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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相遇

上元,花灯节。

今夜城里喧嚣,灯火流转,尽管隔着几重墙壁,赵千祎仍能瞥见外面的灯火。

久待府内的她,终年被要求待在房里,连亲戚们都只听闻而未目睹这位千祎姑娘,宁欢城内她一手绝妙琵琶弹得”玉手瑶池”的美誉。然而名利浮华,终归只是外在,成日里一人弹奏的日子令她厌倦。

好在,适逢上元节,赵千祎的兄长赵千城边防凯旋而归,又加圣上赐予将军官爵,府内自然热闹。趁着这当儿,她向奶娘要来了难得的出门机会。

华美的镜子里映衬出她清瘦的面庞,起身换下素来令人新鲜的华美装束,将头发自然地放下来,只用一只竹钗挽住发尾,难得的清雅,却少了份俗气。

带着她的琵琶,唤上舞姬淳乐。淳乐素来端庄,一颦一蹙尽显大家风范,今日盛宴,自然少不了她献舞,鸿蒙倾心。

赵府要论与千祎知心的,非这位上官淳乐莫属。

本事盘算借这难得的机会上街游玩,慰藉平日里百无聊赖的平淡。怎奈被禁锢久了,府里多少有些忧虑,好在淳乐用购置胭脂一同前去搪塞了管家。

其实赵千祎也未曾想过他们会让自己出去,毕竟积年累月,她的日夜算是被困在这里了,怀里的琵琶材质上好,质地温和,触而生音,很是配她。这琵琶陪伴赵千祎多年,从未离身,即使出门也必然带着。

月夜微寒,冷风阵阵。缓步来到街上,天空中烟火正盛,孩子们手里拿着糖人高兴地互相打闹。

淳乐看了眼旁边的赵千祎:“要说来看花灯节猜灯谜是必须要看的,我们去看看。”赵千祎显得异常兴奋,出来之后心情好了很多,高兴地点了点头。

猜灯谜的人熙攘,她们甚至没办法挤进去,只好在外围停留,看他人猜谜。正在猜灯谜的,是一个男子,赵千祎会心一笑:谢韫。

男子也看见了人群中的赵千祎,高声道:“我出一谜语:‘人间四月芳菲尽,猜一中药名。”

人群中都在议论谜底,却没人答得出。

淳乐笑了笑:“千祎,你猜是什么?”

“芳菲尽即春尽,应该是‘春不见’。”

旁边人都恍然大悟“妙呀,春不见。”

淳乐看了眼千祎:“老友相遇,何不小聚。”话未落音,一个小女孩就猛的撞倒了思索的赵千祎,怀里的琵琶铿然坠地。

女孩跌倒在地上鬼魅地看了赵千祎一眼,眼神正好对上赵千祎的视线。女孩的眼神冷若寒冰,透出一种令人害怕的光芒。虽然穿着很是随便,依旧可以从眉眼中看出是个资质颇高的女孩。

对于自己莽撞撞到人的行为女孩并没有露出愧疚之色,只是抓住赵千祎的琵琶死死不放,任是他人劝阻也无济于事。

上官淳乐小心的对她说:“没事,你不是故意的,姐姐不会怪你的,把琵琶给我吧。”然而女孩仍没有归还琵琶的举动,只是紧紧地抱着不松手。

不远处的谢韫正目睹这一切,正想过来时突然传来一阵乐音,如泣如诉,极为动听,气氛诡异异常。正当众人寻找乐音的来源时,女孩放开琵琶还未等赵千祎她们反应过来就径直跑走了。

赵千祎看着地上已经断了一根弦的琵琶默默地叹了口气,说:“昆音的材质极为难得,制作工艺考究,看来这琵琶怕是很难修复了。”

见此情形,上官淳乐抱起了地上的琵琶,手指轻轻划过面上的弦,微微皱了皱眉头说道:“也许不是没有办法,事已至此要想办法解才是,当务之急是回去要瞒住夫人,如果她知道了一定会很难过,毕竟这是她花了很大功夫才得到来送给千祎你的。”

