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时代和战国时代不同,要做中原的霸主首先就要为中原各国服务。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中原地区除了曾经有过霸主雏形的郑国不向齐桓公臣服之外,举目之下已经再也没有敌人了。
郑国对齐国的不肯臣服,一方面因为历史原因他们很骄傲,另外一方因为地理原因使得他们处在周和楚南北两大势力的夹缝之中。
有人或许认为我这样说不合道理,很多人都会说楚国也是周朝的封国。其实事实并非如此,楚国一向都被周朝人称为蛮夷,事实上他也真的不是炎黄子孙。而且早在公元前704年周桓王时期,楚国就脱离了部落的形态开始称王。
楚王和周王,就算是毫无历史知识的人也知道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当时还没有皇帝这个称号,“王”就是整个国家最高的统治者。一个国家不可能存在两个王。这就说明当时楚和周是两个不同的国家。平等而且对立!
不过有一点要承认的是,楚国并不想背负像类似蛮夷这样的帽子。他不想和山戎北狄这样的民族排排站,他认为自己比山戎更高级,更文明,甚至已经达到了中原国家的文明水平。所以他对外宣称也曾经是周朝的封国。事实上楚国在704年以前的确得到过周朝的赐封,只不过他们给的封号太小,只是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中的第四等,子爵。
现在的楚国强大起来了,别说你把人家成为“楚子”, 你就算是称他为“楚侯” “楚公”人家也不要了,他干脆就自称楚王!
所以不管是尊王还是攘夷,齐桓公都要把楚国列为最主要的对象,迟早都难免和他发生摩擦。事实上,楚国的威胁的确比北狄和山戎犬戎这些民族部落都要大得多。管仲就曾经提出过“攘夷必要攘楚”的大略方针。
不过对付楚国可不像对付别的蛮夷那么简单,北狄那伙人只不过就是跑到中原来打酱油,来了就抢,抢完就走,可是楚国对中原却有着强烈的领土意识,他们对中原的渗透不只是来自于军事方面还有政治和经济方面。
自从周王室衰落郑庄公死后,郑国一直都游走于两个政权之间不能自拔。庄公之子郑厉公一心想要恢复郑庄公当年的权威,所以始终不肯承认齐桓公的霸主地位,数次会盟,没有一次派人到场。
郑厉公死后,懦弱无能的郑文公即位,他没有能力单独跟齐国对抗,所以就选择成为楚国的小跟班。
可问题最终还是处在郑国的地理位置上,他位于周王朝国都的外围,又是中原强国和楚国接触的必经之路,所以楚国要进军中原要先拿下郑国,齐国要想攘楚也必须先把郑国摆平,以后的日子里这个可怜的国家就要在两大强国之间摇摆不定。
这个时候,楚国楚成王即位,一心想要取代齐桓公称霸诸侯。前一段时间楚国闹内乱,公子子元一心想和自己的嫂子桃花夫人上演春宫大戏,可是桃花夫人偏偏对他无意,又觉得他做事太张扬,于是让他攻打郑国,给新即位的楚成王立威。没想到长相很帅的子元是个银样镴枪头,连一个小小的郑国也拿不下来。
桃花夫人设计把他除掉,让楚成王亲自掌握国政。楚成王也算是年轻有为,他或许是感觉到了齐桓公的称霸以及他狗屁不通的“尊王攘夷”的口号会给自己带来巨大的威胁,所以就借口向郑国雪耻,想要通过这块跳板谋夺中原霸主的地位。
很快楚国就向郑国派出了大军,大将飞廉以倾国之兵加之于郑,他们人多势众骁勇善战,脱不了蛮夷本色。郑国已经沦为三流国家,虽然经济上还行,但和人动武那是万万不能的,打了两场胜仗之后,立即向齐桓公求援。
管仲和齐桓公早就有意向楚国人秀一下肌肉,以求再次扩大自己在诸侯间的影响力,所以出兵。不过齐军并没有正面和楚军作战,管仲的思路非常清晰,他指出想要打赢这一仗不用非要援救郑国,咱们可以直接攻打楚国。这样既可以伐楚又可以削弱郑国的势力,实在是一举两得。
齐桓公也知道郑国不服自己,留着这个没什么信誉度的国家迟早是个祸害,所以就同意了管仲的计策,可是他觉得这样大张旗鼓长途跋涉地进军楚国这样的军事强国,很有可能给对方以逸待劳的机会,盟军将会遭到灭顶之灾。
管仲胸有成竹地说:我们当然不会直接去进攻楚国,我记得蔡国曾经得罪过主公,咱们不如以讨伐蔡国的名义向楚国进军,那样楚国人就会疏于防范,等到咱们的兵锋推进到汉水再誓师讨伐,给他一个措手不及。
两人想得挺好,可无奈用错了人,千不该万不该把那个挨千刀的大奸臣竖貂给派了出去,这厮接受了蔡国国君的贿赂,把作战计划全部都透露了出去,导致蔡国国君弃城而逃,楚成王提前得到了消息。而他兵不血刃地得到了一座城池,还因此受到了奖赏。正所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齐桓公的悲惨下场,现在已经初露端倪了。
楚成王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大为震惊,虽然他对楚国的国防力量很有自信,又有汉水天险作为屏障,而且实在不行还能撤退到长江南岸,但仔细想想无论如何要对抗八国联军都是大伤元气的一场硬仗,他是实在不想打。
春秋时代嘴皮子往往都比千军万马来得管用,楚成王和他的文武大臣们也都是知道这个道理的。所以他派出国中最有气节而且能说会道的大夫屈完前往盟军的军营,找齐桓公和管仲进行交涉。
屈完是一个很有风骨的人物,能屈能伸但绝对顾全大体,是历史上最好的外交官,楚成王派他去算是选对了人。
屈完见了齐桓公和管仲就不卑不亢地指责齐国人随意侵入楚国的领土,而且是师出无名,不讲道理,然后请他们退军。
管仲也不甘示弱声称姜子牙受封为齐国国君的时候,曾经接到周王朝的诏书,让他辅佐王室,讨伐不臣,凡是诸侯有罪的都可以出兵讨伐。楚国也是周王朝的子爵国,齐国人当然来得也去得!
