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揉了揉眼睛,再次望过去,只见那黑影位置不过是一个往里稍微陷进去的凹处、黑糊糊看不清里面的山壁而已。我把手里的手枪枪管往脸上贴了一下,再次告诫自己不要太紧张,草木皆兵这个成语不就是说我现在这种反应吗?想到这,我把脸再次藏到草丛里,跟着其他战士继续朝前爬去。
但紧接着又一个念头蹦了出来:我们前方那个悬崖比我们身后战士们躲藏着的悬崖要高上很多。那么,如果那个悬崖上方真的有人,而且对方和我们的狙击战士一样,正端着枪趴着,偷偷地瞄准着我们怎么办?意识到这一点后,我觉得自己应该把这个虽然稚嫩,但绝对有可能的猜想告诉雷团以及身边的战友知道。就在我准备朝着雷团移动过去时,我发现雷团也已经抬起了头,目光炯炯地望向对面的悬崖上方。紧接着他抬起手,伸到了杂草上方,应该是要让身后山崖上方的那些个神枪手看到自己的手势。他的手先是比划了一个奇怪的手势,接着朝着对面悬崖的上方动了几下。
这时,在那边悬崖上方,一群鸟突然飞了起来。雷团低声说了一句:“糟了,真有埋伏!”说完他伸到空中的手用力往下一压。
我们其他人都会意,身子一缩,再也不敢动弹,等待雷团接下来的命令。可雷团自己也缩着身子,再也不做任何动作了。我一下子明白过来:雷团是在等上面的战士赶紧赶到对面的悬崖崖顶,瞅清楚了以后再安排下一步的动作。
我们足足趴了有四五个小时,杂草中不知道是什么小虫子钻到我脖子里,咬了我好几口我也不敢动弹。大伙都压低着呼吸,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也不做任何动作。盆地虽然不是很大,可作为这个圆形盆地外围山崖两边对立的直径却不短。咱们上面的战士还要注意隐蔽与提防匪帮,所以等他们赶到我们正对面的山崖,确实需要不少时间,这点是毋容置疑,只是苦了我们这些先遣队伍倒是真的。
一直到了中午吧,终于,在对面悬崖上方探出了几个脑袋,冲我们这点不知道在做什么动作,遗憾的是距离太远压根看不清楚。
这就让我们为难了,大伙虽然都有着管教日月换晴天的英雄气概,但又都不是千里眼,那边探出来的几个脑袋,有很大可能真是我们自己人赶过去了,隔得远咱又看不清楚,不敢肯定啊! 万一是敌人怎么办呢?
就在这时,对面的人挥出了一块东西,是红色的,迎着光还可以看到一闪一闪的亮点点。
“是猴子身上红马甲上的亮片!”疯子很肯定地说道,接着他对雷团低声说道:“是自己人。”
雷团也正抬着头,他之前看到过悟空肩上的猴,看到过猴子身上穿着红色马甲以及马甲上的亮片。雷团回过头来冲疯子点了点,接着身子往上一挺,沉声说道:“继续前进。”
我们握紧手里的枪,再一次朝前爬动。因为两个制高点都已经有了我们的人占领,所以这一次大伙的胆儿都放大了不少。再说,整个盆地,包括中间的这个帐篷,都透着一股子荒凉,敌人压根就没有躲在里面的可能性本就很大。
我和疯子、雷团一直在最前面,最先抵达杂草尽头的自然也是我们。雷团将手朝上方举起,做了一个捏成拳头的手势。大伙会意,隐身在杂草中,却又缓缓分成了环形包围状。
“我和小王上吧!”疯子对雷团小声说道。
雷团白了疯子一眼:“想抢功不成?”说完这句,他微微笑了笑,用来说明自己这句话只是玩笑而已:“让我的人上吧,你们部门的人精贵。”
疯子伸手搭到了雷团肩膀上:“老雷,我的这体格你是知道的,有啥意外情况出现的话,我和小王应该还是能够全身而退。精贵不精贵?都只是革命队伍里的兵而已,你再这么说就有点见外了。”
雷团便没再反驳什么,点了点头。
疯子扭头看了我一眼,见我目光中有着和他一样的坚毅与决绝,便微微笑了一下,率先弓起身子,朝着草丛外跑去。
我深吸了一口气,跟在他身后冲出了掩护我们的草丛,身体完全暴露在盆地中央的空旷位置。也就是这次一咬牙地站起,之前的急促心跳与胆怯,好像瞬间没有了,替代的是如同豁达般的无畏。我终于意识到:自己在经历着某种叫做涅槃般的重生,这一刻跟着疯子站起的王解放,终于成为了一个能够勇敢面对一切的葬密者。
我们用极快的速度冲到了帐篷外,一片巨大的用麻布缝合而成的帘子,应该就是帐篷的门。这麻布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清洗过了,黑乎乎的,上面的脏东西都结成了痂,让它能够具备足够的厚度,将内在与外面世界完全隔离开来,甚至密不透风。我俩贴在帘子的一侧,鼻子里能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应该是来自帐篷里面的。接着,疯子朝着雷团他们躲藏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一侧身,一把掀开了帘子,闪身钻了进去。
我没有犹豫,紧跟在他身后便朝里面钻去,可立马听见比我先一步跨进去的疯子喉头发出“呃呃”的干呕声,声音好像能够传染一般,我清晰地听到自己喉头也发出同样的声音,接着我的胃里一阵翻腾,猛地张开口,一股子酸水如同喷溅般吐了出来。
恶臭,充斥在帐篷里面的是无法用言语来描写的恶臭,混合着腥味、骚味、酸味、腐味……各种难闻的气味仿佛被糅合到了一起,封闭在这个用麻布搭成的帐篷里面,我和疯子甚至没能洞悉到帐篷里面到底有些什么,便如同逃命般朝身后帐篷外跑去,继而站到了帐篷外呕吐起来。
疯子干呕了几下后,直起了腰来,对着雷团的方向挥了下手:“空的,里面没人。”
说完这句话,他喉头再次发出“呃呃”的声响,又一次低下了头。
也就是我和他拉开了帐篷帘子的这么一次动作,外面的空气中也已经有了那股子奇怪的恶臭,但相对来说没有帐篷里面浓烈,也足以让人皱起眉头。这不……从草丛里缓缓站起的雷团的眉头就皱得紧紧的,他抬起手,手掌在空中做出一个转圈的动作,山崖处的士兵也同时站了起来。
于是,我们的队伍在雷团的指挥下,从暗处到明处瞬间转换。之后雷团也给我们聊起过,这是野外作战战术上的一个手段:处在被动时候,隐于暗处,就彻底地隐蔽,无论各种缘由,都不要暴露,就好像是英雄邱少云那样。反之,转向为主动时,便要如同所向披靡的天兵天将,完完全全地占据明处,让敌人感受到不可战胜的士气与战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