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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为了战胜饥饿与死亡的威胁(2)

哼着哼着,陈富贵的声音从强到弱,愈哼愈低,慢慢地终于停止了。副班长渐渐觉得两脚有些麻辣辣地发痛,他想把脚抽出来,可是陈富贵死死地抱住他的靴子,瘦削的脸上仍然挂着微笑,一动不动地卧在自己的腿上。“小陈!小陈!”副班长急叫起来,他发觉陈富贵脸色骤变,嘴唇乌黑发紫,死命抱住他的靴子,仿佛一尊塑像似的凝然不动。副班长伸手一摸小陈湿淋淋的胸口,身子已经冷了……呼啸着的山风卷起了地面的干雪和沙砾,打着一个个旋涡,越卷越高,呜呜地扑过了前面的小山头。陈富贵的嘴角轻轻扭动了一下,随即把头俯到了胸前。我正好这时为了找小牛走过这里,见此情景,禁不住地扑上前去。我不相信这个欢乐可亲的战士就这样离开我们,他决不会死!我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呼吸真的已经停止了,我捧住他的头,喊他、摇他,手掌上的鲜血,在陈富贵脸颊上留下了一块块淡淡的红印,可是他……同志们用力扳开他抱着靴子的双手,副班长猛地跳起来,扑到陈富贵身上,这个刚强的硬汉子,竟呜呜哇哇的号啕大哭起来。全班战友围住小陈,泪水从眼里不断涌出,顺着脸颊滴到这个瘦小的躯体上,结成了一颗颗晶莹的冰粒。

班长要大伙把小陈的遗体掩埋好,可是副班长霍地站起来,抹了把眼泪,什么话也没说,使劲将陈富贵托起来,放在自己的肩头上,头也不回地向前走了。他走得那样艰难,感动得同志们心里发酸。他走一段,用耳朵听听陈富贵的心脏,似乎小陈肯定会复活过来一般。七八里路过去了,大颗大颗的汗珠从副班长脸上滚下来,他终于绝望地放下了那冰冷的变小了的遗体,大伙用雪把战友掩埋好,忍不住一步一回头向前走去,继续着艰苦的征程。

现在,听不到陈富贵的笑声和他唱的《国际歌》了。沉默呵,同志们谁也不说一句话。雪屑在脚下飞溅,嚓、嚓、嚓、嚓,沉重的脚步声,仿佛一个个重锤在敲击着每一颗沉痛的心。

“唱个《国际歌》,同志们,把小陈的歌声接下去!”班长大声命令着。深沉的《国际歌》声,带着沉重的音调,从同志们的喉头冲了出来。这歌声严肃、庄重,此时此刻更是分外激动人心。

高贵的同志情一天中午,我和班长掉在后面了。在涉过一条冰河时,我不小心掉进了冰窟窿。我顾不得冰锥刺骨,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保住皮挎包,不能叫它和我同归于尽。我急速地将皮挎包从肩上摘下来,高高地举在手上。班长一下接过去,又使劲把我拉上来。然后赞许地说:“小邱,刚才你做得对。一个红军战士在危急关头,首先应该想到革命!”

我知道班长指的是这皮挎包,因为里面藏着我们这支部队的生命线——与党中央联系的三个密码本子。

为了这三个密电码本,班里召开了党小组会,向党表了决心:不管在任何情况下,就是牺牲了生命,也得将它安全保存好。斗争和形势越来越使我们感到保存好这份密件的重大意义。在这个艰难时刻,这支红军队伍只有一条路:要尽快同党中央取得联系,得到中央的指示,依靠中央的领导来摆脱目前这种危难的困境。现在,广大指战员的希望全系在这三个密电码本子上了。得赶快追上部队,说不定主任正在等着要用哩!

傍晚时分赶到了宿营地,一停下来,我觉得两腿火烧似的疼痛,低头一看,我的天!两只裤管被血染得通红。原来我那湿透了的裤子经朔风一吹,冻成铅皮一样,走起路来,那裤管上结成的冰凌把我的两腿划上了无数条细细的长口子,跟蜘蛛网一般,我无力地倒在火堆旁边。副班长连忙脱下一条单裤让我换上,小牛掏出一包竹青沫来替我抹。这时,主任跟大家在一起烤羊皮吃。他走过来,轻轻地抚摸着我:“小鬼哟,凡是冷天打湿了衣服,得赶快脱下来,揩干身子跑路。这也是血的教训啊!”说着便送给我一块烤熟了羊皮,“来,嚼一块,真香!”我饿得实在够呛,也不客气,接过主任递来的羊皮便狼吞虎咽地嚼起来。

同志们“美餐”了一顿烤羊皮,围住火堆东拉西扯地摆起了各自家乡的“龙门阵”。主任也有声有色地讲了他的家乡一个地主偷钱的故事,逗得大家大笑不止。我躺在火堆边,看见主任的大胡子上有一粒粒白色的小东西在爬动,我说:“主任,你胡子上是些什么玩意呀?”他用手指捋了一下,立刻笑了起来:“这个嘛,不是‘芝麻’,就是虱子。”长时间以来,由于衣服得不到洗换,同志们的身上长满了这种血吸虫。经主任一说,大家劲头来了,这个抓了抓头发,那个摸了摸腋下,一时,火堆里“噼噼啪啪”响声不断,班长给它起了个名儿叫“炒芝麻晚会”,这个晚会一直进行了个把钟头,可是,“芝麻”怎么炒得完呀!

