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头的脸阴了下来,对着他那几个兵问道:“是谁开的枪示警?”
铁柱犹豫了一下,往前跨了一步:“是我!”
“你没听见我在山脚下给你们开枪传递的信号吗?”沈头表情严厉的对着铁柱说道。
铁柱却露出一个莫名其妙的表情:“没有啊!我们没有听见枪声啊!”
疯子和大白也都一起摇头,嘀咕着:“确实没听到!”
沈头皱着眉头:“没听到?怎么可能呢?”他伸长脖子,对着远处的那些民兵喊道:“在山脚下我开的那三枪你们都听到了吗?”
那边的民兵扯着嗓子回道:“听到了啊!我们又不是聋子。”
疯子朝着沈头跨前一步:“沈头,我们确实没听到!”
正说到这,高松突然指着头顶喊道:“快看,烟火!”
大伙一起抬起头,朝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阴沉沉的天上,一道红色的烟火正在闪开。紧接着又是两道红光升到空中,接着炸开。
飞燕自然是看不到,她往我身边靠了靠:“是不是三下?”
我“嗯”了一声,然后顿了顿后又补上一句:“很好看!”
飞燕没有理睬我,扭过脸对着沈头站的方向:“沈头,这信号弹射出时,我们应该可以听见枪响的,可现在真的没有听到声响啊!”
沈头应了一声,脸色由之前气愤的表情缓和了不少。他环视了大伙一圈:“陆总带着队伍已经到了,一个加强营。今天上午整个汇龙山就会被全部封锁,连一只鸟都不会飞出去。部队应该现在在下面分工,很快工兵们就会开几条道路,卡车和挖机这些都会运上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绝不能在这节骨眼上出任何问题。”
我异常兴奋,一颗心跳得特别厉害。当时的我也并不知道加强营是多少人的编制,在我觉得,一个连都是大部队了,一两百号人啊!之后再跟着沈头进入军队后才明白了,我们解放军一个标准步兵营是四百五到五百人左右,而加强营就是在这基础上再加多一个汽车连,人数达到了七百到八百。这可是可以拉出来攻克一个县城的军队啊!由此可见当时上头对汇龙山情况的重视程度,完全是当个硬仗在打。也是因为办这个案子出动了这么多战士,让我知道了这个新部门所享有的特权之大。
我们表情都严肃起来,铁柱他们一个个站得笔直,冲沈头大声地喊道:“是!”我站在飞燕身边,照他们的动作做了。大刘却好像从之前的热情劲里走了出来,他目光游离的四处看,偷偷地压低声音对着我和胡品庆嘀咕道:“老孙人呢?”
沈头打断了大刘的话:“大刘同志,老孙的问题我们稍后再说。大部队封锁汇龙山后,林子里潜伏的敌人无处遁形,很有可能狗急跳墙,袭击我们山顶这些人,并摧毁我们脚下可能存在的秘密。我希望你不要再开小差了。”
大刘“嗯”了一声,没再说话了。大伙也站开了一点,把那棵树围在中间,目光都盯着外围,提高了警惕。
大刘把胡品庆放到了地上,再次往我身边走过来。我没有理睬他,全神贯注地盯着空地外的树林。大刘站在我边上好像想要说些什么,可又欲言又止。接着他扭头,往大白那边走去。
大白当时也举着他的手枪,人模人样地盯着树林。他握枪的姿势很滑稽,枪柄抵着自己的胸口,一看就知道和我一样,不是个经常玩枪的人。大刘走到他身边时,脚下绊到了一块突出的石头,一个踉跄,朝着大白倒了过去。大白没反应过来,两个人一起摔到了地上。大白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慌张地爬起来,对着大刘骂道:“就你这熊样,以前还在部队干过?走路都会摔倒,你们首长是你干爹?关系兵吧?”
大刘讪讪地笑:“没站稳啊!”说完弯腰去捡大白掉到了地上的手枪。
大白把头上那几根飘逸的头发往后抹了一下:“我怎么没整出个站不稳的阵仗带着你摔一跤啊?扯淡!”说完接过了大刘递给他的枪,气呼呼地扭过身子,没有理睬大刘了。
大刘再次讨个没趣,又左右看了看其他人,大伙都表情严肃地瞪着树林,包括高松和老焦两个手里没家伙的,也都流露出紧张的表情。大刘自顾自地耸耸肩,没再走动了,他把手里那枪摸了摸,扭头对沈头说道:“沈头,我去外围跟那些地方上的同志巡视咯!”
沈头点了点头。大刘径直朝着民兵们站的那边走去。
大刘过去了之后,沈头突然对我招了招手:“小王,你和飞燕过来一下。”
我和飞燕依言走了过去,沈头却往一旁走去,像是有什么悄悄话,要和我俩私底下说似的。我俩跟上他的步子,走到了一边,沈头停了下来,低着头看着我和飞燕,声音压得很低,拉长着脸说道:“老孙的铁铲是怎么回事?哪来的?”
我一下愣了,才想起我对沈头反映飞燕失踪那一段情况时,没有敢说可能是铁柱故意落下铁铲这回事。我忙对沈头说道:“飞燕不知道这情况,是我忘记对你说了!”然后我简短的把老孙从土堆里发现那把折叠铁铲的事对沈头说了一遍。沈头一言不发地听完后,很严厉地对我说道:“之前为什么不对我反映这个情况?”
飞燕抢着说道:“小王没对你说这事,应该是他听了我当时对铁柱产生了质疑,他害怕说给你听了不好吧!”然后,飞燕把自己当时的怀疑也简短的对沈头说了。
沈头脸还是拉得老长,一点都不客气地对我说道:“任何细节的隐瞒与疏忽,都会影响对整个布局的判断。小王,四个字给到你,下不为例。我的部门决不允许有人同样的错误出现第二次。”
我惭愧地低下了头,飞燕柔声说道:“沈头,小王他……小王他毕竟不清楚咱内部关系,涉及到铁柱,他不敢说。”
沈头一扭头,依然黑着脸对飞燕说道:“飞燕同志,你跟我不久,但也不短了!这次行动上你有非常值得大家学习的地方,这点我肯定,可我必须要指出你两个问题,全部都足以致命。”沈头顿了顿,继续盯着飞燕说道:“第一,铁柱是咱自己部门的同志,我沈木人用人的原则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同样,我也希望你们相互之间能够有足够的信任。如果是因为我们自己葬密者里面有人出现问题,出现任何后果咱也只能认了。在发现我们部门的折叠铁铲被人故意留下后,你没有选择怀疑其他人,反而首先质疑自己的战友,这点你自己觉得对吗?是一个革命队伍里光明磊落的战士应该做的吗?”
飞燕低下了头,小声嘀咕道:“沈头,我以后一定会改正的。”
沈头闷哼了一声:“还有另一个问题,那就是你和小王。你们年轻人相互间有好感,我沈头也不是军阀,不会对你们指手画脚。但是……”沈头把这两个字的声调加重了很多:“但是因为对对方有好感,便被这种好感左右了自己的言行,你们觉得是个成熟的表现吗?犯了错误就是错误,不用你飞燕来帮忙解释。国民党军队为什么垮台,就是因为官官相护的裙带关系。出现问题了这个求情,那个美言。我们的前辈们抛头颅洒热血,他们想要换来的会是我们延续之前那个旧的统治阶层的恶习吗?”
沈头这段话说得有点重了,我低着头,偷偷地瞟了一眼飞燕。飞燕那无神的眼睛里,眼泪在里面来回打转。她抬起头来,用手背在脸上一抹:“沈头,我知道了!保证以后再也不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