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后,卓汐向传达室的阿姨道了谢,往宿舍走的时候,神情还是有些恍惚,感觉很不真实。
她在记忆里又搜索了一遍,卓汐只记得五岁之后的事情,至于为什么在孤儿院,父母是谁,家中还有什么亲人完全不知,所以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无疑是爆炸性的,让她十分意外。
可转念想想,卓汐只是个穷学生,谁会骗她呢?何况也没什么可骗的。
想通之后她不再紧张,回到宿舍拿上包,关掉灯,出了宿舍。
此时的校园非常安静,昏黄的路灯之下少有同学经过,她一个人穿过花园、广场,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静。
想到将会有一个亲人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从此不再孤苦零仃,无处可求时,心情立刻大好。
脚步不自觉的加快,卓汐走出校园的时候,手表上显示刚好十分钟。
校园门口,一辆深蓝色的USV静静停在那里,一个穿着黑色西裤,深紫色短袖衬衣的年青人背靠着车身,双手插在裤兜里,目光一直看着校门口。
公路两旁的人行道上,凡是路过的女性都会朝他看过去,因为他这幅画面实在太拉风了。
只不过因为他的脸背着光,卓汐看不清面容,只觉得他身形高大挺拔,最少有一米八以上。
一看到卓汐,那人站直身子,慢慢朝她走了过来。
他的腿很直很长,西裤和衬衣搭配的恰到好处,显得身材修长笔挺,格外引人注目。
卓汐听到身后传来女生的尖叫声,反而愣在那里,呆呆的看着他越走越近。
仿佛从黑暗中走出来的天使,灯光洒在他的脸上,映出那张英俊绝伦的面孔,精雕出来的五官即便只见过一面,也让卓汐瞬间认出。
“是你?”她失声惊呼,因没想到会是三个月前在公路上将她从小货车手中救回来的人,将她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人,印象如何能不深刻?
那人停在她面前,似乎早已经认出是她,精致的脸上浮起个淡淡的笑容,“是我,真巧。”
他之前大约也没想到自己要见的人是曾经救过的人,但卓汐从校园里走出来的时候一直是迎着灯光的,是以他也只是早一步认出而已。
“上次还没有谢谢你,不如我请你喝茶吧。”卓汐既意外又感慨,命运真是奇妙的东西,上次若不是他,自己可能会再死一次,哪里还有命重新开始?哪里还有机会去夺回属于她的一切?让那些人得到应有的报应!
阴差阳错,他居然还是卓汐的亲人,老天爷这是给她一棒再送她甜枣吃吗?卓汐心中腹诽。
“对面有间西餐厅,我们去坐一会儿吧。”那人对她要请客的提议没有回答,指了指对面说。
卓汐点点头,二人一同走了过去。
跨过公路时,两人都没有说话,毕竟萍水相逢,实在无话可说。
卓汐虽然觉得此人五官养眼,气质特殊,但他眼中的寒意并未消减,即便他们现在有着某种联系,却并没有让他的目光稍微温暖一点,她也不是个喜欢用热脸去贴冷屁股的人,还是适当沉默的好。
西餐厅里的人很少,大学周围的生意向来在寒暑假都会萧条。
轻音乐缓缓流淌,黯淡的光线下,卓汐坐的笔直,她一边无意识搅动着杯里的奶茶,一边问,“告诉我你知道的事情吧,我想知道我的身世。”
对面的男人坐的随意却很优雅,看起来就像国外的绅士,漫不经心搅着咖啡杯里的铁匙,淡淡的雾气将他的面容映的有些模糊,却凭添一份神秘的美。
卓汐记得他在电话里说自己叫景匀。
他还说自己是宋乔收养的义子,而宋乔似乎是卓汐的阿姨。
等了一会儿,景匀抬起头,神色淡淡的问,“你想过寻找亲人吗?”
卓汐犹豫一下,“没有。既然他们没有来找我,也许我就是个多余的,何必给人添麻烦。”
对她的回答,景匀有些意外,但也只是一闪而过。
他放下铁匙,身躯微微靠后,一双大长腿交叠起来,徐徐地说,“在讲这个故事之前,希望你是站在外人的角度来听这个,毕竟芸芸众生,都有自己的无奈。”
卓汐有点想笑,因为她确实就是个外人,听得正是别人的故事。
所以,她点点头,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我的养母叫宋乔,她是你的小姨,二十年前出国的。当时你的父亲因为挪用巨额公款下狱了,你母亲唯恐牵连自己,留下一封信不知所踪。可是当时,阿姨还是个大学生,她没有能力抚养你,你的爷爷奶奶过世得又很早,外公外公年纪很大,都在很偏远的山区,送你去那里可能生活条件会更差。所以,阿姨万般无奈之下把你寄养在孤儿院,她原是想等回国后就回来找你,把你也带去国外。”
景匀顿了一下,也不知想到什么,微微低下头。
他的面容隐在黑暗中,让卓汐看不清楚什么表情,也不明白他为什么停顿,但别人没有开口她也不会打断,只是静静的等待下文。
大约两分钟后,景匀抬起头,神色如常,继续说,“后来,阿姨遇到了我,她收养了我,因为我的缘故,她一直忙碌奔波,根本没有机会和时间回国找你,她只能每个月定期给孤儿院寄钱,委托院长对你好一点,一直供你到大学毕业再接你出国。”
这个时候,卓汐笑了起来,因为她想起自从高中毕业之后,院长就没有再给她提供任何经济支持,甚至念高中的生活费也是她自己去家教或者暑期打工挣来的,读大学的学费更是卓汐本人在温城的天桥跪求好多天讨来的。
当然,学费有一半是金慧支持的,那是她的全部私房钱。
如果她是真正的卓汐,她可能会怨恨宋乔,怨恨那个逃之夭夭的母亲,可她不是,她只是一个寄存者,没有必要为了不相干的人和事愤怒或者怨恨。
所以,她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你能想象,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在国外生活有多艰难,她还得给你寄一份,所以阿姨这些年非常不容易,她积劳成疾,于去年中旬病逝了。”景匀继续说着,眸中隐有水雾泛起,眸光里掩不住的悲伤。
卓汐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局,唯一的亲人也去世了,就算真的卓汐在这儿,大概也不会去怨恨宋乔吧。
毕竟她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没有抚养自己的责任。
再说,高中之前的学费仍然是宋乔提供的,哪怕院长苛扣了不少,卓汐也是省吃俭用,很少买什么衣服,更别提其它奢侈品了,但至少她活了下来,还念了这么多书,不至于流落社会。
所以,卓汐代替真正的卓汐原谅了宋乔,她说,“有时间带我去上柱香吧。”
听她这么说,景匀很安慰,“明天我带你去。”
“好。”
说完这个故事,二人又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