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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碧落皇瑜(下)我是皇后我怕谁(川上)

1 大雾迷城

第二天,大雾迷城,整个京城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谜团,烟霭重重。

槐树下,碧落静默不语,看着萦绕在鼻端笼罩住全身的雾气,听着莫上桑踱来踱去焦躁不安的脚步声,她又想起了云瑶池之夜。

虽然同样是近在咫尺不得见,可那时的白雾轻盈灵秀,此时的雾气却觉厚重诡谲。

碧落起身,顺着莫上桑的声音,拉住她的胳膊:“莫姐姐,别乱走,闭上眼歇歇吧。”

莫上桑抱住碧落胳膊,烦躁地抓抓头发,问:“碧落,我是不是得了白内障,怎么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什么也看不见,你能看见我?”

碧落拉她坐下:“我也不能,这里变成了盲城。”

莫上桑摸索着把头枕在碧落肩上,闷闷地说:“碧落,我右眼老跳个不停,我有预感,肯定有坏事要发生。”

是,坏事已经发生了啊。

碧落拿手梳梳她头发,安慰道:“别担心,总会云开雾散的。”

“碧落,我们去不摸吧找笑笑和小乖吧,人多力量大,大家呆一块儿比较好。”

说话间,有一阵风慢慢刮过来,碧落旋即把莫上桑推到身后,屏气凝神捕捉风向。

莫上桑感染了她的紧张,连呼吸都忘了。

蓦地,碧落挺直的脊梁软下来,没好气地叫:“隐,你吓死我了!”

隐的笑声破雾而来:“哈哈,坟妹妹,I服了U,没想到我故意换了体气仍能被你发现。”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外面情况怎么样?”

微风拂面之后,隐翩然落到碧落面前:“还能怎样,碰到这种千载难逢的浓雾,自然是人人自危,个个惶恐,流言四起,乱作一团。”

顿一下后,隐又道:“不过,倒是真如师父所言,京城变成了瓮城,皇宫变成了瓮宫。坟妹妹,现在能摸到城门和宫门的人,恐怕只有你我了。”

碧落沉吟道:“水仙既然料到了,为何不阻止?”

隐反问:“坟妹妹不是也料到了,为何也不阻止?”

当然是为了一了百了,放长线钓大鱼,永绝后患。

只是,接下来怎么办?

她早上试着“视频”一下,可是“视”到的除了白茫茫的雾,什么也没有。

也许,她和水仙都低估了这场大雾。

如果敌人此时来袭,就算她和隐能抵挡一时,可那么多的百姓,顾得了东,顾不了西,除了当待宰羔羊外,简直毫无招架之力。

被动的感觉真是太糟糕了!

虽然在水仙的调理下,她的灵力又有了日新月异的提高,可水仙不准她练法术,再加上她毫无做战经验,面对这种重大事件,她的应对总是带着一点点的迟疑和不确定。虽然她已将天心院所有的书册内容都熟记在心,可那些内容到底能产生多大的御敌威力,她到底能发挥多大效用,她心里一点谱也没有。

就算黄花鱼不让她卷进来,她也非卷不可了。与其惶惶不安地远离事件中心,不如直接跳进中心漩涡奋力一博,她才不要当一名心事重重的袖手旁观者!

一旦下了并肩作战的决心,碧落心头萦绕的迷蒙雾气顿时散去,只觉大脑澄明,大有意气风发的劲头。

“隐哥哥,我们进宫!”

进宫之前,碧落把莫上桑送进将军府的桃花源,然后带上风晴,三人迅速向宫门前进。

宫门前连个守卫也没有,进宫如过无人之境。

感觉到碧落的不安,隐出声安慰:“师父已沿着宫墙设下结界,就算无人防守,一般的刺客也进不去。坟妹妹,不要忘了我们是非凡人生。”

碧落叹:“隐哥哥,你也不要忘了,能呼风唤雾的人岂是一般人,也许和我们一样也不一定。”

既然在东来国有水神官,保不准在其他国家就不会有什么木神官。

既然在东来国有神石,保不准在其他国家就不会有什么神人。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一路上,风晴都紧跟在隐的身侧,靠听觉辨方位。

听到碧落的话,他沉吟道:“北逐国的国师擅长驾雾驭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事应与北逐国有关。”

北逐国,那个曾经犯边的北逐国,那个令燕子破失踪的北逐国?

