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谢氏把府中中馈交给钱氏时,钱氏打从心底里不愿意揽下这些事。原因无他,只因为她要接管的并不是单纯的陆府,而是荣国公府。
荣国公的这份荣耀,是历代长房的子孙用命、用血肉拼搏来的。
权力虽大,但责任更大。
就算只是主持中馈,钱氏也是慎重再慎重之后,才答应接下的。但直到今天,她也还是不明白谢氏为什么选了她,而不是孙氏。
钱氏问了陆百道:“你说,大嫂是不是还有其他的目的?”
陆百道怔了一瞬,给钱氏揉肩的手也停了下来,钱氏扭头看他,“怎么不揉了?”
陆百道忙笑了,手指复又开始揉动,“为夫想起了一个捏肩的新手法,要不给夫人你试试?”
“嗯。”钱氏慵懒应着,身子靠在了美人榻上,已把刚才的问题抛诸脑后,在陆百道的按揉下,渐渐睡着了。
陆百道这才松了口气,俯身抱起钱氏,把她抱回了床上。
……
陆云葭认族亲的日子,定在了四月初八。
孙氏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有些失望。还不够久,谢氏拖得还不够久,才半个月出头,她若是真在族老们面前说谢氏的不对,只会被族老们嫌弃她心胸狭窄,如此她落了下乘。
孙氏不会做这种伤人一千自损八百的事。
她要稳。她要万无一失。
这天的天气却不太好,一大早天空就是灰暗的,阴沉,无风,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谢氏说这是要下雨的征兆,而且是大雨。
陆云葭不太喜欢这样的天气,阴暗的让人无法呼吸,总是让她想到暖暖死在她怀里的那一幕,她不禁蹙深了眉头。
“娘子不开心?”青姨在她身边劝道:“青姨知晓娘子自小就是个不爱繁文缛节的,但今天且先忍忍,那些族老们毕竟也是关心咱们长房的子女,这才如此慎重。”
陆云葭闻言,深深吸了口气,又慢慢地吐匀了,她轻声道:“阿沅知道的,青姨,就是只是今日的天气不讨喜。”
青姨温声笑了笑,道:“娘子从前可是个喜欢下雨的人,惯爱踩院子里积的水洼,如今倒是长大了,越发的文静贞淑。”
青姨白净的面庞上,笑意温柔,陆云葭却忍不住在心底打了颤,爱雨?她小时候爱雨么?她记不得了,可她如今是不会喜欢雨了,反而怕它。怕它冰凉的雨滴,怕它带来的蚀骨寒…
生雅留在了百允院,陪着陆云葭去族老们的是生月。
生月其实只比陆云葭大两岁,也还是个孩子,但性子敦厚,她在一旁听着陆云葭和青姨的对话,什么也没说,只默默的去拿了伞来。
谢氏和青姨都将此举看在眼里。
见族老们的地方定在了陆云葭祖父的院子,长柏堂。
陆云葭的祖父,名唤陆江。
将当年已经没落的荣伯府改头换面成如今赫赫有名的荣国公府,陆江用数不清的胜仗来做自己的筹码,甚至到最后还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但他从未后悔过。
保家卫国,战死沙场的方式,是他希望的结局。
陆云葭的祖母,也在她的祖父陆江死了之后,便缠环病榻,不久也撒手人世。
彼时,陆云葭的哥哥陆云显刚刚出生,陆云葭的父亲也才及弱冠之年。却也在那一年,突厥大军来势汹汹,不仅占据了嘉峪关,还吞了嘉峪关往南的两座城池。
先帝大怒,欲派兵反攻突厥。
没有人知道,当年的陆百川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去先帝面前主动请缨,更没有人知道,当年先帝为何放心把这么大的权利放在一个刚及弱冠的年轻人身上。
但陆百川不负所托,抵达战场三个月,便大败突厥,得了胜仗,此后势如破竹,一路将突厥赶出嘉峪关。前前后后,不过一年又半载的时日。
先帝龙颜大悦,陆百川成了历朝历代里最年轻的主帅,荣国公府更是风头无量,一时间达官显贵几要踏破朱门。
而如今的皇帝,更是在少年是就和陆百川是挚交。
陆家重新回到了权利的中心圈,若无意外,这种荣耀,至少会维持到当今圣上仙去的那一天。
因而,当年那些嫌弃荣伯府寒酸的族人们也开始跑来巴结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至今已经足足二十七年。
但不管是陆江,还是陆百川,对陆家族中的人都没什么好脸色。
我需雪中送炭时你不来,如今何需接受你的锦上添花?
但陆家族中为了维持和荣国公府的关系,二十余年如一日的坚持,也不是没有收获的,二房的陆百得和孙氏便和他们相处的很融洽。
这日里,接陆家族长和陆云葭的几个族爷爷的便是孙氏。
孙氏殷切的将几人迎进了长柏堂。
长柏堂日日都有人打扫,固然是没有人住,此刻也是干净整洁的。
长柏堂平日里并不让人进来,但陆百川不在府中,谢氏在百允院里接见族老们不合规矩,遂只能来了长柏堂。
不过,即便是来了,能摸能碰的也只有明间,其余的房间都落了锁,除了陆百川和每隔三日过来打扫的丫鬟以外,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陆家族长和那几个族爷爷,显然都是知晓这规矩的。
进了长柏堂的垂花门,目不斜视,径直朝明间的方向走去。
钱氏和陆百道皆在长柏堂的垂花门前迎人,也跟着几人一道进了明间。
各自落了座,族长不动声色的扫视了一圈,才缓缓道:“人还没到齐?”
语气里含着些微的质问,他是陆家的族长,又是陆百川等人的长辈,于情于理,都没有让他等晚辈的道理。
陆家族长有些不悦。
孙氏未语,族里对谢氏不满,这是她想要的。她不能添油加醋已然是遗憾,自是不会为谢氏说话。
陆百道从一进门,便一直微微笑着,闻言面露惊讶,来回转了两下头看了看屋子,随后才恍然大悟道:“族长您是说二哥?昨日已经把信报给二哥了,这会儿怕是衙门里有事耽搁了,不过族长您放心,二哥做事向来心中有数,想必已经在回府的路上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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