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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最后一节课拖堂了。
下课铃声已经过去了十分钟。窗外走廊上。无数的学生纷纷涌向通往食堂的楼梯。逼仄的走廊顿时拥挤不堪了起来。
饥饿是人们证明自己还活着的最有效的证据。让所有的人都以最快的速度向食堂里冲去。
苏末收拾还书包。随着人流一起融入了人海茫茫的人群中。
女生尖锐的声音混合着男生的狼吼鬼叫。让逼仄的楼梯异常喧嚣。
几个染着黄毛耳朵打洞的年轻少年。嘴里嚼着口香糖屁股撅着坐在阳台上。带着一副飞扬跋扈的样子向人群中漂亮的女生吹着口哨。
有人的脚被踩到后。人流里马上响起了“******谁踩了老子的脚了啊”的喉叫声和肇事者反驳的污言秽语。
高个子的男生仗着海拔较高的优势不停地向人群外边挤去。周围喧嚣的矮个子学生的脸上马上写满了鄙夷和指责。可是一看到他们人高马大肌肉发达的体形时便闭上了想要表达心里愤懑的嘴巴。
眼前的一切。很多很多的事情。似乎都与自己无关了。
记忆里那些温柔的心事。那些婉转似月光的快乐笑容。那些刚刚发芽的小欢喜。都已经在十岁那年春天来临的时候统统被埋葬掉了。
沉入了湖底。被沙子和淤泥覆盖了起来。从十一岁到十七岁。两千一百零七十几天个日日夜夜。终于都过去了。许多回忆都长满了浓郁的水藻。然后就是生命里最残酷的凛冽的遗忘。
伊夏走出校门的时候。看见推着车子从自己身边走过去的苏末。自行车车轮扁扁地贴在地面上。像是一个垂头丧气的倒霉鬼一般哭丧着脸。
“怎么了？”伊夏从背后招呼了一下苏末。
苏末回过头来。看见伊夏正盯着自己扁扁的自行车胎。他微微怔了一下。接着便摇了摇头说：“没事。车胎爆了。”然后推着自行车继续向前走去。
伊夏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回过神来便骑上自行车追上了苏末。
“骑我的吧。”伊夏在他前面几步之摇的地方停了下来。“你载我。”
“谢谢。不用了。我待会儿还得去修车子。”
“那……我和你一块走吧。”
“嗯。”
路上两个人都是沉默着。
在学校前面那个宽阔的十字路口时。伊夏突然打破了沉默。她开口道：“她是不是老欺负你？”
“谁？”
“小雾啊。”伊夏看着眼前由绿变红的交通灯上不停地跳动着的数字。“要不。还能有谁？”
“别乱说。没有的事。”苏末抬起头来对伊夏淡淡地说道。
“你很怕她？”
“不是。”
“小雾有时候做的事情的确有点过分了。”
“嗯？”苏末扭过头来。用一种很诧异的眼神看着身边的伊夏。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你们的关系不是很好吗？”
“是啊。可是每次看到她无缘无故地捉弄你。我就觉得她做的有点过分。”
“算了。咱们别说她了。说点别的吧。”苏末抬起头来。看到眼前的交通灯变成了绿色。“走吧。”
“哦。”伊夏快步推着车子跟在苏末的身后穿过黑白分明的斑马线。
“苏末。”
“嗯？”
“你知道班里的女生都怎么形容你吗？”
“没注意。”苏末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在班里很少和人来往。这你是知道的。”
“他们都说你是冷血动物。”
“呵呵。你呢？是不是也和他们有同样的感觉？”
“没有。我只是感觉到你的心事太重而已。其实我觉得你笑的时候会更好看些。”
苏末的心里突然涌起了无限的酸楚。像是一瓶打翻在水里的五味瓶。瓶中的液体迅速涌出。朝着周围四面八方的地方扩散开来。然后泛出更深更广的酸楚来。
是啊。我也想每天都能够微笑着面对生活的每一天。可是笑容对我来说却又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情。
“你的心里难道真的有那么多放不下的心事？”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如果让我笑的话。肯定比让我哭更难。”
“是因为小雾吗？”
“不全是。”
“其实我觉得你亲生母亲……”伊夏发现自己说漏了嘴。突然停了下来。似乎是怕一提起苏末心里的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便会戳痛他的伤口。
“你都知道了？是小雾告诉你的吧？”
“嗯。对……对不起。我不该在你面前提这些。真的对不起。”
“没什么。再说那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提提也无妨。”
“那个。……你还恨你母亲吗？”
“恨。当然恨了。你也不想想。一个母亲居然狠心到把自己的亲生骨肉都抛下不管的地步。能不让人恨吗？再说了。那个时候我才几岁？十岁啊！呵。想起来都有点可笑。她也真够放心的。不过话又说回来。恨她又该怎么样呢？”
苏末依然再诉说着。“其实有时候自己觉得现在这样的生活也挺好的。尤其是我义父义母。对我真的很好很好。记得我刚来的时候还很小。他们每天晚上都会抱着我和他们一起睡觉。像是照顾自己的亲生子女一样呵护着我。生怕我因为年龄太小而出事。我从来都没有感受到过这样浓的爱。下雨天一定是先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我的身上防止我被雨水淋湿。饥饿的时候。哪怕是下班回家的再晚也一定要先做好饭给我吃。我高烧生病住院的时候更是日夜不合眼的守在我的身边。精心地照顾着我。”
伊夏看着眼前渐渐露出微笑的苏末。心里突然像是坠入了一个温暖而潮湿的梦魇之中。
那些从渊底发出的微弱的光芒在黑暗的侵蚀下终于撕开了束缚。光亮迅速涌入。无数个微弱而无辜的温柔光环。弥漫在他的身上。一层又一层。斑斓而眩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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