北逐国位于东来国的正北方向,那里气候严寒,常年冰雪覆盖,一年中有四个月是春天,八个月是冬天。这个极寒的冰雪世界是药草繁茂生长的风水宝地,却是庄稼的寸毛不生之地。

在北逐国,药草遍地可见,家家户户都是产药大户,因此尽管北逐国药草的药效远胜于其他国家的药草,却因为“物以稀为贵,物以多为贱”而被各国草药商人狠狠压价。

十多年前,为了扭转局面,北逐国开始控制药草出口。每年一月,北逐国会向各国发出邀请函,各国选出药草大王凭邀请函进入北逐国皇城,对所需药草进行出价,价高者将获得此药草的全年采购权,其他国家若是需要此药草,只能向拥有全年采购权的药草大王采购。通过此方法,北逐国的药草由国家统一定价收购,统一销售给外国,药农从此只需负责种植药草,再也不用忧心药草的贩售。由药草大王垄断的药草价格一下子水涨船高,北逐国人民逐渐过上富足悠闲的生活。

五年前,北逐国的菖圣帝突然驾崩,新帝登基后,曾满足于现状的北逐国开始走向对外扩张的道路。

天佑二年春,北逐国攻打了东来国的边城苍罗城,使东来国损失了燕子破及三千精兵。

天佑三年夏,北逐国奇袭了西图尔斯国的海上运输队,劫走了难以数计的金银财宝。

天佑五年冬,北逐国占领了南桑国的三分之一领地。

天佑七年秋,北逐国在东来国的京城布下七日阵,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听水仙似说书人一般将北逐国的故事娓娓道来,碧落对那个冰雪之国药草之国充满了好奇。

水仙读出她的想法,敲敲她额头阻止她泛滥的好奇心。

“碧落,东来国唯有经历此劫,才能换取未来百年的安康。东来国的未来就交到你和隐手里了。”

听到水仙郑重的托付,碧落心里七上八下,一点着落也没有。

她扯扯隐的衣袖,传话:“隐神官,东来国的命运就交给你了,你要加油哦!”

隐扯回衣袖,叫:“坟妹妹,你想逃?哼,晚了!从今天起,我们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要同舟共济同仇敌忾。师父,能否赐一瓶听话水给徒儿,要是坟妹妹不乖不听话,可以拿来救急。”

碧落有样学样,也开始讨东西:“水仙,我和隐对药草知之甚少,此次前去北逐国必定会与药草打交道,为了避免着了别人的道,能不能把你院里的瓶瓶罐罐给我带一些?”

水仙咳一声,端起威严的嗓子,沉声道:“你们两个严肃点,此次事关重大,你们一定要精诚合作,凡事三思而后行,任何时候都不得意气用事。你们牢牢记着,必须在七日内破掉七日阵,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我虽然沿着护城河和宫墙布下了结界,可是结界的威力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日渐减弱,你们务必要加快速度,尽快找到他们做法的法坛,毁掉法器。喏,这是散魂香,你们收好了,找到法器后将它燃烧以散去七日阵的法力。”

碧落将散魂香收好后,水仙又道:“这回他们敢绕过边疆直捣皇城,看来是胸有成足志在必得。之前,我们虽然探得些蛛丝马迹,但他们的掩藏功夫实在了得,若不是皇上启动了血魄,老夫仍不会发觉他们竟然潜伏在皇城时刻准备伺机而动。现在,我们在明,敌人在暗,他们实力到底如何,老夫心中也是没谱。你们虽习得我一些本领,但经验不足,老夫还真是放心不下。”

沉吟再三,水仙起身,一手拉着碧落一手拉着隐,嘴里说声“走,去见皇上”,碧落顿觉身体似被肥皂泡包裹起来,一个打旋儿,落地后,肥皂泡裂开,她听到了黄花鱼的声音。

“落落?”

“隐?”

“水神官?”

随着他三个问号挨个蹦出来,碧落不甘心地叫:“喂,黄花鱼,我真有那么弱?人家明明掩藏得很好了,你怎么还是第一个就发现我?”

在刮近碧落的微风里流动着克制的气息,碧落忙叫:“喂,黄花鱼,我警告你,你要是再说一次送我出宫,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进这里一步,不信,你试试!”

