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伤这一夜算是光明正大地与夕染同床共枕了一回,毕竟房间里能拿来睡觉的就只有那么一张床。
夕染由于昨夜施展瞬移,加上睡得又有些迟,故而今早又是日上三竿才醒来,她方一睁开眼便瞧见一团白乎乎地毛,正是冥伤的脑袋。
夕染嘴角微扬,伸手在冥伤脑袋上戳了戳。
冥伤美梦被吵醒,有些不悦地睁开眼睛,待看清夕染含笑地脸庞时,那份不悦瞬间化作了甜蜜,他抓住夕染在他身上乱戳的手指轻咬着,夕染被他逗得轻笑出声,许是有了冥伤的陪伴,夕染竟觉得这般赖在床上也别有一番滋味。
闹了一会之后,夕染起身穿好衣服。
昨夜回来,她特地寻了家衣坊,置了几身男装。祈元节期间很多商铺都会通宵运营,这倒正好解了夕染的难题。
“本座这身装扮可还风流?”,夕染双臂展开,对着冥伤问到。
冥伤盯着夕染上下打量了一番。唇红齿白,眉清目秀,虽墨发高束,举手投足间也尽是婉风流转。一身竹青色平秀花纹劲装衬得夕染的身材更加婀娜,任谁看了都知道这是个女扮男装的假小子,哪还谈得上什么风流二字。
冥伤诚恳地摇了摇头,夕染撇嘴,撇嘴这个表情于她脸上出现甚是难得,可见是受了一番打击的。
“也罢,昨夜月色昏暗,想来那些人对本座也瞧得不真切。”,夕染伸手抱过冥伤,盯着他毛茸茸地身子瞧了瞧,觉得这小身板窝在她怀里应该也没多少人注意到,于是便放心大胆地走出了房门。
夕染方下了楼,便遇着昨日的店小二,那店小二见着夕染时脸上的神情不可谓不精彩,惊诧、疑惑、欲语还休、诚惶诚恐,一张脸眨眼间变了几变。
“有事?”,夕染问到。
店小二乍一听夕染开口竟吓得一哆嗦,“没……没事……”,说完便一溜烟跑开了。
夕染有些莫名其妙,“本座男装的样子竟这般不堪?”。
那店小二落荒而逃之后并没有走远,而是隐在墙角偷偷地看着夕染。
今日一早,大街小巷的人便都在谈论昨夜神坛有神明降临的事情,从众人描述的形貌特征来看,他觉得有点像夕染,但是又不敢肯定。因为也有很多地方是对不上的,比如身长八尺,周身蓝光萦绕,行动间皆是幻影,坐下还有一威风八面的虎头兽。
店小二收回目光,心中一番思量之后,终于得出个结论——我一定是太闲了。
……
夕染出了酒楼,一路沿街随意地逛着,顺便也听了不少有关她的传言。不得不说人类以讹传讹的本事实在是太强,简直把她吹得神乎其神,就差长出三头六臂来了。
“有人夸你威风八面呢。”,夕染对着怀里只露出半个脑袋的冥伤说到。
冥伤闻言,伸出一双前爪在夕染面前晃了晃,以示他本来就很威风。
瞧着冥伤得意不已地模样,夕染忽然发觉,不知从何时起她竟也能这般敞开心扉,至情至性了。
因为寿命太过长久,她早已忘了什么叫做期待,每天在自己的世界里游走、飘荡,偶尔看看这世间百态,提醒自己生活还在继续。她从不在意会失去的,正如她只和往顷、爿却这些同为天神的人亲近一般。当你意识到活着将是最终的归宿,最怕的便莫过于心伤。
而对于冥伤,夕染显然是喜欢的、疼爱的、不愿失去的,可是这份心意并不能左右他的命运。在夕染看来,冥伤无法修炼,无法与她缔结本命,这也便意味着终有一天他会死去,会成为她生命中的过客,会令她心伤。如此,她是否还要继续宠他、护他、留他?
“晟愈……”,夕染轻唤,“可还记得当初本座救你的地方?”。
冥伤闻言点点头又摇摇头,当初他穿过空间乱流之后便昏了过去,只依稀记得眼前一片红艳如火。
“本座今日便带你回去。”,夕染语气平和,听不出其中意味。
冥伤疑惑,什么叫带他回去?
穿过熙熙攘攘地人群,夕染带着冥伤出了南城门。与城内的繁华热闹不同,城外更显得清幽静雅,沿途设有几个露天的茶馆,供外出巡游的人们落脚歇息。因着节日的氛围,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容,或浅或深,或莞尔或捧腹。
夕染就这么徒步行了数十里,直等到日影西斜才总算到了目的地。
“就是这儿了。”,夕染停在彼岸花丛前。
冥伤探出脑袋,此时正是彼岸花期最盛之时,那如火的红比他当初迷蒙中所见的要艳丽的多。冥伤觉得眼前的花和诀域里唯一的花朵曼陀罗华长得很相似,只不过曼陀罗华是白色的。
“彼岸花……”,夕染呢喃,“本座倒更喜欢它另一个名字,曼珠沙华。”。
冥伤闻言顿时一愣,“曼珠沙华?”。
“你可知它的花语?”,夕染继续到,冥伤抬头看着夕染,心跳莫名地加速。
“无尽的爱”,夕染朱唇轻启。
“无尽的思念”,冥伤心中暗语。
一说的是曼珠沙华,一说的是曼陀罗华。
冥伤不知该如何表达内心的悸动,“这会是巧合吗?一样的语言,一样的文字,相似的花朵,相似的花语。”。
夕染将冥伤放到地上,也不知是在问冥伤还是在问自己,兀自说道:“若本座于此弃了你,该是圆了一场善始善终?还是全了这份软弱与自私?”。
冥伤没料到夕染带他来此竟存了弃了他的心思,顿时有些心慌,抓着夕染的衣角便重又爬到她的身上,死死地抓着她的衣领不肯松开。
夕染低头看着冥伤,感受到他有些颤抖的身体,突然觉得自己这般彷徨不前,当真是太过矫情了些。
“本座说笑的,自不会弃了你。”,夕染拍了拍冥伤的后背,以示安慰。
冥伤闻言有些不大确定地看着夕染,他刚刚可丝毫没看出来夕染是在开玩笑。
“看来……也只有这么做了。”,冥伤似下了很大的决心,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喵……”。
夕染一惊,“这……这怎么会……”,她一直以为冥伤的嗓子是坏的,却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给她这么糯糯地叫了一回。
“你也当真是给本座面子。”,夕染无奈地笑了笑,伸手将冥伤举在半空中,看着他一脸讨喜的模样,竟破天荒地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冥伤被夕染亲得灵魂出窍,连气都不知道该怎么喘了,白毛下的脸也不知是羞得还是憋得,红了一片。
夕染将冥伤收入怀中,只觉得冥伤的身子热乎乎的,摸上去特别地舒服。
冥伤挺尸一般任由夕染抱着,只一双玄色的眼睛水汪汪地泛着迷离之色。
过了一会儿,冥伤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心下暗道:“不能再等了。”,随即又往夕染怀里拱了拱。
“如此,便要让你受委屈了。”,冥伤眼中布满心疼与不舍,还有着一丝别无选择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