前清除了一切过河的工具,并在北岸设下了严阵以待的哨卡。局面的戏剧性扭转出现在皎平渡一役里,偷渡成功的先锋部队一举歼灭了北岸驻守的敌军,控制了渡口,从而使得红军主力在7个昼夜里从容渡河,跳出了原先死局一样的包围圈,保留了革命的火种。
回味这个故事,同金沙江观澜一样,都是教人惊心动魄的。让我们的心为之折服的,不外是一种所向披靡、荡气回肠、宁折不弯的气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