当微风柔柔地暖暖地包裹住碧落时,碧落听到他说:“大叔笨过一次,不会再笨第二次。在危险解除之前,你除了呆在我身边,哪儿都不准去。”

水仙咳一声,吸引了众人的听力后,道:“因为事关紧急,所以老夫就长话短说。据老夫推测,他们原本没打算这么快动手,之所以将计划提前,估计是感觉到了血魄的震动。他们以为可以乘虚而入收到事半功倍之效,孰不知我国的镇国之血魄实际上掌握在王爷手中,皇上的血魄尚不足以动摇我国根基。皇上的血魄已启封,恐怕会受七日阵所迫难保皇上安危。所以,老夫提议,这七日由王爷坐镇皇宫,皇上出宫和碧落、隐去北逐国寻找七日阵的法器。你们意下如何?”

一阵思索后,王爷率先开口,声音冷静沉稳:“好,本王同意。”

碧落感觉到蒲皇瑜身边的气流波动了一会后沉静下来,她听得他说:“好,朕同意。水神官、晴将军、张统领,请务必保护好王爷的安全!”

水仙、风晴和从良齐声道:“臣领旨!”

在七日阵中,任何法术都会被布阵者察觉,没出城门前,要尽量掩去法力灵力像普通人一样步行出城。

按水仙的交代,蒲皇瑜、碧落、隐一行三人并行向云北门前进。

一路上,三人都默不作声,蒲皇瑜紧握着碧落的手,掌心滚烫,全身处于高度警戒状态。

到了云北门,隐对着白茫茫的雾气问:“坟妹妹,你确定这里是云北门?”

虽然这个妹妹自诩为“指南针”“导航器”,但他可是清楚知道她从未出过城,实在不敢确定她真能找到她从未到过的云北门。

碧落探出手摸索城门,手尚未碰到城门,一股力量就弹过来,弹得她手掌发麻,她越使力想靠近,遭受的弹力就越强。

蒲皇瑜抓住她的手,阻止她的试探,思索道:“城门被布了结界,不用法术,恐怕难以通过。”

隐道:“既然如此,我们就瞬间移步出去。”

“且慢。”蒲皇瑜轻触下城门,思索道:“此结界叫捕风捉影,虽然破解方法简单,但稍有不慎就会带来后患无穷。捕风捉影能自行修复,要连破九次方能成功,同一人在同一天只能破解三次。破解成功后,结界会爆破成碎片,碎片无形无色,一旦附到破界者身上,破界者的行踪就会被布界者悉数掌握,至死方休。”

行迹一旦败露,想在七日内找到法器,势必难如登天。

碧落皱下眉,脑中迅速回放水仙关于捕风捉影的记录。

捕风捉影结界,始于五百年前,没于二百年前,此结界看似温良易破,实则执著难缠,它以人的灵魂为媒,界破魂碎,碎片将附身于破界者,唯布界者亡,碎片才能重新凝聚成灵魂。

二百年前的法术,怎会再次现身?

既然不能通过城门,那就改寻它路。

试过“平步青云”后,他们发现京城的上空也被罩上了捕风捉影结界。

试过“水过无痕”后,他们发现京城的河路也被铺下了捕风捉影结界。

“水陆空”都不可行,想要出城,竟然远非他们想得那般容易。

他们当真是低估了北逐国的国师。

一筹莫展之际,碧落想到了罗刹。

阳间若是无路,地府或许有门。

闻讯而至的罗刹出现时,捕风捉影结界明显地瑟缩了一下。

罗刹试探着拿手抚向城门,捕风捉影结界不但没有向外反弹,反而更向里回缩。

“幸好,你们没有硬闯结界。”罗刹收回手,说:“里面是燕子破的灵魂。没想到,我的锁魂丸竟然也挡不住剥魂术,没想到他们攫去他的灵魂竟做此用。”

想到那具似躺在肥皂泡里了无生气的燕子破,碧落急问:“可有办法让子破人魂合一?”

蒲皇瑜的声音更显沉重:“布界者在布捕风捉影时通常抱着义无反顾的必死之心,一旦魂媒离界,捕风捉影将爆破反噬布界者。这回,他们果真是志在必得至死方休。”

罗刹应道:“不错,布界者不想死的话,必会拼上性命锁定魂媒。除非布界者主动收手,否则任何人的介入都只会让灵魂变成碎片。”

布界者算准了他们不会伤害子破的灵魂,所以敢有恃无恐呵!

隐打断道:“眼下最要紧的是先离开这里,到了北逐国,生擒了国王,还怕他们不乖乖听命!”

