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苏璎前几日去红枫坡摘了几珠名贵的草药卖给黑市商人后,小生活又滋润起来,过得乐呵乐呵的。除了苏氏姐弟偶尔来找找虐,毕竟任何事情都没有十全十美,总有点小瑕疵。
“吱呀”随着听雨轩陈旧的木门发出一阵刺耳的呻吟,一位身穿紫红色官服的中年人走进,四下打量周围,嘴里时不时还发出几声叹息。
“老……老爷?”小桃红端着一碗汤圆站在门口,惊讶地看着这个中年人。
多少年了,这还是小桃红第一次看到他到这儿来。或许实在太过惊讶,竟忘了行礼。
苏前渝扫了一眼小桃红,看到她还沾着油渍的衣服和无礼的举止,心中对这里的恶感又深了一层。
苏前渝想,果然,这个小杂种身边的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其实苏前渝之所以对苏璎偏见这么大,主要原因还是在于,这些年苏氏姐弟向苏前渝和慕容秋笛告的那些莫须有的状。
本来小孩子之间的矛盾都不严重,幼稚的相互推脱在普通人家也很常见,成年人完全可以把这些当成笑谈,一笑而过,毕竟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随便查查就能知道事情的真相。
但苏璎的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本就受尽鄙夷,导致苏夫人懒得查就直接信了苏氏姐弟的话,心中的恶感不断累积,于是暗中克扣苏璎的月俸,默许下人对苏璎的轻视。
而苏前渝又有些忌惮苏夫人的娘家,很少管府内的事,对于苏璎更是知之甚少,故而苏夫人有意无意地说起苏璎时,他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苏夫人的偏见,并深信不疑地认为苏璎就是这样的。
再加上苏氏姐弟的刻意抹黑,苏前渝潜移默化间继承了这些恶感。
苏璎本来高兴地等着小桃红的水晶汤圆,却见苏前渝走进,心下警惕顿起,却又不免疑惑。
苏前渝前世便对她不管不问,如今也不应该有太大变化。毕竟现在又不是百里玄追求她的时候,按理来说她对他应该没有利用价值。可他为什么要踏足这个在他眼里肮脏简陋到他根本不愿进入的地方呢?
苏璎垂下眼眸,压下心底的疑惑,走向苏前渝,微微伏了伏身道:“苏相爷,不知您今日前来,有何贵干?”语气端的是不卑不亢。
苏前渝看了眼面前的少女——白晢的皮肤,姣好的面容,一双明亮而澄澈的眼睛更是如琉璃般透彻,像王冠上的宝石般美丽而夺人眼球。
长得倒是不错。
苏前渝摇头,将转歪的思路引回正轨,换上一副慈爱的表情,声音放缓,不在是往常厌恶的声调:“谢家祖母准备办一场宴会,明日你和你大姐她们一起去。”
苏璎没说话,只是抬头看了眼苏前渝,眼底带着几分探究,说道:“相爷,我能问一下你准许我参加宴会的原因吗?”
她脸上带着笑容,极为标准的微笑,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恰到好处。
苏前渝依旧维持着脸上慈父的表情,说:“谢家祖母是先帝亲封的诰命夫人,又是太妃娘娘的闺中密友,可谓德高望重,身后又有母家和夫家的强大势力,谁都要卖她三分面子。如今是她的六十诞辰,谢家大摆宴席,前往之人众多,我苏府焉有不去拜贺之理?”
苏璎没被这些打发掉,说道:“可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苏前渝说:“你毕竟是苏府三小姐,当然要去。”
听到这话,苏璎脸色变得有些怪异,像是极力压抑着心中的嘲讽,又隐隐含着些许不为人知的酸涩。。
但再怎么压抑,笑容中不免带上了几分讽刺,语气也有些冷了下来:“哦?是吗?可惜外面还不知道我这个三小姐存在呢。”
苏前渝脸色沉了沉,他很不满意苏璎的态度,但依旧丝毫不减脸上的慈爱样儿,继续说道:“如今你在诗会上出了风头,已是小有名气。谢夫人曾是林太傅的学子,林太傅点名赞扬你的诗的事她应该也知道。既然她已经知晓你,你若不去那岂不是不给谢家脸吗?谢家家大业大,你认为你不去谢家就会草草了事?我也是为你好,你看,你去了,既可以结交好友,又能给右相府长脸,何乐而不为呢?”
