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开出十几分钟后,那个几天前我们栖身的山神庙就出现在我的视线中。触景生情,我不由得想起了短短的几天前,自己还只是个身份尴尬的坏分子,受命帮古场长出来掏鸟蛋。当时身边的三个人,伍大个生死未卜,老孙和大刘居然都是潜伏在身边的敌特。我自己呢,现在竟然是坐在吉普车的副驾驶上,带着几个解放军战士去地方执行特殊任务的“葬密者”了。想到这,我微微笑了笑,把目光从那倒了一堵墙的山神庙移到了汽车前方。
“停车!”我突然想起些什么,对着开车的司机同志大声喊道:“开到那个山神庙去,赶紧!”
那开车的战士被我吓了一跳,接着他也没有多话,把方向盘一打,朝着山神庙开去。之所以突然想要回到山神庙,因为我想起之前胡品庆同志反映的一个细节:老孙曾经在树下面折腾过树皮,我怀疑他是在做什么标记给他的同伙留下线索。现在能肯定下来的他的同伙就是大刘,那么在那个山神庙住的那晚,他俩也没有单独处过,会不会也用某些标记进行过沟通呢?
这怀疑连我自己都觉得太过主观,可也是这主观,或者说是直觉吧?让我临时改变了行程,决定带着车上这几个战士过去看看,反正也用不了太多时间。
我们很快就到了山神庙边,把车停在倒塌的那堵墙边,庙里一览无遗,空荡荡的,地上还留着几天前我们那堆火的炭灰,以及旁边我们铺着的草。
我把那具怪物的尸体放到了车上,率先跳下了车,朝着里面跑去。站在后排的战士也都跟在我身后,以为我有什么特别紧急的事情要做,一个个神色都非常严肃。司机没有下车,站在车上对着里面张望。
我们跑进山神庙后,我指挥那三个战士在四周找找,看看有没有可疑。问题是那山神庙就那么屁大一个地方,我们很快就把里面翻了个遍,包括几天前我们带出来的那堆破烂,也都被我翻出来扔了一地,结果是除了地上一些蚂蚁被我们吓得惊慌失措外,什么发现都没有。
我把口罩往外提了提,出了一口长气,然后把地上我们几天前带出来的那些破烂衣服和那一小袋粮食提了起来,最后对那三个战士挥手道:“没发现就走吧!我也只是进来看看。”
那三个战士对我喊了一声“是!”这干脆的答应让我很不习惯,我连忙冲他们摆摆手:“咱自己队伍的同志,出来了不用这么严肃。”说完我转身往庙外的汽车走去。
开车的司机见我们火急火燎地冲进去,现在又一脸放松地出来,自然知道了我们没有发现。他咧开嘴笑了笑,重新坐到了座椅上,伸手就要发动汽车。突然,他的目光盯住了前方不远处的草丛,对着我们大声喊道:“小王同志,那边有情况。”
他话一落音,我和那三个战士都一起朝着他手指的方向冲了过去,我甚至拔出了手枪,以为他看到了人影。
人影倒是没有,那片草丛不高,稀稀拉拉的,真有个人我们早就看到了。但很快我们的目光就被地上一块新土吸引,上面甚至连掩护都没有,明显就是刚刚被填上不久。
还没等到我命令,那三个战士就解下手里端的步枪上的刺刀,往那堆泥掘了上去。他们先用刺刀把泥撬松了几下,接着蹲到地上,用手去刨那些土。我往四处看了看,周围很空旷,也没有其他可疑的情况,便也蹲到了地上,帮他们一起挖开那个新填上的泥坑。
几分钟后,我们便刨出了一个一尺来深的洞,然后露出一件衣服的袖子来。我扯着那袖子一拉,另一只手伸进泥里一抓,一套揉成一团的男式衣裤被我提了出来,衣服还挺新的。
我瞅着觉得很眼熟,紧接着想起这不就是沈头在大通湖农场时候发给我和胡品庆、大刘、老孙换上的那套衣裤吗?不同的是我雨衣里的这套衣服上又是血又是泥,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而现在手上这一套还比较干净。
胡品庆同志是已经牺牲了,那么这套衣服就只有另外两个人穿着,一个是大刘,还一个就是老孙。想到这,我连忙把手里提的几天前我们带出来的那包破旧衣服扯了出来。但是我也只能认出我自己的,别人当时带了哪几件我咋知道呢?更别说通过这些还研究出是谁的衣服少了。
最后,我只能再次盯上手里这套刚挖出来的衣裤了。沈头把这几套衣裤递给我们时,我们就发现这些衣裤都是同一个尺码的。我和大刘个头都大,裤子长度刚刚好,还稍微有点短。而胡品庆和老孙两个人本来就瘦小,穿上这身衣服后都有点大,裤子也稍微有点长。
对!老孙上山时候因为裤子长被自己踩到,还差点摔倒,后来还自顾自地骂了一句天,最后是把裤管卷起来的。想到这,我连忙盯着刚从土里扯出的长裤裤脚看去。果然,那裤脚有被卷过的痕迹,很有可能就是老孙当时穿的。
紧接着,我发现了一个更加能确定这个推断的发现,在裤脚最下方的边边上,明显的泥土印出现了,一看就知道是裤脚长被自己踩到地上弄脏的。
我紧皱着眉头,把这套衣服装到了刚从土地庙拣出的那堆破烂一起,然后扎了个结,提着往车上一扔,对另外三个战士命令道:“把这附近还搜一下,看有没有其他发现。”
战士们散开往土地庙旁边和后面走去,我却又蹲到了地上,盯着那个土坑发呆,继而把那些土又往坑里推,尽量保持了原样。胡品庆是今天凌晨被老孙袭击的,当时老孙对胡品庆说要带着那包挖出来的东西下山交给相关部门。时间上老孙是绝对够得上在陆总的部队封锁汇龙山之前下山的。那我是不是可以判断老孙在袭击完胡品庆以后便下了山,接着赶到这土地庙换了自己的衣服,然后逃走了呢?他一定以为胡品庆已经死了,那么他的身份岂不是就没有暴露,他完全有可能带着山上的发现回到附近的单位,编造一堆谎言继续潜伏啊!
想到这,我一下紧张起来。沈头之前也对我说了,可能敌人因为汇龙山里隐藏的大秘密,所以在周边县镇安插的特务数量会比较多。老孙现在逃离了汇龙山,十有八九就是要给他的那群战友们报信的。距离汇龙山最近的就是易阳镇,他步行首选的县镇绝对就是在那了!
我“忽”的一下跳了起来,对着那三个战士招手喊道:“赶紧上车,我们马上回易阳镇。”
大伙迅速跳上了车,司机看我猴急的样子,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狠踩着油门,汽车在空旷的草地上朝着易阳镇急驶而去。
二十几分钟后,我们便开进了易阳镇。当时是下午快五点半,街上下班回家的群众各自匆忙地走着,见我们一台崭新的吉普车驶过,都停下来露出羡慕的眼光。这要是给在以前,我会感觉非常的虚荣,可现在心里火烧火燎的着急,哪里顾得到想这些呢?
我寻思着想要逮到有可能潜回易阳镇的老孙,还是必须先和武装部的同志们配合一下。我伸出手,指着司机朝那边开去。汽车很快就开到了武装部,怪物的尸体从进镇开始,就被我们放到了后排的座位下面,以免群众看着惊恐。车在武装部门口停稳后,我小声地对后排的战士说道:“你们留两个在车上,别让人靠近看到这怪东西,来一个人,跟我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