“我可以带你们离开,不过,欠我罗刹的人情,来日须还。”

碧落没好气地叫:“知道啦,加上这个,我一共欠了你二个人情,谢谢啊,做好事爱求回报的罗刹!”

“哼!”

在罗刹的指引下,三人从白雾之地遁入黑暗之境,悄无声息地前行了数十米后,看到了前方的飞舞流光。

当双脚踏到青绿的草地,鼻端呼吸到清新的山林之味,耳边听到小鸟欢快的啁啾,碧落高兴地晃晃与蒲皇瑜十指交握的手,叫:“太好了,终于重见天日。”

说完,她偏头看向身侧,可是身边除了隐,哪里有蒲皇瑜的身影。

碧落捏捏手里的温暖,迟疑地唤:“黄花鱼?我怎么还是看不到你?”

他的声音平稳地在身侧响起:“别担心,水神官对我施了隐身术,你明天就能看到我了。”

原来水仙早有防备,抢在七日阵启动前隐去了他的身形和血魄来保护他的周全,可是她呢,她对他的安危却看不出分毫。

昨天,她很清楚地看到了隐、晴大哥、蒲王爷、莫姐姐、笑笑、小桃、小乖、吴妈,甚至是肖夫人的未来,却唯独看不到他的未来。是因为他被水仙隐了身,所以她看不到,还是他根本没有未来可言?

上回找罗刹讨锁魂丸时,罗刹把丸给了黄花鱼,说什么只有他用得上。罗刹是什么意思?此次出宫,他是否凶多吉少?血魄虚弱的他,会不会有魂飞魄散的危险?连罗刹的锁魂丸都抵不过北逐国的剥魂术,万一他的身份被发现,岂不凶险万分?

每深想一层,碧落的心就揪紧一分,揪得正疼,疼得额头沁汗手指发颤。

“落落,怎么了?冷不冷?”

碧落扬起脸,笑着拍打胸膛:“嘿,我碧落可是泡过云瑶池神仙水的神人,现在啊,就连疯狂野牛都及不上我的壮美,走,跟我混,我罩你,let’sgo!”

她挤眉弄眼挖鼻孔的滑稽样引来蒲皇瑜和隐的大笑,两人不约而同出手揉向她的发,把好端端的两个抓髻揉成了两坨鸟窝。

碧落瞪一眼隐,再瞪一眼头顶斜上方,掐掐背后的温暖,叫:“黄花鱼,别以为我现在看不到你,你就敢胡作非为,哼,看我明天怎么治你。”

蒲皇瑜揽住她的腰,笑声朗朗:“好好好,明天随你治,现在请落落大侠闭上眼抓牢我先,我们要开拔上路了。隐,走!”

一声“走”起,碧落下意识地闭上眼,嘴里嘀咕:“为什么一用法术就要人闭眼,怕我偷学?还是像妈咪一样故弄玄虚?”

“听话,不要睁开,免得伤了眼睛。”

碧落揪着他“隐形”的胳膊,把头埋在他“隐形”的胸口,悄悄将一只眼眯成条细缝望出去。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只觉飞沙走石枯枝败叶扑面而来,她忙闭上眼,一动也不敢动。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她已恍恍惚惚半睡半醒时,她听到他唤:“落落?”

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头顶账幔摇曳的流苏,摸到指间柔软温暖的被褥,感觉到他手掌贴在额头的熟悉温度,可她就是看不到那个朝思暮念的身影。

“黄花鱼,这里是哪儿?我怎么还是看不到你。”

“我们已到了苍罗城,这儿是时空门客栈,明天我们就要入境北逐国了。”

“这么快?!”

碧落坐起来,掏出怀里的地图,看了一会儿,喃道:“这么远的距离,才用半天就到了?我还以为最快也要明天中午才能到呢。”

感觉床沿一沉,蒲皇瑜坐到她身侧,抬手理了理她散落的头发,拿过她手中的锦帕仔细端详,只见帕上线条纵横,没有文字,完全看不出所以然。

碧落得意地弹弹锦帕道:“这是罗刹找北逐国的小鬼们画的鬼画符,嘻嘻,看不懂吧。唔,想看就陪我小睡一会儿先。”

待蒲皇瑜躺到她身侧,碧落清晰感觉到他的浓厚倦意和疲惫。

真是的,以为她看不见就不知道他在透支体力吗?