苏璎心中暗暗冷笑。
苏前渝见苏璎依旧没有说话,有些沉不住气了。
他到底还是没有把两人放在对等的位置上,苏璎在他看来还是那个一无是处的草包,自己放下身段来找她谈话,她竟然还敢推脱,真是不知好歹!
苏前渝脸上的怒气渐渐变得明显。他努力让自己用平静的语气说道:“苏璎,你到底去不去?”
“相爷,我这几天身体微恙,怕是去不得了。”苏璎丝毫不惧他暗藏的怒火,语气平淡地说。
苏前渝是真的被气到了,他恶狠狠地瞪着苏璎,脸上那种假装的慈爱彻底消失殆尽,只余下深深的厌恶。
“怕是由不得你了,来人!把三小姐给我绑进柴房!”
苏前渝说完,门口便多出了几个人,上前用麻绳把苏璎绑起来。
小桃红早已愣住了,等她反应过来,苏璎已经被绑住了。
刚想去救她,却见苏璎用眼神示意她不要上前。
苏璎眸中的冷意愈来愈强,她果然不该对这所谓的父亲抱有任何期待。
苏璎握紧拳头,刚想用内力挣开绳子,但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MD她现在就是个空有壳的蜗牛,根本没有丝毫内力啊!还怎么挣脱?
苏前渝盯着低垂着眼眸的苏璎,以为她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咳了几声,说:“苏璎,你若是现在同意还来得及。”
“好。”苏璎沉下脸,“快给我松绑。”
苏前渝阴郁的表情顿时消失,他朝那群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放人,接着又换上了他那副虚伪的表情:“早这样不就好了,明日巳时与你大姐一同前去,到时候可不要做出什么丢右相府脸面的事。平时发下来的俸禄不要乱花,你看看你穿的,啧啧,丢人。晚些时候我叫人给你送一套来。”语毕,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听雨轩内,小桃红紧盯刚松绑的苏璎:“小姐,你有没有事?伤到哪里没?”语气里满是焦急。
苏璎看着急红眼的小桃红,心中一暖,相比那些虚情假意的人,小桃红真是个天使。无奈笑笑,宠溺的摸摸她的头:“你小姐我身强力壮,不会有事的。”说完还拍拍自己的胸口。
“你看,我多强——咳咳咳!”
“小姐!你又不爱惜身体了!快让我扶您进去!”
第二天
卯时,公鸡准时昂起头鸣叫起来,而苏璎也不例外,早早就起床了。在十岁以前,她并没有这样的习惯,但自从有了那两位好师傅(才怪),就养成了这个习惯——也是众多习惯中屈指可数的好习惯。
小桃红半梦半醒间听见门外有声响,便起身前去看。
却见苏璎在前院扎马步,双腿微微发抖。
虽然现在正值夏日,但早晨却还是微微有些冷。院里的柳树被风吹的东颠西倒,但丝毫不影响苏璎扎马步。
小桃红一下子清醒了。
在确定眼前的这一幕不是梦后,心中升起了满满的感动。
小桃红见过苏璎认真的样子,但像今天这般认真还是第一次见。
小桃红感慨万千,恍惚间竟有一种自家的孩子长大了的欣慰。
她想:小姐真刻苦,还善良,除了比较能吃,比较能花钱。其他都是优点,嘤嘤嘤~
小桃红想到这,心中又有了万丈豪情,既然小姐都这么刻苦了,她这个做丫鬟的,也一定不能偷懒!
想着就学苏璎的样子扎起马步来,不过没多久就坚持不住了。
小桃红站起来,崇拜的看着苏璎道:“小姐,你真厉害!不过感觉自从您从诗会回来以后,好多习惯都变了呢!你以前可是不到巳时都不会起的呢。”
苏璎看时候差不多了,也站起来,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看了小桃红一眼:“人总是会变的嘛。去烧水吧,时间要到了。”
右相府门口,苏璎看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苏天颖,再低头看看自己这一身朴素的淡蓝连衣裙摇摇头:没事,咱不跟暴发户计较,简约朴素才是时代的潮流!”