夜,黑暗而静谧。精疲力竭的同志们在火堆旁相互依偎着,我便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不知咋的,我突然觉得身子发热起来,胸口烫得厉害:“热死啦!”我叫着惊醒过来,一看,可着慌了,原来破棉袄烧着了,胸前冒起了一股白烟。我连忙打了几个滚,火还是不灭。“撒尿,撒尿!快撒尿!”不知哪个调皮捣蛋鬼在喊。副班长一把提起我胸前的衣襟,狠命捏紧,火终于熄灭了。棉衣烧了个大洞,幸亏是件大褂子,后襟很长,副班长替我割下了一块,他掏出针线包,对着火光,一针一线缝补起来……天快亮的时候,寒冷又把我冻醒。我轻轻地爬起来,走到前边一个火堆旁边。马粪快着完了,剩下的几点火星时隐时现,发出微弱的光亮。我看见李卓然主任默默地坐在那里,双手在摆弄着包脚布。当我悄悄地走近他的背后,一股刺鼻的腥臭味袭了过来,我知道主任的脚烂得厉害。只见他轻轻地抚摸着,腿肿得又红又粗。

“主任!”我悄悄地叫了一声。他回头发现是我,微微吃惊地连忙把脚包好,满不在乎地说:“小鬼,腿好了吗?”“报告主任,好啦……你的脚?”我心里一阵难过。“这没什么,不是很好嘛。”他站起来走了两步,可走得很不自然。“主任,你骑牲口吧。”“牲口?哪来的牲口?”主任奇怪地问。“陈富贵骑来的那一匹。”“不是早杀了么!”“没……没杀!”我吞吞吐吐地说。“哦……是这样。好,去牵来!”主任恍然大悟似的说。

进入祁连山以来,主任很少骑马,一直把牲口让给伤病员骑。一星期前,主任看着同志们啃羊皮都断顿了,就决定把指挥部仅剩下的这匹马杀了分给战士们吃,他对班长下了几次命令,可是班长不肯杀。最后一次,班长躲不过去,只好去杀马。凑巧这时后边部队里杀掉了一匹战马,送来了一块马肉。班长借此机会来了个“移花接木”,说马杀了,主任也信以为真。班长就把马藏在后边的队伍里,不让主任看见,想等他走不动时再让他骑,现在不正是时候了吗!

哪知正当我们兴冲冲地将马牵过来时,主任的态度立刻严肃起来:“这是谁的主意呀?黄坤,马几时还魂了呀?嗯!”班长红着脸,没话回答。“主任,你的脚不能走路了。骑上吧!”

我说。“骑上?你看见同志们在吃什么?”主任大声说着,使劲地解下包头布递给班长:“勒,勒死它!”班长接过布条,双手在微微颤动,他责怪地瞪了我一眼。我真后悔,不该对主任暴露了“秘密”。班长也知道无法挽回了,只好将布条套上马脖子。

“小鬼,拉住一头,勒!”主任下着命令。一想到老首长的脚烂成这个样子,他的身体也不怎么好,要是杀了马,怎么走路啊!我和班长迟迟疑疑地站在那儿,愣眼对着愣眼,怎么也使不出劲来。同志们都围过来了,见主任脸色难看,不敢多讲。有几个偷眼地打着手势叫别使劲。主任见到这情景,一下夺过我手里的布头,对班长厉声喊:“拉!”班长无可奈何地扫视了大伙一眼,他咬了咬牙,把头一偏,发狠地使起力气来……牲口终于倒下了!可是班长眼里却滚满了泪水。一块块马肉分到了各个单位。中午烤马肉时,警卫班的同志们连看都没看它一眼……小牛替主任脚上敷了些牛虻肚子里的血,从此,主任拄了根棍子,一拐一瘸地和大伙一起,互相搀扶着,互相激励着,坚毅地行进在风雪弥漫的祁连山中。这是何等高贵的同志情!艰难困苦的斗争,把同志之间、把领导和群众之间的心溶在一起,凝在一起,聚成一股可排山能倒海的力量。这支红军队伍能够在风雪祁连山中创造出常人难以想像的奇迹来,依靠的正是这种非凡的力量呵!

永远不能忘记的一页在甘肃和青海交界的祁连山南麓,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大荒原。气候开始转暖,我们这支越走人越少的队伍,来到了这野草齐肩、水泡浸脚的无人地带。

比毛儿盖北面的大草原还要恶劣的自然环境,时刻威胁着每一个红军战士。草原上,凶猛的西风犹如海上狂飙,席卷过来,连人也会被吹走,同志们凭着坚强的信念支撑着,实在走不动了,便趴下身子,用四肢在水草丛中爬行,能前进一步,就多一份希望,就接近一步胜利!

我饿得完全不能支持了,只好踉踉跄跄地走一段爬一阵。这一天,从早上开始,我就趴在地上爬,满身满脸全是烂泥,手脚的皮肤泡得跟死人一样浮肿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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