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香阁楚堂南花厅里气氛微妙到了顶点。老奸巨猾的胡安想见好就收,谁知还没等动就被宋平一句话怼在那里。
“宋管事,您这是何意?”
胡安依旧客客气气,只是脸上少了些许笑意,因为自己手下被喷了鸭粪,搁谁也有些忍不住脸面。
“我没什么意思?胡老哥为何如此发问?楚香阁行事向来只顾一个理字,你这手下我没请他啊,不请自来还冲撞了我一堆婢女。你真以为关几天鸭舍,拿个白瓷瓶就能把这个事了结?”
宋平说话间还露出一副耐人寻味的笑容,那意思你拿这楚香阁当什么地方了?赖五自打进门来一直忍着,他也知道这楚香阁不好惹,可自己大哥那是丞相府的人,胡相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员,虽说大哥是早些年犯错被赶了出来。
可俗话说得好,打狗还得看主人呢,被遗弃的狗也不能随便就让一个青楼给欺负成这样,这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啊?他刚欲要发作就被胡安一眼识破,老头一把按住他的肩膀,看向宋平的眼神依旧恭顺。
“宋管事,我知道这小小的薄礼不算什么,那您说怎么办?我们照吩咐做就是。”
宋平一看这个胡安还真是个人物,他对琉璃坊不甚了解,不知道他们这帮人什么来路,不过从这个胡爷为人处世上看绝不是简简单单的流氓团伙,这忍耐力一看就是经过世面的人。
宋平左思右想,原本他想借着机会好好羞辱一番这帮人,可这胡安不给他机会,倒是他的兄弟有点忍不住了。他盯着赖五,决定最后再敲打一番,要是还能忍就证明这胡安是个人物。他干脆就把人放了省得与他结下大梁子。
“胡老哥,这事好办。知道如意台吧,让你这两个手下跪在如意台上磕三个响头,并高声向楚香阁赔个不是,这事就算结了!”
如意坊中有一处人流密集的广场,正中央有一座木制高台,是逢年过节表演节目的地方。最近即将夏末入秋,一年一度的舞龙大会就要开始,这如意台更是人头攒动,越来越热闹非凡。
大厅广众之外跪在如意台上向楚香阁磕头赔礼,想必三岁小孩也知道这是一件极其丢人现眼的事,擅闯楚香阁就是再有罪,也不至于在如意台上让千人万人看着丢脸,那可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姓宋的,你别给脸上鼻子,我们自打进来一再忍让,你这几次三番的羞辱也就算了,让我们兄弟在如意台给你们磕头,做你娘的梦去吧!”
赖五的戾气终于爆发了,按照平时他早就忍不住了,可今儿是胡安一直在按着他,可当听到宋平最后这个无礼要求时,赖五爷彻底炸了。
“真是不懂规矩,呱噪得很!”
宋平就等着对方爆发呢,一听见赖五在那大放厥词,他身影下一秒就动了。只见麻杆腾一下就站了起来,双手化影直奔赖五的面门攻去。
赖五一个三脚猫功夫都没有的人还在那喷粪,忽然感觉眼前一黑,猛地下场了一跳。仔细一看一双筷子般的手已经在半空被胡安勉强抵挡住,否则自己的双眼可能就被杵瞎了。
“宋管事,我这位兄弟不懂规矩,还望您大人有大谅,待回去我自会好生管教!”
宋平非常意外,自己这门穿云指不敢说打遍天下无敌手,可自打自己出道以来,能在一瞬间挡住自己的人还真不多,面前这位白发苍苍的老头竟然就挡住了。
“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我宋平还是眼拙,想不到胡老哥竟有如此身手。陪老弟走两趟玩玩,怎么样?”
胡安知道既然对方亮了功夫,自己也上了手,习武之人不分个胜负是没完没了的,他也不再退让,忽然运气使力一股霸气外露的火热气氛一下子溢满了整个厅堂。
“烈火掌?他是锦衣卫的人?”
烈火神功是皇帝座下特务军队锦衣卫特有的功法,无论大小将领还是平常士兵都多多少少会这种功法。可一看胡安的这种架势,功夫不可谓不深。
“难道他以前是一位锦衣卫的将军?那就麻烦啦!”
宋平一时间犹豫起来,这些都没逃出胡安的眼睛,自己早年跟着大哥成为锦衣卫中的一个兵,为圣上直接效命,那是他最光荣的岁月。
曾几何时自己也意气风发少年时,忠勇无双百战归。杀鞑子,灭逆贼,好不痛快。可人生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如今罪人一个,只能在琉璃坊中残喘余生。
“宋管事不必多虑,胡某早年间在官军效力,习得烈火掌一招半式,今日拿出来献丑了!”
