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永远的纪念
1983年9月15日这一天,对于从全国各地分批调来深圳支援特区建设的两万名工程兵来说,是最值得永远纪念的一个日子。
经历了飓风大灾难的洗礼,许多战士还忙于搭建自己的新家园,还在为饥饿发愁而奔走。一个已定日期的特别大会正向他们悄悄来临。根据中央军委的命令,为了深圳特区的安定,也为了建设的需要,两万名基建工程兵要实现就地转业,编制由军队划归为地方。大会日期确定在9月15日。
开初听到这消息,许多战士也不明白啥意思。为了建新家园和解决饥饿,战士们来不及细想,也只当一个平凡的大会。会在他们心中已很寻常了,出操是会,上工是会,宣布命令是会,三五人相聚一个商议也是会。会已融入到部队战士生活的方方面面里。可是随着宣传性标语的张贴,战士们议论后的确切解释,让更多战士明白即将是怎么一回事:大会之后意味着一种转折,一种身份的转变——即由一名穿着绿色军装的军人转眼间变成一个穿着普通衣服的建筑工人。再也没有部队这个组织,再也不归属于部队番号下的某个人,有一种被抛弃和分离出来的感觉。
军人,一个平凡的词语,一个平凡的称谓,多少年来,却凝聚着许多人的梦想和仰望。坚强的意志,健壮的身躯,伟岸的身影,巍然而挺拔的意识形象。敢于吃苦,正义坚强,这是长久以来人们对军人的认识。然而,那一切形象是要与整作的军装才能更好地融合在一起。所以在这个年代,一个人既使不是军人,只要穿着军服行走在大街上,也会迎来敬畏的目光。长久以来,军人的着装便成了军人形象的化身,这也是军人的品行留给人们的美好形象。
而这不久,即将脱下军装成为一名建筑工人,成为一名普通的人,不舍的是那身军装,也不舍那在部队里战友之间的兄弟之情。曾见过老兵转业行走在车站时抱着留守战友的痛哭,那不是去留选择的痛哭,那是脱下军装与离别军营的痛哭,也是难以割舍部队里兄弟情谊的痛哭。
自古以来,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哭出了多少伤别愁离的眼泪。
现实下即将转制,脱下军装,不存在军营,曾经的形象还会延续存在吗?曾经兄弟般的情谊还会延续存在吗?没有人知道答案,因为象这样集体转业参与一个地方的建设,在部队里还没有人经历过。
最先读懂这次大会精神的是部队的高层干部,他们事先由部队首长召集开过转业动员大会。对于这些高层干部的老兵来说,他们在部队停留的时间最长,对部队这个集体已经产生了深深的感情,犹如身体里的某种物质伴着自己成长,已溶进肉里血里,溶进骨骼灵魂里,伴着自己的人生欢笑跌荡,是人生最珍贵的时光,是最难割舍习惯的改变。作为一个军人,要坚强坚强再坚强,然而在那最令人激动伤感的时候,还是发生了下面的事。
在竹子林营地的山坡上,304团搭起了会场,英雄团长李金忠站在用竹竿临时搭建的主席台上,嚅动着嘴颤抖着手就是难以启齿开口。这位在许多艰苦工程面前都没畏惧过的团长这是怎么啦?最后他还是发音喑哑地宣读着集体转业的文件。会场前,熟悉的军旗缓缓上升到顶,军容严整肃立的全体官兵齐刷刷地举起右手向军旗行最后一个军礼。当军旗缓缓下降,一种深沉而沧凉的气氛浸染着整个会场,这也意味着从此以后,战士们将会把帽徽肩章摘下,把军服收藏。看着身着橄榄绿的战士们极为难忍的伤感之容,李团长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双眼噙满泪水说:‘‘大家再最后穿一次军装吧,以后再穿也不行了!……’’
全场顿时一片唏嘘,有战士再也忍受不住了,如同受到了莫大的委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哭的人越来越多,有的用手掩面下蹲,有的互相拥抱着昔日的战友,有的好几个人拥在一起,严肃的会场一时间变成了哭声的海洋……
男儿有泪不轻弹,军人流血不流泪,这时这工程兵战士为什么会这样伤心激动?事后问起,大家的一致说法是:我们能承受在部队纪律的严明、训练的艰苦、工作的艰辛、生活的艰难,却难以承受离弃部队这个组织啊!哪怕前面是金山银山,脱离了部队这组织,我们犹如大海上飘泊的浮萍,会无根无系啊!
与此同时,在白沙岭营地,冲天一声炮响之后,集体转业安置大会也开始了。在许多战士们心里,精神还没集中到这会场上来,他们还在回忆着经历过的军旅生涯,一个个难忘的场景像放电影一样在各自的脑海中闪过:那应征入伍的情景,那参加训练的艰苦,那进行学习的惬意,那抵御台风的惊心动魄……随着大会上一次次大声叫喊名字的声音响起,又把大家从回忆中拉到现实。记忆与现实的接驳口来了一个急切的大转弯,接受在心理上产生矛盾。大家在留恋啊,留恋那绿色的军营,留恋那种艰苦奋斗、互相帮助的氛围。
看着战士们那痛苦的表情,已经被任命为第一建筑工程公司第二工程队队长的孙大海虽然自己也难以接受现实,但却不希望战士们就此痛苦消靡下去,于是坚定地对全体战士们说:‘‘同志们,记住我们的身份,我们的职责,我们的使命,我们永远要记住,脱下军装我们还是兵,我们还是要为新建立的特区城市多作贡献……’’
孙大海这话既是在鼓励全体战士,也是在鼓励自己。听了这鼓舞士气的话,许多战士或是悄悄低下头,或是慢慢转过身,擦拭着那在眼眶里打着转的眼泪,也就依然挺立在会场,进行着接下来的事项。
部队进行转业改编为工程公司,先谴部队与后续入驻部队进行了原有的容合和调整,林尚友与赵有福分在了同一公司不同的工程队,这样驻地又搬在了一起,兄弟间见面又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