“那好吧也只能先这样了,时候不早了那我们回去吧。”赵千祎下意识的看了看猜灯谜处,灯火流转,却再已经无那人的身影。

“我的好葭儿,你做的非常好。”清寒月色下,街上的人如潮水般相继散去,夜幕开始席卷大地。

月下有着女孩的身影,她勾起了嘴唇,轻声道:“黑暗来临,好戏才刚刚开始,赵千祎接下来就让你们尝尝噬魂铃的威力……”鬼魅般消失在无尽的夜空里。

昆音锁骨,噬魂销心,烈焰封喉,玄镜难伤。

她抬头看了眼身旁的男子,睁着清澈的大眼睛问道:“这些是什么?为什么我都不懂。”

男子没有说话只是一遍遍的擦拭着手上的一块不起眼的木头,那木头的形状很特别,像是,像是。

画面陡然模糊,林紫汐猛然睁开双眼,而眼前却是一片黑暗,她看了看四周,又是梦。

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做这个梦了,林紫汐又一次梦到了这奇怪的场景,他始终不懂这梦到底有什么玄机,为什么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做同样的梦。

她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看了眼窗外,清寒的月光照在窗棂上,月色正好。看来又是被惊醒的,真的很难睡的安稳,她小小地抱怨着。

无奈只好再次躺下,脑海中一边琢磨梦里的那个男子手上的东西,和那场梦到底寓示着什么。

良久,得不出结论。也许真的只是个普通的梦吧,一个梦而已会有什么特殊的呢,林紫汐这样想着也就安心了点,沉沉睡了过去。

已经安静了的街上,谢韫看到众人离去后,回原地看了一下,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然而转念一想越发觉得刚刚那个女孩很奇怪,因为他看到她的那双手明明有着赤焰封印—江湖中一种古老的秘术,修炼二十年以上才能达到那样的层次。而且在常人眼中是无法发觉的,那孩子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偏偏又在众人中撞到了持有昆音的赵千祎。昆音的弦是用天蚕丝制作而成的不可能那么容易断弦,除非,是有人用内力在瞬间将其生生拧断。这一点他能明白赵千祎又岂会不知,但从她的态度来看似乎并不难过,甚至有种,释然。

早知道江湖中多少人一直希望得到一样东西与昆音是有着绝密的联系的。也许,这一切并非看起来那样简单,谢韫发觉事情变得好玩了,看来这几天他是没办法再闲着了。先回去睡一觉再说,接下来可够累的,纵身而去。

谢韫,宁欢城谢家次子,能文善武,工于吹箫,其吹一曲能让最铁石心肠的人落泪,可见其功底。

年幼时曾与赵千祎有过多面之缘,两家并不陌生,而那时的赵千祎也并非叫赵千祎,而叫黎梦楚。

世事辗转变迁,如今的两人见面机会更为难得,但谢韫始终不曾忘却那个曾经在他被几位同龄人欺负时挺身相助的小女孩。

墨隐茶楼上谢韫轻微地摇晃着手中制作精致的茶杯,翠绿的茶水冒着白气。想起前日花灯节时那个女孩仓促离去的身影,不由得微微蹙眉,端起茶杯将剩余的茶水一饮而尽,任由苦涩蔓延。“公子难得的好雅兴,这几天谢府上下都在忙着大公子的婚事,你倒清闲的很。”一位身着淡紫宽袖裙披着一件薄绒披风的女子笑意盈盈地缓步而来,手中拿着一个茶杯,不等人搭话就坐下来自顾自地拿起谢韫桌上的茶壶给自己斟满。

谢韫眼皮也没抬一下,把手中的杯子放下,看了眼外面:“原本就是一场算计,有什么值得参与的。”话锋凌厉语调却没有任何起伏。

“早知道林紫汐可不是个好惹的主,即便林家答应了这场婚事,怕也是不得成全。”

“那公子打算怎么办?”

谢韫移回了目光,盯着面前这饶有兴趣地期待他的答案的女子,平静地回答“没有打算。”

“看来是我自讨没趣了呢,本来还想告诉你即使明知道婚事不成,到时到场会来不少达官贵人,那位千祎姑娘也会到场哦!”