苏天洋嘲笑地瞟了一眼苏璎,轻蔑地开口道:“庶女就是庶女,穿上这一身。骨子里的低贱气还是掩盖不了!到时候可别给我们丢脸啊!”
苏天颖听了这话也没有反驳,轻蔑地看了一眼苏璎就上马车了。
苏璎不以为然的摊摊手:我美怪我喽?
接着便上了最后面的马车。
马车外面看起来很精致,里面也很宽敞。
苏璎坐在这样的马车里,心中却没有任何喜悦,她心里的疑惑却还没消失。
昨日苏前渝态度实在奇怪。以前苏前渝不是从没给她好脸色看过吗?昨日却难得装成那么一副慈父的样子。
苏璎可不相信仅仅是一个诗会第一就能让他如此刮目相看。
前世,谢家可谓是除了左相外势力外,分布得最广的另一党派。谢家主要势力在军中,少数人在朝廷为官,当今左相也会礼让谢家三分。谢家嫡系子女有两个,一个是先皇的贵妃,就是如今的太妃,另一个是如今手握重兵在边疆驻守的长子。谢家可谓是唯一一可以与左相派竞争的势力了。
谢家主母寿辰大办倒是并不奇怪,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如此重要的场合,苏前渝又为什么要带她去?别说什么诗被表扬,哪怕这首诗再好,也做不到让她被重视到这种程度。谢夫人就算再喜欢诗,也只能算是个人爱好,在这种高级的社交活动下,她代表的是整个谢家的颜面,在家族利益下,个人喜好又算什么呢?像这种宴会,没有一定地位的人根本无法参加,以前这种场合,就是苏氏姐弟想去也不容易,更没理由让她一个被人遗忘的庶女去参与——还是一定要去。
所以,苏前渝到底有什么目的?还是说,这个宴会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苏璎想了半天,终究是毫无头绪,终于放弃了。
摇摇头,深吸一口气,然后又吐出,把腿盘在垫子上,手伸开举在头顶合上,这样来回做了几次,终于放松了一丢丢。这是苏璎的小师兄教她的放松心情的妙招叫“瑜伽”。
正当苏璎放松一下的时候,突然,一阵噪声吵得苏璎心烦意乱。她掀开帘子,朝窗外的车夫问了一句:“何事这么吵闹?”
“三小姐,这些侍卫不让我们进去。”车夫气呼呼地朝苏璎抱怨着。
苏璎走下马车,看着眼前站的笔直,一脸正经的是侍卫,突然想到了她前世的那个一直对自己忠心耿耿的暗卫。
于是就挂着一副她自以为亲和的笑凑上去对侍卫说:“侍卫大哥,你为什么不笑呢?笑起来会更亲切的。可以提升你的业务水平。”
侍卫:……这人怕不是个神经病。
侍卫突然有一种想翻白眼的冲动,但碍于自己是个偶像包袱重的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崩人设,说:“请出示请柬。”
车夫陪笑道:“大哥,你看,我们和前面那辆马车是一起的,请柬在他们那里,他们已经进去了,你看是不是也该放我们进去。”
“不行。”侍卫一板一眼地说,“前面的人没说过你们是和他们一起的。你们也没法证明你们是和前面那两辆车一起的。”
苏璎听到这里,哪还有不明白的?
意识到自己被苏氏姐弟整了,心里暗暗不爽了一会儿,但不爽归不爽,进去还是一定要进去的。
此时的小桃红正插着腰,嘟着嘴站在侍卫面前与他争辩:“哼!我家小姐是右相府的三小姐请柬上写了的,难道刚刚你没看到吗?”
侍卫摇摇头,依旧板着脸。
“肯定是写了的!一定是你故意要刁难我们。我一定要讨个说法”小桃红气鼓鼓的道。
苏璎回过神,冲小桃红摇摇头,想要走上马车。
“慢!苏小姐,请留步。”
一位身着朴素的妇人走来,虽然她穿得朴素。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穿的绸料却是十分珍贵,脸上的妆容诠释出她的干练,精明。
苏璎看向她,妇人歉意地对她笑笑,说:“是我们的侍卫疏忽了,失了规矩,快请进。”
苏璎笑道:“不打紧,敢问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