感觉他沉入了睡乡,碧落小声嘀咕:“黄花鱼,虽然躲在你怀里不问世事很单纯很快乐,可是,如果是以辛苦你为代价,我宁愿与你一起分担。我才不要当一个永远受你保护拖你后腿的笨蛋,如果你想让我当那样的女人,你随便在东来国找一个好了,何必找我大材小用。”

“那个,黄花鱼,我想和你制造一些唯独和我才能制造的记忆,一些别的女人不能替代不能模仿不能复制的记忆,我想成为你身边最最独一无二最最无可取代的人,如果你只想和我做那些任何女人都可以和你做的事,我告诉你哦,我一点儿不稀罕。哼,你要想清楚哦,要是不同意,你后悔还来得及。”

“我不管啦,黄花鱼,管你后不后悔,反正你惹了我,你就别想脱身。告诉你哦,我的占有欲很强的,管你以前有多喜欢青螺髻,反正从现在开始你都只能喜欢我一个。”

“那个,黄花鱼,我好像有一点点爱上你了,不过,只有一丁点儿而已哦。人家都说日久才情深,如果你活得久久的,那我肯定就能爱你越来越深,不止现在的一点点哦。嗯,如果你想让我爱你多一点,你一定要活得久久的哦。哼,你要是敢当短命鬼,我就把刚才那一点点的爱也收回来,一丁点儿都不给你剩!”

箍着她腰的隐形胳膊动了动,碧落忙消了声,小心翼翼掀起被子想下床,只是脚还未沾地,圈住她腰的胳膊就把她又扯了回去,这一扯让碧落顿时面红耳赤起来,好似一个做了坏事被当场抓住的犯人般不敢轻举妄动。

臭家伙,臭家伙,竟然故意装睡,竟然欺负她看不见就敢躲一边偷听她爱的告白,臭家伙!

无地自容的碧落只好装睡,自编自演地打起小呼噜并装模作样地说些含糊不清的梦话,妄图制造出她刚才也是“说梦话”的事实来蒙混过关。

伴着她的小呼噜,蒲皇瑜也忽忽悠悠打起呼噜来。

碧落脸更红了,虽然她对他是只闻其声不辨其形,她却感到他正睁着那双灿若星辰的美眼一眨也不眨地欣赏她的窘态。

可恶!等我学会隐身术,到时候,哼哼!

听着他的大呼,碧落硬着头皮继续打自己的小呼,呼着呼着,倦意涌了上来,偎着他睡了过去。

约一炷香后,床上似起了微风,被角以优美的弧度扬起又落下,正好将碧落盖了个严实,之后层叠的床幔似荷叶般铺叠而下,遮住了床上睡意酣然的佳人。

微风在屋里打了个旋儿,吹开了门,门缝里卷进几粒飞雪后,门轻轻合拢,关闭了屋内的温暖,阻隔了屋外的严寒。

当二更的梆声响起时,碧落悠悠醒转过来。

她盯着笼罩在床周的透明肥皂泡,打了个呵欠。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种泡泡叫好眠结界,入了这泡泡必能高枕无忧,安全无虞。

碧落再打个呵欠,她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当花瓶,可不是为了躲在安全角落吃喝睡。

看来,他有点大男子主义呢。就算女人是弱者,可她不是一般女人哪,他怎能这样忽视她的力量。

碧落伸出食指,指尖上似凝着一只萤火虫,柔光闪烁。萤火虫飞到泡泡上,泡泡转眼化为虚无。

碧落掀开床幔,赤着脚下地,地毡软软暖暖,屋子中央燃着旺旺的火盆,盆边烤着地瓜,空气中弥漫着甜甜的暖香。

推开窗,一股凉风夹杂着雪花蜂拥而入,碧落打了个冷颤,忙不迭关了窗,坐到火盆边,阖眼凝神。

在跳跃的火光中,似映出了一连串的画面,有个白影在白雪里以闪电般的速度飞弛而来,在看到“时空门”时,他缓下速度,嘴角咧开朵大大的笑容。

下一刻,他推开门,扬声道:“坟妹妹,你醒了,哥哥我在外风吹雪晒,你倒好,睡得像头赖床猪。”

碧落睁开眼,问:“他呢?”

