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燕十三三步两步冲上了二楼,正要锤门。可门倒自己开了,金刚瞪大着眼睛望着我俩。
“朴锦衣还在吧?”我边说边朝着屋里面冲去,可金刚却好像因为看到我与燕十三的出现,而想起了什么似的,对着走廊外面疯了一般地冲了出去。
那大柜子被我一把推倒了,探头往里面望去,里面压根就没有了朴锦衣的人影。身后走廊上只听见金刚在那大声地吼叫着压根听不明白的音符。我一把拔出枪朝外跑去,但枪响声也在那一同时回荡在外面。只见金刚举着手枪,正对着走廊尽头的上方,也就是这个二层高的招待所的楼顶处扣动扳机。那位置,一条粗粗的绳索,正被人往上快速收拢。
“同志,要不要支援?”楼下那位016也意识到我们这出了事,冲到楼梯口对我们大声喊道。
“外面有人离开这个楼房的话,立马开枪打下来。尤其是楼顶。”我头也没回地大吼道,并朝着那个方向跑去。金刚本来在我前面,他快速冲到那墙壁前,双手对着墙壁一按,身子往下一弓。燕十三几步助跑,接着朝前跃起,金刚那微微弓着的身体成了他往上的楼梯,眼看着就要翻到这本来就只有两层的招待所的楼顶上去了。
“跑了!有人跑了!”楼下传来战士们的大喊声。伴随着这声音一起响起的,是“蓬”的一声爆炸声,只见从燕十三即将跳上的那楼顶位置,喷出了一片白色的烟雾,烟雾中还有着一个黑影从上方朝着燕十三扑了出来。
我也跳起了,将空中的燕十三双腿一把抓住,往下一扯,让他没有被那团黑影打中。空气中一股子石灰粉的味道,呛得我们仨个都剧烈地咳嗽起来。那团黑影结结实实地摔倒了地上,借着走廊上微弱的灯光,我们睹见,黑影居然是一个人,一个紧闭着双眼昏死了过去的人,一个我们本就很熟悉的人。
他是……
他是杨疾。
楼下那位016同志的叫喊声再次响起了:“几个黑影用滑绳快速逃远了,不过我的战士已经追出去了。”
喊完这话,他也没管我们有没有听明白,便又往外跑去,毕竟指挥战士们保护好那位生物学家马老,才是他们自己的任务。
燕十三连忙扶起杨疾,大声喊着:“杨疾同志,杨疾同志,你醒醒。”
金刚黑着脸,拳头捏得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我虽然还不知道他是怎么把房间里面的朴锦衣给弄丢的,但是以目前的情况看来,敌人是用着非常缜密的安排,来完成了他们的这一次营救行动,能够制定出这么完善的计划的对手,自然不会是小角色,也自然不是金刚能够一下识破的。
之后在与金刚很费劲地沟通后,我们才知道了二楼在当时发生的事。原来,在我和燕十三再次冲上去以前,房门被人用钥匙打开过一次,进去的人竟然是我……是我王解放,一个和我完全一模一样,语气与行事都一模一样的王解放。他表情严肃急促地冲进了里间,用钥匙打开了铐着朴锦衣的手铐,然后要金刚在房间里面等着,说自己要将朴锦衣转移。
金刚也还算与我熟悉的,但是连他都压根没看出任何端倪来,便眼巴巴看着对方带走了朴锦衣。
016同志在大概30分钟后跑上来告诉我们,他们并没有追到通过空中绳索滑走的那几个人影。这结果其实早就在我的预料中,对方如此完美的计划,自然不会在最后环节上还让人给逮住的。反倒我觉得自己这一会最需要的是思考……分析对方在接下来会要做出什么样的计划与安排,并等待目前还在昏迷中的杨疾苏醒,期待从他口中,得到更多的线索,当然,我们还需要等待天亮,而不是冒冒失失进行没有头绪的冒险行动。
016同志留下了六个战士给我,便连夜朝着营地方向开进了。金刚始终黑着脸,站在我旁边,虽然我并没有一丝丝责怪他的意思,并且也故意和他语气和善地搭讪了几句,不希望他因此背上包袱。但这实心眼的汉子,却似乎很难走出自责。
杨疾在一个多小时后苏醒了。他睁开眼睛看到我说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你是不是王解放。”
我再次意识到他可能遭遇到了和金刚之前一样的事,遇到了一个假的我。
对手的身份已经可以非常肯定了——千面人古小风来了。
我这才想起在离开房间时候,朴锦衣叫唤我后我却没搭理这事来。朴锦衣这么个人精的家伙,之所以在今晚和我很认真地说到古小风,那她一定在之前就已经洞悉到了古小风今晚便会有所行动,来招待所营救她。那么,她在她的伙伴们行动开始的瞬间,对我的叫唤,应该是有着什么特殊或者紧急的事情想要告诉我。
我朝着里面那个房间再次冲了进去,身后是杨疾大口喝着燕十三递过去的水的声音。
我将之前朴锦衣睡着的那个床上的被子一把扯了下来,又掀开了枕头。果然,枕头下面的床单上,有着一排细微的黑点,成横列排布。
我意识到可能这就是朴锦衣在离开之前,想要留给我的某些信息。我将这一长串黑点撕扯了下来,对着灯光仔细看了起来。
是最简单普遍的摩斯密码,只有一句话:数据在玻璃上。
我心里一阵欣喜,意识到朴锦衣是用这种特殊的方式,将我需要的东西透露给我了。但紧接着,又有一种宛如被挖走了一块血肉般的酸楚。我再次望向这张空荡荡的床,仿佛看到有着与飞燕同样颜面的朴锦衣,独自用她藏匿着的笔,在这床单上写下这一串信息时候的场景,也仿佛看到了她当时的表情……
她,褪下了一层精干强悍的外衣,变成了一个为情感左右的小女孩,就如同她和我娓娓说道古小风的故事时候的模样。
我划燃了火柴,将布条点燃。我不知道自己这样做与接下来决定要做出的事情,是不是完全悖离了自己作为一个革命者的初衷,但我必须承认,自己始终只是一个平凡人,我无法让自己冷酷到极致。朴锦衣用这样的方式,将某一个核心的秘密告诉了我,是她对她的信仰的背叛。那么,我选择将她的这一次背叛掩埋,似乎也是对于我自己的信仰的背叛吧!
经年累月,一个人在成长的过程中,最终都不可能避免对最初选择的冒犯。当我从一个那么那么普通的王解放,一步步成长成为一位能够独立面对一切的葬密者的过程中,我经历的一切与一切,让我终于明白,这个世界上,有着很多所谓的是非对错,可能真的不能说得那么绝对。
你以为无比邪恶的,她其实也有着善良圣洁的一面;你以为那般纯洁的,她其实又有着不可告人肮脏的一面。一切的一切,最终只是汇聚成为一个个故事而已,故事中的是非对错,又有谁真正能够定论的呢?
只是,这个世界上,住满了这么这么多有故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