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窗,见外面有一瘦小的身影衣衫褴褛,一身淤泥,哭道“大人们行行好……买我回去吧……我只要点钱去葬了父亲……大人们行行好,买我回去吧!”声音打颤,带着暗哑无力,凄惨动人。
又是一出卖身葬父。
我不由得一声叹息,“不知天下何时能清平世盛!”
怪僻老丈嗤笑道,“何又为清平世盛?”
我想了想,答“上古极乐神族,神话三禅大同。”
“何谓大同?”
“摘些礼记上所言而言,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天下为公。选贤良举能人,讲信义修和睦。故而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了,壮有所任用,幼有所成长。幼而无父、老而无妻、老而无夫、老而无子、残废疾病者皆会有人供养。男有职务,女有归宿。人们把财物扔到地上而不私藏。治世清平,百姓和睦,民生富足,故而无人偷盗,法律无用。连大门都不必关,天下和合为一家,是谓大同。”
老丈由衷的唏嘘不已,“那真是一个好地方!桃花源亦不及也。”
我笑道,“桃花源小惠未徧,不过与如今乱世南北朝来说,却是福地洞天。”
老丈又看了看我,哀痛道,“相见恨晚呐!有此治世之才,可惜生错了乱世!”
我尴尬,见四周喧闹依旧,无人盼顾他们,便松了口气道,“老丈说笑了,本公子方才所言乃是世人皆知皆想!”
刘玄蛟冷酷的面皮下就是颗狂热的心,一挑起了话头就像开了闸的洪水,拦不住了……
差些就把想到了周齐交战,周如何从夹缝中突破了……
毕竟反败为胜这种棋最让人有兴致。
我忽而想起,这老丈问他姓名,自己却没对他过为过问……
“不知老丈姓甚名谁,春秋几何?”
老丈思量了下,答“老夫姓扈,户口巴扈,岁月飞逝,老夫年已五十有五了。”
“哦……”回忆涌上心头,我突然心口有些烦闷,浑身不利……闷声道,“爹归天那年,亦是五十五岁。”
扈姓老丈一愣。
我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本公子不是咒你……”
“老夫知晓得,知晓得……”末了又道“刘公子早年丧父,少年离家,颠沛流离,实是痛煞老夫心呐!汝父如知你有今番才华,恐怕九泉之下都会笑醒!”
我扯了扯唇角,怅然道“是么?”
老丈‘啪’的一声打开纸扇,轻摇,大笑。
“老夫犬子几个,只因家殷娇惯,如今比你还大上好些年岁却没你半分之好啊……只可惜老夫福缘不足,你父亦是,有命的蛟子无福看龙飞啊!”
我惆怅寥廓,怔怔道,“唉,有这么明理多智的父亲,才是你子之福……”
笑话,如果人人都家底殷实,江湖不乱,朝野益民,自然天下无人轮灾难,还何须我的肃杀才能?
刘玄蛟不过是应时势而生,只有了却征乱天下事,才能无牵无挂,为活而活啊。
骤然,我突然感觉腹内绞痛难忍,五脏六腑在翻江倒海!
握着杯中茶的手蓦然一顿。
我才发觉,中了毒!
手指无力,茶盏落地,清脆的碎了。
清水香茶里几片翠叶孤立的洒落地上。
老丈豁然一惊,摇着扇子的手立马顿住了。“茶里有毒?!”
我意志昏沉,终是扶着桌案昏厥了过去……
咣当一声撞在桌上的不止我,还有那可怜的纸扇。
那纸扇倒是没撞在桌上,而是‘吧唧’一声从它的主人手中滑落,砸在了地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只见周围人瞬间闪出一黑衣之人,面纱遮脸,只露一双眼,拿了只剑冲了过来,直奔老丈而来!
白刃锋利,如蛇王吐信,瞬间而至!
说时迟那时快,老丈随手抄起另一杯茶扬了出去!
茶水铺天盖地的撒了过去,那黑衣人只是眯了眯眼剑锋不转,却在一刹那的躲与不躲中迟疑,剑刃偏了一些,老丈堪堪躲过。
却已震惊全场,吓得嘶嚎声满店。
我好似又闻到了那股淡淡的香味,体内游走的毒已被另一种毒药冲散化解。
兵刃相击与尖叫声充斥耳朵,我烦恼地睁开眼,刚想咒骂一声就见两人在执剑打斗,周围食客慌忙不迭地逃出门外……
我手摸上腰间的青蛟剑,刚拔出就感觉混乱之中谁推了他一把!
我就那么莽撞的挡在了老丈身前,正好刃光劈下……我本能的抬臂以剑去挡,那黑衣人没想到刘玄蛟会出现,一时剑没收住直接舔上了刘玄蛟的左手手臂!
黑衣人收剑的快,转身一跃而起就跳出窗外飞上房檐……行动迅速敏捷,轻功不错。
不过我可没功夫欣赏别人!
“老朽多谢刘公子舍身相救之恩!……刘公子这伤的怎么样?”
我捂着流血不止的手臂,道“区区小伤何足挂齿……本公子也是看不惯刚才那人欺负老弱而已,我……”我见流出的血色发黑,直觉眼前一黑……我的右手在腰间掏锦囊里的药,左臂就被铺天盖地的一浇,瞬间火烧般的疼!
我“嗷”了一声又把话吞回了肚子。
老丈举酒坛倒酒给我消毒,还道“此地不宜久留,以酒消毒可稍缓毒性,临街有一医馆,你应尽快前往。酒未足饱,明日再叙!老夫先归也!告辞!”
说完,脚步如飞,逃也似的走了……
竟然……真的潇洒的走了。
我笑了笑,也是,他再不走恐怕就走不了了!
回想这老丈那句明日再叙,险些泪流满面……真是无赖之交,凤翔论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