隐解下背上的背囊扔给碧落:“喏,他给你买的。他先进了好旺城,明天我们城里会合。”

碧落解开背囊,里面是一件白色皮裘大衣,襟上绣着北逐国的图腾“夜知草”。

传说中,夜知草是仙人草,在白天看来不过是一株普通的兰花草,但在夜里却能开出郁馥的白花,花仙子可以告诉你关于现在和未来的事。

见碧落不言语,隐打趣道:“坟妹妹,今晚你可别为了思念情郎而香肌减几分缕带宽三寸哦,否则明天见了你的黄花鱼,本哥哥可不好交差!”

碧落啐道:“去,没个正经。好旺城可有什么动静?”

隐收起玩态,坐到火盆边,沉思片刻才道:“从表面来看,好旺城不过是一个进行易货交易的普通边城,那里的人啊,有点难以形容。总之,明天你看了就知道了。”

碧落铺开地图,随手抓了把盆火往白墙上一掷,墙上就映出了放大的北逐国地图。

北逐国的京城叫菖兰,若是从好旺城骑千里良驹马不停蹄,约五日可抵达。若是用“万水千山”术,一个时辰即到。

碧落手指弹向好旺城,一条条街道清晰显现出来,甚至连街上的茶楼酒肆都标注得一清二楚。

隐惊讶地赞:“坟妹妹,这就是导航器?好神奇,真厉害。”

碧落嘟着嘴:“隐哥哥,原来你一直瞧不起我,哼,我是那种爱吹牛爱撒谎的人吗?你师父可是千叮万嘱要我们精诚合作,你倒好,老是擅自行动,你要是再敢瞧不起我,我就和你打架!”

隐忍着笑,点头如捣蒜:“知道了知道了,谨遵妹妹教诲,哥哥我可是牢记着三从四德的家训呢!”

碧落白他一眼,指向地图上的“万年青草药铺”问:“他在里面?”

这一问让隐再次惊讶出声:“喂,坟妹妹,难不成你在黄花鱼身上装了灵魂跟踪碎片,唉,可怜的黄花鱼,这辈子都翻不出你的手掌心啦。”

碧落“哼”一声,收起地图,拿起火盆边的烤地瓜,小心翼翼地剥皮。

皮刚剥完,还没等她咬一口,隐就一把抢走了地瓜,无视她的怒视,一口咬去一半,赞:“香,真香!妹妹可不要乱吃人间俗物,若是毁了蒸腾的灵力,岂不前功尽弃。喏,桌上的水,任你喝个饱。”

可恶!自解冻以后,她就没吃过一顿香菜美饭,天天靠喝水果腹,这样的无味“石人”生竟然还要两天才能结束。

据水仙说,忌口是为了稳固净化她那身无边灵力。可恶,她怎么觉得是水仙打着冠冕堂皇的口号恶整她?不就是坏了他的闭关修行让他推迟几年入仙籍嘛,何至于如此待她!小心眼儿的老头儿,难怪成不了仙,哼!

碧落端起水杯,看着寡淡无味的清水,叹了口气。

呜,好想喝排骨汤,好想吃排骨面哦!

隐看着她皱皱的脸,摇摇头,长袖一扬,清水一下子就变成了排骨汤,浓香扑鼻。

皱皱的脸舒展开来,喜滋滋地捧起汤咕嘟咕嘟喝进肚,末了还意犹未尽地再倒一杯清水举至隐面前,似乞怜的小狗般晃着脑袋说:“隐哥哥,再来一下。”

隐戳戳她脑门,笑:“你到底是属猪还是属牛的?”

碧落皮皮地笑:“嘿嘿,我是属鬼的,饿死鬼。快,再来一下。”

虽然明知是幻术,虽然明知看见的是香汤喝进的仍是白水,可是人就是爱自欺欺人。

隐再扬扬袖子,看她似欢快的小狗般吸着鼻子咕嘟咕嘟喝水,笑着拍打胸口以便顺那笑岔了的气。

“公主坟,你将来可是贵为一国之后,能不能拜托你从现在开始注意一下言行举止?”

忙着喝汤的小狗看也不看他一眼,咕哝道:“公子隐,你将来可是贵为一国神官,能不能拜托你从现在开始就关心民生疾苦,让我这可怜人吃点肉喝点汤享受享受美满的素荤混搭生活?”

隐夺过她的碗,阻止她再喝:“行了行了,不要过饮伤身!”

碧落拿袖子擦嘴角的水渍,不满地叫:“你以为这是白酒啊,可恶,连水都不让喝饱!”

