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市委市政府的协调下,在至尊地产的领导下,在几十万工人的共同努力下,今天,江岸区面临了百年难遇的发展契机。”
早晨起来,张小千打开新买的21寸彩色电视机,江北新闻频道正在播放早间新闻,一个身穿蓝色工作服的记着拿着话筒在摄像机前卖力的播报。
随手关掉电视,张小千瘪嘴冷笑几声,拿起外套出门。
九月份的WH市已经略带寒意,白色的雾霾弥漫整个天空,吹口气都感觉要结冰。张小千掏出手机,还没来得及拨打,手机先响了起来。
“喂,王雪啊,这么早打电话有啥事?”张小千边吃着手里的酱香包子,边咕哝五音不全的调调问道。
“我爸退休了,我也下岗了,唉,一言难尽,等会见面再说吧,你来我家,就这样”说完挂断电话。
此时,张小千才反应过来,早晨看的早间新闻,关于江岸区老旧企业整体拆迁的报道一直都是由王雪这个当家花旦在做,至于今天为何换人了,一时还真理不清头绪。
随手招来一辆出租车直奔王雪家所在的龙湾小区而去。
王雪一直都是一个人住,房子是单位分配的,家具一应俱全。来到门口,刚敲门,里面就传来拖鞋踩地的声音。门开了,站在张小千面前的不再是那个英姿飒爽的电视台当家花旦,此时的王雪穿着随意的家居服,头发凌乱也没化妆,嘴唇惨白眼角无神,看上去给人一种病态的美感,张小千不自觉的想要把她搂进怀中。
“还没吃早餐吧,我给你带了几个包子,还有一杯豆浆,你赶快趁热吃。”张小千嘴上关心的语气,面上却不动声色。
“我没胃口,你自己吃吧,”王雪端起桌上的白开水使劲灌了一口。
两人沉默无言,张小千急的抓耳挠腮,可嘴上就是说不出一句话。
房间里没开灯,显得有点昏暗,张小千起身把窗台的帘子拉开,太阳照进房间,霎那间,金黄色的阳光弥漫他的全身,微微上扬的额头,黑色得体的西装,英俊挺拔的身姿,这副画面正好落在被阳光刺到眼睛而抬头的王雪眼里,一瞬间,她也惊呆了。
“无论生活给我多少磨难,我总能含笑抬头,因为我知道太阳终将驱逐黑暗,光明会再次降临,而这就是生活。”这是我很喜欢的一首诗,出自俄国伟大作家列夫托尔斯泰的‘悲惨世界’。
“我不知道什么事让你如此难过,但是我相信苦难和幸福交织起来才是人生,缺少了任何一种,我们的人生都是不完整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一直都在你身边,风雨无阻,我是你最坚实的朋友。”
。
阳光照在王雪的脸上,最终她破涕为笑。笑的很灿烂,很幸福。
“我爸爸退休了,他在省宣传部干了几十年,好不容易熬到副部的位置上,却因为站错队伍,还不到退休年龄就不得不退下来,我早年丧母,跟着我爸爸长大,看到他一夜全白的头发我很难过。”王雪道。
张小千何其聪明的人,一朝天子一朝臣,省委书记换了,那下面的各个重要部门的实权领导人肯定也要动一动。而且,墙倒众人推的道理也显而易见。以前王雪爸坐任宣传部副部长的时候,市电视台各个领导都卖他面子,王雪也成为电视台的当家花旦,现在王雪爸退了,那王雪的位置肯定也要遭人嫉妒,换下来是迟早的事情。
果不其然,王雪继续道:“电视台的领导看我爸退了,立刻把我调到夜间频道,收视率接近零的那种。”
张小千递过去一张手纸,安慰:“伯父退了就退了,现在的官场太他妈黑暗,上面没人,你就算混一辈子也就是个副的,好不容易扳正了,稍微站错队,轻点的双规,重点的还有可能蹲大牢。早点下来享享清福也未尝不可,老人家应该看的开,你说呢?”
王雪抽泣道:“爸爸也这样说,但是,,哎,”
张小千问:“那你呢?还准备在电视台干吗?”
王雪抬起头,仰望房顶,眼泪不自觉的又流出来。
“我不想再继续做傀儡了,在电视台那种地方,根本不能做真实的自己,很多时候连说话都要警惕又警惕,每天言不由衷的欺骗广大群众,我心里也不好过。”
张小千轻笑一声,伸手帮王雪把鬓角的头发理到肩膀,道:“没看出来,你还挺为咱小老百姓着想的,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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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滩,长江的江水依然滔滔不绝,淘尽五千年华夏文明。阳光洒在江面给长江布上一层金黄色纱帐,那么耀眼。远处,勤劳的渔民驾着木质的渔船航行在江面,撒网捞网,不时传来欢歌笑语。
一身白衣的王雪挽着身穿整洁黑西装的张小千漫步在江边,两人偶尔目光相接,嘴角含笑。
眺望远方,王雪一声叹息道:“明天电视台就要来人收回房子,父亲出国旅游散心去了,我现在已经成了无家可归之人。”
张小千转身搂住王雪的纤腰道:“我就是你的家,我家那房子最近也要拆迁,听说市局那边给的拆迁款不低,足足六十万,加上我手里的一些钱,足够咱置办一套新房子。明天我陪你把东西先搬到公司去,咱先在公司将就两天,等款子下来了咱们就买新房。”
王雪幸福的把头靠在张小千的肩膀上,俨然一对幸福的情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