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景初听着窗外的雨声,正越发觉得无聊时,方大人终于好心地发话了:“今天这局只能先停一停了,老夫难得倚老卖老,且请贤侄手下留情,明日再战。”
郎苏元淡笑着起身,拱手道:“方大人礼让在先,是晚辈讨了个巧而已。”
方景初抬眼看去,只见棋盘之上纠缠于一角,自己这个棋痴老爹尤作困兽之斗。
郎苏元模样清俊,又是现在京中有名的状元之才,为人谦逊有礼,张弛有度,方大人心中越看越是满意,端起桌上的茶杯,润了润喉咙:“贤侄肯屈尊到我府做我儿的西席,实在是有些委屈了。”
“哪里,晚辈与阿初贤弟一见如故,意趣相投,十分难得,再者初来京城,还多谢了方大人和贤弟的帮衬,才有了落脚之地。”说着,郎苏元起身向方大人和方景初行了个大礼。
一见如故?意趣相投?方景初一脸黑线地回忆起初次相见,两人剑拔弩张的模样……呵呵,苏元兄说谎不打草稿的本事实在令人佩服。又见他如此慎重地行了大礼,忙让到一边,好笑道:“苏元兄既然当我是朋友,可别折煞了小弟,如此可还要我给苏元兄拜师敬茶?”
方大人一双眼悠悠地扫了过来:“阿初,你已经入宫多日,礼节却还是这般不通可怎好?”
方景初一听,头皮略有些发麻,听着口气……莫非还真要她下跪敬茶……拜师?
郎苏元心中一动,方才他那番举动只是听闻严谨刚正的方大人对礼节甚是看重,才投其所好,故作姿态。却不知竟真的要方景初拜师,一时竟看不大明白这究竟为什么?难道方知岚真的古板到这样?
屋中雨声更响,似乎要冲破房顶一般,三人保持着诡异的安静,不知要从何处开始接话。
竟然如此?方景初咬了咬嘴唇,想起刚刚在换衣时琪月的话。今日方大人刚下了朝回来,方夫人难得的和方大人起了争执,就是为了郎苏元进府入住之事。方夫人说,若是惜才若渴,大不了收拾一处别院让郎苏元住进去,何必引入府中。方大人却一边小心地安抚着夫人情绪,一边镇定自若地回道,自有办法。原来……原来竟是这样的办法。
师徒的身份,就是再多的情谊也只能尊重、止步。
真不愧是当朝顶梁支柱,方大人这一招实在是高!
郎苏元也似乎想通了,眼神微微一动,似有精光一闪,又沉寂于如盛了满天星辰的眼。
“方公子身份贵重,又是东宫之友,晚辈不过虚长几岁,岂敢受了这样的大礼。”郎苏元一脸的谦逊:“阿初贤弟,你我只当是同窗间的学习切磋便好。”
苏元兄啊苏元兄,你真是太不了解我爹了。方景初忍不住在心里摇了摇头,这位方大人分明是早就挖好了陷阱等着我们跳进去呢。现在灯光、舞台都准备好了,且有你我主角罢演的道理。只是,心里莫名有些酸楚,眼前之人清隽俊秀、玉树琼枝,几次想接近,却多有阻碍,大概这就是命。一贯不信鬼神的她,在遭遇种种后心境也大不如从前,总觉着此生若是平安度过便是福气,至于那阎罗殿前判官所说良人……呵呵,还信他,她方景初才真的是傻。
方景初心中一横,端起手边的茶杯,顺势往郎苏元面前一跪,朗声道:“弟子方景初,拜见老师。”