隐毫无顾忌地大笑出声:“哈哈,坟妹妹,我还以为你一恋爱就变成了多愁善感的小家碧玉,没想到糙女本质根深蒂固,看到你本性难移,哥哥我可真是好生怀念!”

碧落望着地毡上的脚,想起那个槐树下的早晨。那天早上,她裹了满脚的灰在厨房做凉皮,后来隐给她冲脚,隐给她穿鞋,隐给她买面,隐和笑笑被她罚抄写……

她还清楚记得笑笑手把手教隐写字时的模样,当时她依在隐的身边,嘴角眉梢尽是幸福,说话时就像一只快乐的猫咪。

她还清楚记得笑笑捶着隐的肩膀说:“隐哥哥,这三从四德,你可要言行一致,千万别给皇上制造抢咱妹的机会!死丫头,亏得姐姐好心提醒你,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那样无忧无虑的时光,竟是如此短暂。不过才数月光景,竟已时过境迁。

碧落偎到隐身边,枕着他胳膊,轻声道:“隐哥哥,无论如何,我们要保住笑笑的平安。”

隐肩膀一震,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开口:“只怕,到时候,连我们,都,无能为力。”

碧落叹了口气:“唉,我们尽力吧。”

隐抚抚她的头,没吭声。

天蒙蒙亮时,叩门声响起,一道苍老又沙哑的女声在门外唤:“碧落,隐?”

隐拉开门,门口立着个白发老妪,脸上纵横交错的条条杠杠宛若复杂地图。

老妪垂着眼,恭敬地弯身道:“老妇花婆婆受黄公子之托前来接二位进好旺城,请隐公子做好准备,老妇在楼下静候。”

碧落从隐身后探出头,好奇地打量花婆婆,花婆婆抬起眼皮瞟她一眼后又垂下眼,继续以沙哑的嗓音道:“想必这位就是碧落姑娘,果然是国色天姿,不过,为了旅途方便,请老妇为姑娘易容。”

碧落笑,学着她沙哑的嗓音道:“那就有劳花婆婆了,请将碧落弄成落婆婆。”

花婆婆又抬起眼皮扫她一眼,点了点头。

半个时辰后,一个老头儿搀着一个老太太从时空门出来,边走边用沙哑嗓音道:“我说老婆子,咱老胳膊老腿儿的穷折腾啥,想孩子了就让孩子回家看看,咱何必进城去给孩子添麻烦。”

老太太拐了拐胳膊想摆脱老头儿的搀扶,可怎么拐也拐不倒老头儿,只见老头儿皱成核桃的脸笑得像朵石榴花,露出一口七零花落的牙,扬声叫:“我说老婆子,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你可别因为我老就想谋害亲夫,我要是撒手西去,谁还给你暖被窝。”

跟在身后做车夫打扮的隐忍着笑,咳一声道:“大爷,大娘,你们感情可真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看得我阿牛好生羡慕。”

花婆婆瞪他一眼,使力挣开碧落,爬上马车,垂着眼,绷着脸,一言不发。

碧落颤颤悠悠往车上爬,手脚并用,可怜兮兮地叫:“花老婆子,快拉落老头儿一把,你相煎何太极啊!”

花婆婆面壁而坐,充耳不闻,袖手旁观。

马车轱轱辘辘驶动后,花婆婆仍如雕像般端坐不动,碧落则躺在柔软的皮裘毡上,哼着小曲儿,喝着大碗茶,不似入虎穴,倒像是出游。

行了一里地,碧落撩开车帘,只见大地与天空皆是白茫茫一片,好一个冰清玉洁世界。

“老婆子,大冷的天,让你出来接我们,落公公我好生过意不去。”

花婆婆睇她一眼,道:“好旺城的城门已布下无形阵,专捉法术之人,黄公子命老妇前来迎接是为了防止姑娘冲动坏事行迹败露,还请姑娘收起玩笑之心,以大局为重。”

黄花鱼才不会那样说她咧,这个花婆婆哦,不太喜欢她。

碧落放下车帘,抱住暖炉,缩成一团。

尽管裹紧了夜知草白皮裘,碧落仍觉得寒意侵人,而且越是靠近好旺城越是觉得冷,真不敢想象若是进了北逐国的冰都菖兰时会冷成什么样。

她可怜的贪凉体质哇,为何走得这么彻底!

她的身体哇,到底被水仙动了什么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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