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内,萧寿、沐忠国、方志清、黄毅等一干忠臣皆在翘首以盼,但见总管太监李德喜远远引了靖王爷和八皇子、九皇子前来纷纷喜道:“回来了,靖王爷回来了!”
萧震天重重吸了口气,逸儿回来了,他的心便定下来了。无论是战是和,他都能多几分底气,当下竟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谁知,才一看见萧逸跨入勤政殿,萧震天脸上的欣喜便凝固了,脱口问道:“秋儿和云清为何不曾回来?”
“秋儿和云清?”萧逸愣怔一下,道:“‘死亡村’内麻风病尚未完全控制住,云清和秋儿都离不开!”
“朕不是飞鸽传书让你们三人都回来商议大事么?”萧震天皱眉道:“即便‘死亡村’内麻风病复发,云清离不开便罢了,如何连秋儿也不回来?此事只有秋儿方能化解,她不回来如何是好?”
萧逸眸光一窒,两国交战与秋儿何干?虽说秋儿对于行军打仗有着独到的见解,但她毕竟是个女子,父皇如何只将宝押在她一人身上?
心中隐隐有着一层不安,萧逸却不动声色问道:“父皇不是只给我和云清各自飞鸽传书一封信,何时密诏秋儿回京了?”
“大胆!”萧震天大怒,“朕难道哄骗于你不成?朕是希望你们三人一同回来,但清清楚楚告诉你们若是‘死亡村’疫情尚未控制住可让云清多留几日,秋儿却是一定要随你回来的,难道朕的密旨秋儿看不懂,你也看不懂吗?”
知道事情有变,萧逸也不辩解,自袖袋中掏出那两封密旨递给李德喜道:“父皇请过目,此乃今日云清豢养的那两只信鸽带来的密诏。上面何时提到过要秋儿返京?倒是让云清随儿臣入帐,行军打仗时可做大郎中救死扶伤!”
见萧逸神态郑重不像玩笑,萧震天犹豫了一下便接过李德喜手上的两封书信看起来。才扫了两眼,便一把将书信撕得粉碎,往地上一扔怒道:“岂有此理!朕乃堂堂静安王朝一国之君,给臣子们下两道密旨都有人从中掉包,简直是反了,都反了,若要让朕查出乃何人所为,定要灭他九族方解心头之恨!”
皇上说的是有人掉包,而不是有人伪造,但见皇上震怒却有苦难言的表情,便有人猜出靖王爷递上的两封密诏却是出自皇上之手,本来简单的事情突然就变得蹊跷了,密旨既然不假,那皇上为何发怒?
方志清是鉴定真伪的行家,当下冲李德喜使了个眼色,李德喜便将地上的碎纸屑悄悄拾起几片递给他。细细一看,方志清的眉头越锁越紧,确实是皇上的墨宝。难不成真是皇上老糊涂了,明明要给沐大小姐送信,却错写给了上官云清?这怎么可能?
萧逸心中已明白几分,饶是他拥有超乎寻常的冷静,此时也有些吃惊。出现不同的密旨只能说明当时父皇心意未定,除了自己以外,不知道是该将秋儿召回,还是该将云清召回,所以当初写了好几封密旨。但此事有关国家机密,父皇写密旨时自然不可能让外人知道,何人有这么大的本事,竟能将父皇弃之不用的密旨盗出?但见父皇的态度,便知秋儿回来必定凶多吉少,看来换信之人无意中竟帮了自己和秋儿的大忙。
调整好情绪,萧逸沉声道:“父皇息怒,秋儿乃一介柔弱女子,虽懂些行军打仗之法,到底无法上战场指挥。儿臣既已回来,自当为父皇分忧……”
不料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萧震天打断:“你独自一人回来岂能扭转乾坤?此次褚国的态度如此强硬,毫无回缓的余地,难不成朕要让你代替秋儿去褚国和亲么?”
萧逸像是没听明白似的看了萧震天良久,才黑着脸问:“父皇说什么?要让儿臣代替何人去褚国和亲?”
看着萧逸阴霾的表情,萧震天心头也是一惊,这个儿子的脾气他是知道的,虽说冷静孝顺,但却并非无坚不摧。经过这一年的时间,他完全看明白了,不管是逸儿还是上官云清都早已对秋儿情根深种。尤其是逸儿,大年初一秋儿失踪,逸儿疯魔几近奔溃,他便知这个儿子遇到这一世的情劫了,若是娶不了秋儿,只怕他此生都不会快乐。
虽说身为未来的储君,太过儿女情长不可取,但谁都年轻过,难道他萧震天就能阻止自己儿子的年少痴狂?如今逸儿黏秋儿如此紧,便是好端端的靖王爷都不做死皮赖脸地追去“死亡村”,而且一去便是大半年,此时去挑战逸儿的底线当真不明智。但此一时彼一时,除了说服逸儿,萧震天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褚国兵强马壮,此次又联合倭国一同叫嚣,别说静安王朝实力不如褚国,便是旗鼓相当,两国联手来犯又会导致多少黎民百姓家破人亡?
萧震天不喜欢战争,相比较而言,他更崇尚和平共处,因此,如能以秋儿一人换来静安王朝的安定,当真再划算不过。
想了半天,萧震天才硬着头皮开口道:“逸儿!咱们萧家子孙生在皇室便要以大局为重,你莫要感情用事……”
没想到这次却是萧逸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儿臣问,儿臣要代替何人去褚国和亲?”
