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再一次飞了起来,飞得那么突然,飞得毫无准备。李香君如同一只白色的孤鹜,在夜空中划过一道白色的银河,银河之中还有一只惊慌失措,差一点把弓箭都掉脱的小白兔。
“什么情况,给点心理准备好不好?”
永乐被李香君从舞龙台上带得飞起,瞬间引得围观人群阵阵惊呼。只见白光一闪,李香君不知道用了什么功夫,永乐手中箭只头上的龙珠居然燃起了白色的火焰。
“给我振作精神,去吧!”
李香君在半空中用力一甩,永乐整个人完全脱离了她的保护,风一样向如意台处冲去。
“振作不起来啊!这点个灯咋这么刺激,你们不要欢呼啦,宝宝命太苦啦!”
望着自己脚下欢声雷动的人群,永乐五官被风吹得扭曲不已,她尽全力控制住身体,迎着狂风把箭对准了远处的如意台。
搭箭,扣弦,开弓,瞄准,永乐人飞在半空,可心里却默默地背诵着射箭的口诀,手里的姿势越来越稳,心也越来越稳,刹那间永乐只能听到风呼啸的声音,脚底下那般山呼海啸已经震动不了她的心灵。
“乐儿姑娘!小心啊!”
永乐也纳闷,不是听不见声音了吗?怎么下方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永乐小心,快躲开啊!”
紧接着洛凌她们几个人的喊声也传了过来。永乐下意识地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一道蓝色闪电正带着煞气直逼而来。
蓝灵羽表面上一直在着热闹,可心里已经将永乐诅咒了无数遍,要不是这个臭丫头,他早就夺魁取胜。本来他以为永乐是万万没有功力点那龙灯的,可没想到李香君来这么一手,一时间竟然引得众人为之喝彩欢呼,不禁更是心生恨意。
眼看永乐距离如意台越来越近,他可不能让楚香阁得了威风,猛地从自家蓝龙身上抽出一根舞龙杆,对着永乐后心口处投了出去。电光石火间就飞到了永乐身后不远处眼看就要穿堂而过。
底下火公子,洛凌等人全都看得真真切切,因此不顾一切地大声提醒着永乐。说时迟那时快,永乐只感觉蓝光眼前一闪,什么都看不清楚,定睛一瞧不知从哪飞来一卷白绫,紧紧缠绕住这蓝色的龙杆,那尖锐的杆头距离永乐近在咫尺。
李香阁早就料到蓝灵羽会暗中作梗,因此她人没落地便时刻提防着他。哪成想小人就是小人,她没想到蓝灵羽居然对一个小小的仆丁痛下杀手。水袖掠着疾风紧追龙杆,好在及时阻止了惨剧的发生。
“永乐,别分心!快射箭!”
永乐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已经大难不死,只是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杆尖,后怕都没来得及就听见李香君的大声提醒。
“对!先点龙灯!”
排除杂念,永乐再一次绷紧了身体,全力拉弓。这一切看似发生好久,可其实也就几个眨眼的时间,蓝灵羽也料到一击不中,一根接一根的龙杆被他投了出去,根根带着煞气罡风,像一条条索命的厉鬼亡魂。纵是李香君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悉数抵挡,她奋力舞起另一条水袖,在空中画着婉花,形成一道风中屏障,阻挡着厉鬼前行。
可百密终有一疏,一根龙杆冲破了李香君的防御飞速向永乐背后射去,小姑娘此时正全神贯注在点龙灯这个事情上,根本不知道背后已如此危险。
“静心,稳住,看好三点一线,永乐稳住,好,就这样,你一定可以!”
眯着一只秀眼,永乐已做足了准备,唯独力道差了一分,自己曾经是个壮小伙子当然没问题,可如今使劲全力这弓弦还未能拉满。
“不行,得加把劲,这样下去会失败的,啊。”
此时此刻全靠意志力在坚持着,永乐的拉弓的手肉眼可见被勒出一道血红的痕印,可她根本顾不得疼痛。
龙珠已经燃烧半天,火苗越来越暗淡,再不射出去一会儿就得熄灭。一个弱小女子此刻浑身青筋暴露,脸色憋得通红,最难得是永乐还飞在半空,她此刻已经完全把个人的安危抛到脑后,眼里只有那如意台。
“走你!”
人到了极限,会爆发出惊人的能力,永乐手已经血流不止,可她仍然坚持着把弓拉满,好一副弓开如长天,箭落似星云的气魄。人们只见到永乐手中的龙珠化作一道飞火流星,擦着炽热的空气飞向了远处,完全没有人在意一根闪着蓝色光晕的木杆直插永乐背后。
噗嗤,只听一声闷响,永乐的注意力全在那远去的龙珠上,她忽然觉得背后一凉,整个人瞬间僵住了。刚刚她用尽全力一箭,正划着彩虹桥一样的轨迹,飞向如意高台。众人在欢呼,永乐却猛地一回头。
只见一道细细的麻杆一样的身形挡在了她的面前,双手合十,紧紧握着一根龙杆,永乐认得这是醉仙楼那条蓝龙的舞龙杆。可是这根该死的龙杆一头紧握在宋平手里,另一头却已穿过他的胸膛,鲜血淋漓地展现在永乐眼前。烽火烟雨百尺楼,独坐黄昏海风秋。英雄百战终不回,关山明月万里愁。
“宋大叔!”