胡安一句话打消了宋平的顾忌,也把自己立于大义凛然的一方,宋平不禁皱了下眉,这还没上手就搞得自己好像是在胡搅蛮缠一样。
“胡老哥为人正直,宋某定当全力以赴,不能坏了老哥这一身正气,拳脚无眼,无论胜负咱们别伤了和气,哈哈。”
宋平哈哈大笑,整个人像一根竹竿一样弹起,脑袋差一点就顶了天棚,然后人如棍棒飞速地下砸,直奔胡安的天灵盖撞去。再看胡安也不含糊,双手划了一圈太极,来了一招朝天推,双掌立于头顶,硬挡住宋平的攻击。
矛盾相遇,屋子里一下子寂静无声,人们全都聚精会神,只见一胖一瘦腿掌相击,一下子把屋子里的空气都抽离出去,人们只觉得炽热难耐,呼吸都变得困难。砰,轻轻一声闷响,两个人闪电般的分开,只见宋平像根弹簧一样去而复返,奔着胡安的下三路去也。
胡爷也没闲着,马步一扎,下盘稳坐,静等宋平疾风腿抽鞭子。哪知宋平踢腿是假,手指头上却是真家伙。穿云指如飞刀一般嗖地一下,就点在了胡安的气门上。
“嗯哼呀。”
就听老头一声哈哈,整个人扎着马步就一动不动了。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特别是永乐还没看明白所以然,战斗就结束了。只看见漫天飞花一般的光影一动完,宋平就抱拳行礼。
“老哥承让,哈哈。”
赖五他们也都蒙了,胡爷这是输了?人家都行礼了,大哥这边怎么还扎着马步呢不动弹呢?大约几个呼吸,就在赖五要上前查看的时候,只听一声轻微地气门鸣响,胡安动了。整个人恢复正常,看着宋平的眼睛也变得冷冰冰。
“胡老哥厉害,中我穿云指的人里几个呼吸就把气门冲开的你可是头一个。”
宋平有点意外,这个胡安现在是人老体衰,如果早二十年自己还真不一定占便宜。
“宋管事的指头真厉害,就是不知道我这铁掌能否相配,该我了。”
明眼人能看出来,胡安刚才一直在防御,可惜没挡住,不过好在他内功深厚冲开了穴门。风水轮流转,现在他想找回点面子,铁掌炽热生风,劈头盖脸就向宋平招呼过去。
宋平早就料到对方不会这么怂包,身如竹竿一样灵活地避过这些掌风,在火海间游走,似蛟龙化水。可胡安的掌风一波比一波凶猛,好似惊涛骇浪一定要将这根竹竿打翻。
攻防的角色互换了一下,这回轮到宋平被动防御,他如果下死手很容易就会取得胜利,但是这位胡爷一直忍让谦卑,他也不好真动手,特别是对方这一身功夫底子一看就是在军队里摸爬滚打过的,他楚香阁也不想平白无故增添一个敌人。
战圈打着打着就接近了挡着香君和永乐的屏风,李香君一直淡如水般地看着,平静如常。反倒是永乐握着个小拳头,一会儿替宋平鼓劲,一会儿又怕了对方气势汹汹,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胡安一开始没有注意,可打着打着就听出这屏风后边有人,不用问用膝盖都能想出来后面是谁,一定是那大名鼎鼎的花魁李香君。眼看自己没有胜算,这老奸巨猾的胡安忽然想到一计。
他双掌平推一招排山倒海的气势,罡风呼啸般飞掠过厅堂直奔宋平而去。再看宋平顺势一挡,两人合力正好让劲道聚在一处,对准了屏风的方向。
胡安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眼冒火星,浑身冒汗,大喊一声,像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一样。烈火掌像一盆碳火在空气中释放着热量,借着宋平的格挡就飞向了木雕屏风。
“糟糕,真他娘的阴险。”
宋平一时得意没反应过来,只见气波飞驰电掣般砸向屏风,姑娘可是在那后面。他一眼就想到了对方这是故意而为之,想让自己露出破绽,于是心底里开始骂娘。
宋平毫无选择,只能飞身去阻挡气波,可还是晚了一步,他人到的时候屏风已经被震得开裂,惊得后面的永乐一声尖叫冲云天,整个厅堂所有人的眼睛都齐刷刷瞧向这边。
“啊呀?这后面有人?”
胡安假模假样地大吃一惊,可手下却没停,一个运气使力重重地击在宋平的腰杆子上。
砰,咔嚓。宋管事功夫再好,这么硬接一掌也够受,顿时喉咙一甜,气血迅速翻涌。木屏风也受不住这等震动,四散破碎开来,露出了后面一白一蓝两位女孩子的模样。
永乐吓坏了,扯着脖子来了嗓海豚音。李香君则依旧面无表情玉手往宋平后背一抵,胡安就感觉到自己撞到了一面铁墙一样,顿时口吐鲜血向后倒去。
“岂有此理,姓宋的,你不是说点到为止吗?怎么把我大哥打吐血了!”
只听赖五一声怒吼,厅堂里气氛陡然升到最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