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
陆云葭抬头看了眼少年,心中诧异:一碗哪里够?她父亲和哥哥用早饭,每天至少两碗米粥,还要吃不少肉包和小菜。仔细想了想,她道:“再舀一勺出来。”
易水闻言,听话的舀出了一勺水。
“嗯,这些差不多。”陆云葭垫着脚看完,又蹲下了身子看火,往灶台下添了些木柴。
易水低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下身的棉裤有些长,盖过了她的脚踝,都拖到了脚后跟。他薄唇微微抿起,一言不发的端着装满热水的木盆走了出去。
看来要和师父说说,改日要去县城里,买两套女孩子的棉衣了。
陆云葭在厨房角落里找到了一个矮凳,她太矮了,不踩着板凳,根本看不见锅里的情况。
她踩着小凳探身,见水快要开了,就又去淘了米。
易水则回到东屋,叫醒了邱大夫。
邱大夫熬了大半夜,躺下还不到一个时辰,这会儿他端坐着按了按眉心,问道:“可是那小姑娘出了什么事?”
易水放下面盆,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了条棉帕,水温已经调好,他沾湿棉帕递给邱大夫,“她无事,在做饭。”
邱大夫接过温热的棉帕擦脸,擦着擦着突然反应过来易水说了什么,他惊道:“她在做饭?这不是胡闹吗?那么小一个姑娘,哪里会做饭!?简直荒唐!……”
邱大夫吼的厉害,陆云葭在厨房里都听得一清二楚。而她也清清楚楚的听到,那个少年一字一句对他师父道:“她会。师父,我看见了,也相信她。”
声音坚定又温暖,仿若春风。
陆云葭的心似被什么东西轻轻扯动,她有多久没有被人相信过了?很久了。久到只是从别人口中听到这简单的两个字,她却禁不住热泪盈眶。
“呵~真是傻了。”陆云葭随意抹了抹眼角,低低道,“不就是做个早饭,还扯到信任这么大的问题上来了?”
她吸了吸鼻子,在灶台上放了三个粗瓷碗,踩在矮凳上垫着脚舀米粥。
易水从外面走了进来,问:“好了?”
陆云葭道:“嗯,好了。我见厨房里有些咸菜,就先切了些,放在案板上了,你看看够不够咱们吃的?”
易水看着案板上碟子里大小均匀整齐的咸菜丝,淡淡点了点头,道:“够。”
陆云葭闻言失笑,当真是一个字都不愿意多说啊。她把碗放在托盘上,端着走下了矮凳,边走边道:“你拿着那叠菜。咱们去哪里用饭?”
“堂屋。”易水说着,不动声色的走到她身旁,从她手中拿起了托盘,转眼间已经迈出了厨房门。
陆云葭愣了片刻,双手还维持着端托盘的姿势。就听已经出去的少年道:“咸菜,你拿。”
她回头,案板上的咸菜安然无恙的躺在那里。
陆云葭走过去,看着那盘咸菜笑了。少年不想她拿重物,又怕她什么都不拿,进堂屋的时候会受到他师父的刁难,所以他把轻巧的咸菜留给了她。
看来少年虽然话少,但心思却很玲珑。
堂屋里,邱大夫跪坐在蒲团上,少年坐于他的左侧。
陆云葭这才注意到邱大夫家里和周家村其他村民有很大的不同,就说她脚下地,邱大夫家中的地不是土地或者砖地,而是深胡桃色的木板铺遍了整间屋子。
先前她换衣裳的时候,也注意到里间的床边还放了长杌子。
这位邱大夫很是讲究。
陆云葭低着头看着面前的四方矮几,心里忐忑不安。
邱大夫挑眉看了她一眼,才端起碗,轻轻喝了一口粥。
易水问道:“师父,怎么样?”
邱大夫放下碗,抬眸看了一眼陆云葭,缓缓道:“尚可。”
闻言,易水仰头,对陆云葭道:“坐下,吃饭。”
陆云葭偷偷看了一眼邱大夫的表情,见他没有反对,遂小心翼翼的挪到易水对面坐下。
她端起碗,尝了口自己煮的粥。
还行,就是正常粥的味道,不难喝。但是邱大夫看起来好像对这粥不太满意,难道对面少年做的粥很好喝?但是今早见他烧火做饭的样子,不像是会做饭的人…还是,是邱大夫自己的厨艺很高?
陆云葭满腹疑云,她能感觉到对面少年的善意,但是对邱大夫却捉摸不透。
即便他一时善心把她从刘氏身边救下,却不代表他不会再把她送回去。毕竟像她这个年纪的孩子,不大也不小,既没办法把她养成贴心小棉袄,也不能指望她做体力活帮上他们的忙。更何况,她还是个女孩子。
所以先前她见易水不会烧火,才主动走过去帮忙,主动做了饭。
这一切,都是她想体现她的价值。
陆云葭想告诉邱大夫,她不是无用之人。
不过邱大夫显然比那个少年精明的多,对她的所作所为,一直没有表明态度。
陆云葭惴惴不安的用完了早膳。紧接着,邱大夫也放下了碗筷,易水最慢,他吃完后,便直接收拾起来。
陆云葭也忙站起跟着一起收拾。
“让易水来即可,”邱大夫突然开口道,“你跟我到书房。”
陆云葭收拾碗筷的手顿住,深吸一口气,紧张的跟着邱大夫向东南角走去。
邱大夫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细细打量她。
陆云葭垂着头,眼睛不安的盯着地面。
不一会儿,易水收拾好了碗筷,端着托盘去了小厨房,出门后,还很贴心的带上了房门。
陆云葭心下更紧张,她原还想着若是邱大夫为难她,那个少年还能帮她说说话呢。
这下,她连最后的依仗都没有了。
屋子里安静了片刻,邱大夫定定看了陆云葭许久才道:“老夫知晓你不想再回到周大海家去,是也不是?”
陆云葭不知邱大夫到底是什么意思,默了默,即小声道:“是的,我不想再回去。”
“为什么?”
“他们…”陆云葭顿了顿,闭眼道:“他们打我。”
她撸开袖子,手臂上棍棒打下的伤痕仍淤青不散。
见状,邱大夫双眼忽地睁大,腾地一下坐起,拍案怒道:“简直是畜生!竟这般残害幼童!”
他起身在书桌旁来来回回踱步,最终站在瘦弱的陆云葭面前,对她道:“罢了罢了,你就今后就安心的留在老夫家中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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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