“平叔!”
永乐和李香君几乎同时大喊一声,宋平拼着重伤的身体在关键时刻挡住了飞向永乐的龙杆,可惜他内伤太重,没能接住蓝灵羽的暗劲,木杆穿过他的胸膛,一腔热血洒满天。
龙珠非常精准地落在了如意台上那烟花的炸捻上,顿时绚丽多彩,斑斓无暇的烟花飞向天际,将人们的注意力全都引了过去。在众人一片欢呼雀跃中,在漫天火光照亮夜空时,在舞龙大会最惊心动魄的一刻,鲜血在流淌,生命在流逝,美人泪不止。
李香君疯了一样地飞向掉落的宋平,可不远处的永乐看着眼前的一切想伸手去抓,去够,可惜除了下坠她什么都做不到。可怜她刚刚点燃了龙灯,引得一片倾慕,可叹此时她如坠烟海,却没有一个人为她担心一丝一毫。
“四叔!”
没等太子殿下喊完,只见那道巍峨的黑影动了,朱棣心想他不动,那小祖宗又得干些出阁的事,干脆好人当到底。
永乐刚才在强弩之末时射出了成名一箭,离地面本没有多远,加上被宋平的模样惊吓一番整个人如同羽毛一样随风飘荡,缓缓地落到了黑影的怀里。这次没等朱棣扔她,永乐像只受惊过度的兔子一下子就挣脱了他的臂弯,飞速向宋平和李香君奔去。
“宋大叔!姑娘,大叔他没事吧!”
与此同时李香君挽着宋平也落了地面,楚香阁的人呼啦一下子全都围了上来,对着暗箭伤人的蓝灵羽怒目而视。
“咳咳,我没事,不就是一根破木头嘛?丫头,龙灯点了吗?”
宋平躺在李香君的怀里,吃力地说了一句,眼神关切地看向永乐,鲜血仍从他口中不断涌出。
此刻无声唯有泪,永乐哭了,李香君也哭了,洛凌等人都围了上来,全都眼含热泪,哭可以有万种理由,但是泪只有一种,酸涩中带着苦咸,让人痛彻心扉,叫人肝肠寸断。当至亲人离去的那一刻,你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疼着,伤心着。
“大叔,我成功了,我点了龙灯,你看那烟花多美。”
烟花多彩,可惜宋平再也看不到了,宋平嘴角微笑着,缓缓凝固了眼神,他最终看向的是那绚丽斑斓的夜空,那里似乎才是他一生最终的归宿。
“叔,小时候爹爹没时间,是您老总陪在我身边,伴我度过孤独时光。”李香君沉默半天,待到宋平咽了真气才幽幽诉说着。
“叔,这么热闹,您老怎么还睡着了呢?您以前总是不许我点烟花,说那是混小子才做的。您告诉我女孩子要温婉,要似水柔,从小到大我一直听您的教诲,快起来,起来,起来啊!”
李香君越说越激动,永乐在一旁陪着眼泪,感受着心伤,见李香君渐渐激动,没有言语,只有紧紧把李香君抱在怀中。
“啊!”
离人的泪,撕心裂肺。永乐知道要是没有宋平这最后这挡,此刻躺在地上的冰冷渐去的应该是她。“公子,那麻杆他?”
蓝笑天看到了一切,知道小侯爷手下又多了一条亡魂,他与宋平斗了多年,此刻心里也不是滋味,各为其主,各司其职,可真到了见生死的时候不免也会唏嘘不已。
“死便死了,不打紧。可那个该死的臭丫头,坏了我的好事,定不会饶了她。笑叔,让大家准备,静等那李香君找我们拼命,借机杀了那丫头。”
蓝灵羽本想杀了永乐,可半路被宋平阻拦,此刻他恨意难平,根本不在乎别人的感受如何。
“这,四叔?出人命了?”
燕王,鸳鸯都看得真真切切,蓝灵羽是个什么人他们心里都明镜,唯独太子爷不明所以,他简直不敢相信,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威威明月,皇城根底,就这么草菅人命,他哪里知道小侯爷的臭名远扬。
“没你的事,给我待着!”燕王大手紧紧抓着太子,否则他早就扑过去见永乐了。李香君在永乐怀里哭得很是伤心,一旁洛凌几个也不知所措,只有默默地围着。
突然,永乐动了,她怒火中烧,快步上前,冲着蓝灵羽而去。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阴阳人,我知道宋叔是替我而死,你有种现在就杀了我,看是你大还是王法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