萧逸冷冰冰的声音里透着刺骨的寒意,像是一把尖锐的剑狠狠刺向萧震天,竟堵得萧震天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将目光投向沐忠国,希望这位丞相能替自己解忧。
沐忠国本来就窝了一肚子的气,整个静安王朝的危机,凭什么要让他的秋儿一人去化解?他虽是静安王朝的肱骨之臣,但也是一位父亲。别跟他说什么国家大义黎民百姓的,他就不信,将秋儿交给褚国便能灭了他们的狼子野心?倘若秋儿委曲求全只能换来短时间的自欺欺人,那为何还要白白牺牲秋儿?
所以先前商议的时候他便坚决反对,朝中一大半的大臣们都说他目光短浅自私自利,自私自利又怎么了?难道一遇到困难就将自己的宝贝女儿卖出去便是大大的功臣么?若不是今日有方志清、黄毅这批老臣站在自己这一面,沐忠国早朝时便要向皇上请辞,直接带着秋儿告老还乡过他的小日子去了。
此时萧震天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他,沐忠国却是一副没看见的模样,固执中带着鱼死网破的强硬,只将目光死死盯在靖王爷的脸上。
萧震天白白讨了个没趣儿,但他自知理亏,沐忠国虽是臣子,但他也不好逼迫这倔老头儿屈服,只得再将目光投向方志清和黄毅。
哪知这两人像是和沐忠国商量好了一般,非但没给他面子,反而怒目相对,尤其是黄毅,气得面色铁青,头发都要竖起来了,搞得萧震天好不尴尬。
自己这皇帝做得当真窝囊,竟要处处看臣子们的脸色,若不是这几人都是自己的左膀右臂,萧震天真想像早朝时那般来个杀一儆百。不过他也清楚,便是真的将沐忠国、方志清等人斩杀了,他们也未必会屈服。
僵持了一阵子,萧寿见萧震天的处境实在不佳,只得硬着头皮道:“三弟,你且不要着急,是这样的。昨日褚国派来使臣向我静安王朝提亲,父皇本意是将六公主嫁过去的,可是那褚国使臣却指名道姓要迎娶的是丞相府大小姐沐之秋,说褚国国君与沐丞相的大夫人褚婷芳乃是兄妹,褚国太子与之秋便是表兄妹,如此联姻是珠联璧合亲上加亲,且褚国太子对之秋情有独钟,竟是非她不娶。父皇知道你爱慕之秋怎可轻易答应,当场便回绝了。哪知今日一早,那褚国大使便送来了挑战书,竟是联合了倭国要一同进攻我静安王朝,除非我们将之秋交出去和亲,不然便要将我静安王朝彻底踏平。父皇无奈,只得派沐丞相前去交涉,对方好歹念着沐丞相乃是褚国驸马的情分,终于松口了,说可以不让之秋和亲,但却定要让我静安王朝俯首称臣,每年朝贺进贡方可议和。沐丞相苦苦哀求,对方最后却恼了,道当初小公主乃是被沐丞相使诈引诱至静安王朝,如此奇耻大辱褚国不计前嫌便是给足了面子,若要再敢纠缠,必将刀刃相见。所以,今日早朝时直接炸开了锅,朝中官员竟是有一大半都赞成让之秋前往褚国和亲,父皇被逼得当场斩杀了两名煽动的奸佞小人,这才将之秋和亲的呼声压下去。”
说到这里萧寿停顿一下,但见萧逸脸上的表情不变,这才松了一口气,道:“三弟,你是我萧家最有实力的皇子,此事孰轻孰重你心中自是有数,父皇压得住一时压不住一世,现在在此的诸位也都是反对之秋和亲的,大家在此等你便是希望你能想一个万全之策,你便不要再逼父皇了!”
萧震天终于松了一口气,平日里竟没看出寿儿如此深明大义,关键时刻竟是他来救场,这剩下的一班老臣当真可恶,尤其是沐忠国,居然为了一己私欲无视国家利益,枉费自己多年来对他的信任。
可是话说回来了,自己可是逸儿的父皇,是静安王朝的真龙天子,真龙天子当时高高在上的才对,自己怎么瞧着逸儿就会心虚?这世上岂有老子怕儿子的道理?想到此,不由地又偷偷瞄了萧逸一眼。
萧逸胸口憋了一股闷气,难怪八弟和九弟都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却什么也不告诉他。原来竟是要让秋儿去褚国和亲,若不是二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告知,他定以为是父皇老糊涂说错了话,亦或是自己连续赶路太过劳累出现了幻听。
此时,知道再无半点侥幸,萧逸从心底里升起一股暴戾,直想现在就拧断那褚国大使的脖子。
虽已满脸肃杀,但萧逸就是萧逸,面上却是滴水不漏,冷声问道:“秋儿以前深藏闺阁,从未出过丞相府,后来去了‘死亡村’倒是大半时间都在那里,这褚国太子对她情有独钟从何说起?”
众人皆是一愣,从上次沐大小姐失踪之事便不难看出靖王爷对她痴迷宠爱到了何种程度。此番褚国提出如此无礼的要求,他们都做好了承受暴风雨的准备,更有甚者如沐忠国和黄毅之流,便是下定决心要跟着靖王爷冲冠一怒为红颜,哪怕挟天子以令诸侯,也要让皇上答应出兵。
本以为靖王爷回京,皇上再犹豫不决迎战也会成为定居,哪想靖王爷得知事情经过后非但不恼,还说出这番话来,难道在国家利益和儿女私情上,靖王爷真的选择舍弃沐大小姐了吗?
虽说这样的靖王爷无疑更能体现上位者的无情和果决,乃是静安王朝之福,但跟先前一年的表现相比,着实有些令人瞧不起,尤其是那女子还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当下方志清等人的脸上便露出了些许鄙夷。
沐忠国更是忍不住,脱口道:“靖王爷?你竟是,竟是准备舍了秋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