另外管仲说出了此次楚国遭到讨伐的两个错误原因,第一身为子爵国不向周王朝进贡包茅(包茅是一种祭品,特产与南方,祭祀的时候用来发酵酿酒,实际就是茅草而已,相信楚国人并不缺乏,之所以不进贡,就是让周王朝知道,老子不鸟你!)
第二,四百年前,周昭王到你们楚国进行南巡讲话,怎么就死在汉水了呢?你们今天必须把这两件事情解释清楚!
屈完一听是这样,面无表情,铮铮铁骨地说:“周王朝名存实亡,天下诸侯都不给他上贡,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这样。可即使这样,我仍然承认我们楚国有些过错。至于周昭王南巡讲话不幸逝世的事儿,我建议你去问汉水!”说完也不告辞,拂袖而去。
齐桓公气得脸红脖子粗,只是无法发作。管仲捋着胡须说:“楚国人挺牛掰呀,我看不给他们来点真格的是镇不住他们的,必须做出进攻的态势了。”于是齐桓公下令,兵锋向前推进,直抵汉水沿岸,随时准备打响渡江战役。
楚成王也不甘示弱,齐国人秀肌肉他立即做出强烈的应激反应,命令大将子文帅军驻扎在汉水南岸,准备半渡而击。两个阵营的人马算是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所有人都感觉到一场大战难以避免。
只有少数那么几个掌权的智慧型人物知道这不过又是一场政治上的斗法而已。最起码管仲和屈完是了解所有的!
在这种形势之下,楚成王决定再次让大夫屈完渡江去打探消息。屈完提出条件说:我只能去讲和,若是大王要打仗,我觉得可以派别人去,或者任何人也不派直接去打就好了。
楚成王当然知道他的心思,可是他不愿意在文武大臣面前示弱,所以就把责任退给屈完:“你可以见机行事,是战是和,我们大家都听你的。”
屈完这次见了齐桓公受到了隆重的招待,表示愿意立即给周王进贡包茅,可千万别让亲爱的大王胃缺酒。不过我有条件,那就是你们要先退兵三十里,不然我们楚国人压力太大,很可能会冲动起来,后果你自己想吧!
齐桓公不用转眼珠也知道他啥意思,抱着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准则,赶紧给屈完来个大台阶下:
“大夫能够这么帮助楚国服从周王,寡人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立即就下令撤兵。”
现在问题出现在楚成王身上了,屈完回来之后,他发现盟军退兵三十里,他又不打算送包茅了,那多栽面儿啊!
子文和屈完都说:“大王你可不能这样,人家八国联军都讲信用,那您要这样,回头可不能怪人家管你叫蛮夷了啊!”
楚成王一听,那也只能这样了,第二天赶紧把包茅给齐桓公送去了。然后齐桓公又饶有兴致地请人家屈完阅兵,意思就是想威胁威胁他,让他知道自己的厉害,回头他要是趴在地上磕头,自己在诸侯面前也好有个交代不是。
可他没有想到屈完这厮天生就是个硬货,检阅完了之后居然一脸的麻木不仁,而且还不阴不阳地说:“要是讲仁义道德我服你,可是你要是跟我比狠,比谁能打,那我们国家的城墙都是钢筋混凝土的,还算挺结实,还有一条汉水保护着,兵马也还有点。要不咱们就来一下试试!”
齐桓公偷鸡不成蚀把米,赶紧说:“你这人真没劲,我跟你逗着玩,你咋就急了呢!开开玩笑都不行吗?!”
完了两人哈哈一笑,有约定订立盟约,然后两国同时退兵。一场声势浩大的战役就这样还没拉开序幕就结束了。齐桓公对外宣称楚国已经服软称臣,因为那一车如假包换的包茅就是证据。
楚国则对外宣称成功地击退了中原八国盟军,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大胜利,双方各取所需,谁也不影响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