女子站起身来转身欲走,忽然说道:“鉴于你与大公子的关系,你还是回去的好,这几天因为你的不见踪影已经连累了很多下人,公子一向明理,这一回应该也不会例外吧。”

看着女子离去的身影,谢韫拿起面前的杯子捏地粉碎。

也许她说的对吧,我该回去。

赵府。上官淳乐拿着一只玉钗对着赵千祎刚梳好的发髻比划着,念叨着:“千祎与林小姐关系不错,要说送礼也是必须的。除却府里送到的贺礼外,千祎备上一份也不失礼节。”

赵千祎垂下了眼帘:“你说的不错,我常年居府内,这些首饰对我来说根本用不着,那颗夜明珠我一直保管地很好,就送给紫汐权当贺礼了。”

“那颗夜明珠可是……”

赵千祎打断了上官淳乐的话“就这么决定了,反正我也用不着。”

上官淳乐不再说话,帮赵千祎插上玉钗就吩咐下人做了。然后叮嘱了几句就离开了。

铜镜中映现的是赵千祎被泪水打湿的斑驳妆容:“唯我孤独一人。”她掩面而泣却在下一秒迅速拭去泪水“我不能就这样屈服,四年了,这样的日子还不够吗。被困在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受到限制。”如果可以她希望恢复曾经黎梦楚的江湖身份,起码她是自由的。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大红喜帕绣上了鸳鸯,一切都那么美好。

林紫汐此时一人坐在房间里,林府为了这场婚宴花费了不少精力,此时的房间布置也格外漂亮,床上正工整地摆放着大红霞帔,相信谢府会更为华美吧,林紫汐这样想着。

外面传来似有若无的脚步声,窗户上投下一个身影。

“既然来了,何不现身。”门被轻轻推开了,一个清丽的嗓音响起“唉,你们一个个的都好无趣,你好歹也扮演一下害怕的小姑娘呀!”

林紫汐笑了笑:“你还是老样子,那么爱玩,司月。”司月不满地嘟了嘟嘴:“我是巫女,爱玩是我的天性。现在好了,你要成亲了,千祎也不来了,以后我找谁玩去。”

林紫汐安慰她:“放心,以后还会有机会的。对了何时来的,不会是翻墙来的吧。”

司月收起戏谑的语气,说:“我收到了封请柬,知道你的婚期就连夜赶来了。奇怪的地方是要说我的住处连你和千祎也不能确定,谁这么清楚,把请柬在我眼皮底下寄过来我却不知道。”

见司月暗自思忖,林紫汐笑着说:“不管是谁,总之你能来就是好的。

”说着指着床上的衣服“明天我就会穿着它出嫁了,现在我们去院里逛逛,好长时间没见咱们好好叙叙旧。”

“好。”

就在林紫汐拉着司月踏出门的那一刻,司月猛然回过头朝房间里看了一眼:这感觉是噬魂铃,不,不会的,林府怎么可能感应到噬魂铃的。

林紫汐看着发呆的司月,就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怎么啦,脸色怪怪的。”

司月又看了一眼,才回过神来:“没事,我在想要不要“门不用关吗?”

林紫汐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原来为这个,我的丫鬟碧菱刚才出去了她很快回来没事的。你还记得吗,我们以前经常偷偷跑出去玩时怕被发现都要把门关的好好的。”

司月看了眼林紫汐怀念的说:“是啊,可是现在再也做不到了呢!”

林紫汐拉起她的手,就往后院走去,庭中景色宜人,在月色下显得更为清幽。

“你看,我们现在还能这样一起散步不是挺好的吗。”

林紫汐感慨道“很久没见你了,这次你好不容易来中原一次,可要留下来好好陪我几天才是。”

司月压低了声音:“其实我这次来,不单单是来看看你,不还有长老们交给我的一项重要任务,所以可能不能陪你了。我等下会离开这,去找一样东西,这非常重要。还有,你要留意近段时间身边会不会有些可疑人物,到时候我会在暗中保护你。毕竟明天要来的人不在少数。”

见林紫汐满脸迷茫的表情,司月没有再说下去“我们接着散步吧,记住我的话就行了。”

夜风微凉,躺在一棵高树上的谢韫正对月小酌,眼下林府的一举一动从这个角度来看是最好的,也不容易被发现。他要仔细寻找可能的线索,弄清楚今天出现的那些人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这些秘密要与林府脱不了干系。

直觉而言,这里似乎有一种很奇特的氛围,甚至听不见鸟鸣,寂静非常。

谢韫举起酒壶,看了眼夜空,说也奇怪,刚才还是皓月当空,现在月亮却隐没在云里了,唯有繁星点点,那么暗淡,存心隐藏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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